江蘇 雨 虹
峽谷之聲(外一章)
江蘇 雨 虹
億萬年的磨合,才有了山與水的肌膚之親。那皴黑的巖石終于露出了花崗的紋路,贈與你離別的樂譜;而你卻把拔地而起的山體,當作自己心愛的鋼琴,在花崗巖的黑白鍵上,奏響了亙古的音符。
長歌一曲,穿峽越谷,呼嘯而前,轟響同一個音符。戰(zhàn)栗了一雙雙想要捆縛你的眼睛,慌亂了一個個寧靜的靈魂。沒有散亂的音符,沒有叮咚的宿音,只有一往無前的咆哮與轟鳴。巨大的碎石間,辨識山的淹留;翻騰的水霧里,揣摩你的柔情;騰挪跌宕的背影中,確認你永不回頭的堅定。
峽谷的天空太窄,流連的白云演繹不了片片白帆;絕壁的綠色太淺,不能圓你藍色的夢想,注定只是擦肩;只有那晶瑩的浪花,才能鏈接到大海般的深情與永恒。
一旦附體于大海,鷗鳥便是你幻化的靈魂,融入水天一色;山澗的轟鳴,被你切割成海浪之音,奏響了礁石的耳鼓,成了山的記憶。
從笛聲中走來,從季節(jié)的深處走來,凌厲凄絕令人窒息。落葉在飄旋,目光穿越葉縫,碰觸遼遠的青空,惆悵便彌漫、清晰。
從鋼琴曲中走來,悄悄走在她的身后,深沉的憂傷無人能解。踩著落葉和她那長長的影子,讀著秋風撫弄青絲的婉約,無奈便竄動、瘋長。
秋夜。月兒漸高,竹影浮動,墻內問琴,琴斷無人聽。
芭蕉葉殘,秋風無語,窗下素箋,月下鴻影。
是斷橋上的倩影,還是槐蔭樹下手中的孤傘?
是花間的荷鋤,還是難覓共讀《西廂》?
是寄身漠外思念長安,還是借得黃鵠一身傲影?
是沈園的殘荷與孤鶴軒,還是墻上的《釵頭鳳》?
是古道上永遠的長亭短亭,還是頭頂永恒的孤雁?
是誰在秋風中把笛聲吹響?是誰在秋夜里把鋼琴彈唱?寂靜中,笛聲把幽古的觸角延長;落寞中,琴音讓心緒潺潺流淌。有誰會循著它去赴前世的約、今生的緣?
塵緣如夢,笛聲雖近,琴音終遠。渾厚的底色上,悠悠古韻中,演繹著幾千年來轟轟烈烈的紅顏傳說。
窗外,寒蛩寥落,白露為霜。
笛聲與琴音,一個似遠古中走來的佳人,一個似留在遠古的才子,各懷憂傷,各自傾訴,唱著亂紅的和聲,觸痛各自的柔軟。深深的憂傷在各自的眸中,無法相互凝視,只有聆聽者在笛聲琴音的抖落中拾得一地嘆息。
“梅落橫笛,霜雪碾破。樂聲不醉人自醉,煙雨芭蕉曉霜天。清寒已臨,一曲亂紅。思緒寂寥情自甘,望斷蒼海也逍遙?!?/p>
東方之竹管,西洋之鍵盤,本不是同律之器,形式上的分裂與背叛,在意蘊的彩虹上交織出不同凡響。沉思與開悟,寬闊與坦蕩,進行著跨越時空的靈性與智性的交流。演繹著人類情感世界里形的分裂與神的交融的永恒而悲愴的悖論。
真是:一曲《亂紅》成相思,笛聲琴音欲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