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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龍》集校、集注集釋十則

2011-12-09 00:33張國慶
關(guān)鍵詞:文心雕龍太極天地

張國慶

(云南大學(xué)中文系,云南 昆明 650091)

2008年,我與遼寧大學(xué)涂光社教授合作,申報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并獲得批準立項,開始做《文心雕龍》集校、集注集釋的工作?,F(xiàn)選取《原道》《練字》2篇集校、集注集釋中較有學(xué)術(shù)性或較有筆者看法的十則文字,都為一篇發(fā)表,以向?qū)W界同仁、相關(guān)專家請益。

一、《原道》篇集校、集注集釋選

集校一:為五行之秀,實天地之心。

楊明照《校注》①為節(jié)省篇幅,本文于《文心雕龍》的各種校注本,均略去“文心雕龍”4字。[1]:“黃叔琳校云:‘一本實上有人字,心下有生字?!?《禮記·禮運》‘故人者,其天地之德,陰陽之交,鬼神之會,五行之秀氣也?!嗜苏?,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食味、別聲、被色而生者也?!癁樯崛舜宋乃?。疑原作‘為五行之秀氣,實天地之心生?!ā畾狻鳌畾狻恕錃堃?;‘生’字非羨文。)下文‘心生而言立’,即緊承‘天地’句。 《征圣》篇贊‘秀氣成采’,亦以‘秀氣’連文?!洞呵镅菘讏D》:‘秀氣為人?!ā逗鬂h書·朗顗傳》注《太平御覽》三百六十引) 《文選》王融《曲水詩序》:‘冠五行之秀氣?!懙旅鳌督?jīng)典釋文序》:‘人稟二氣之淳和,含五行之秀氣?!⑵渑宰C?!薄鹜跏遽骸毒Y補》[2]:“黃叔琳云:‘一本實上有人字,心下有生字。’案‘人實天地之心生’。文不成義,一本非也。‘為五行之秀,實天地之心’。并承上文人言之。則實上不必贅人字,蓋涉上文‘惟人參之’而衍;《禮記·禮運》:‘人者,天地之心也?!创宋摹斓刂摹?,則心下不當(dāng)有生字,蓋涉下文‘心生而言立’而衍?!?/p>

按:楊明照《校注》、王利器《校證》[3]征引十?dāng)?shù)種版本皆有“人”“生”二字。楊明照認為:二語本于《禮記·禮運》,疑原當(dāng)作“為五行之秀氣,實天地之心生”,因為“秀氣”一詞不僅為《禮運》原有,也為《文心雕龍》中它篇文章以及多種古文所用,而諸本中的“人”字正是“氣”字的殘文。然而,“實天地之心生”,卻遭到學(xué)者們普遍的責(zé)難,除上引《綴補》外,如李曰剛《斠詮》[4]引潘重規(guī)語曰:“‘人者天地之心’,本于《禮運》,從無謂‘人為天地之心生’者,且‘心生’一詞,前所無本,義亦牽強,實不宜輒改?!倍钍媳救艘嗾J為潘說“議甚的當(dāng)”。不過,李氏同時又提出了一個特別的看法,即認為《文心》二句原本于《禮運》,當(dāng)作“為五行之秀氣,實天地之心?!睂τ谟纱诵纬傻亩鋮⒉畈慌迹钍辖庹f道:“若夫辭不相儷,古人屬文,原非字字等稱,彥和《麗辭》篇不云乎:‘高下相須,自然成對,雖句字或殊,而偶意一也?!瘺r摘用禮經(jīng)成文,語組天然,庸何傷乎?”綜觀各種版本和諸家說法,《文心》二句本于《禮運》,本無可疑,但“心生”二字,確屬不詞,更難與“秀氣”成偶。李氏將“秀氣”與“心”字相對成文,其關(guān)于“辭不相儷”的解釋,亦比較勉強。固然“古人屬文,原非字字等稱”,甚至《文心》屬文亦非都是駢儷,但試觀一部《文心》,在明為駢偶的上下句中出現(xiàn)如此突兀不調(diào)“辭不相儷”的文字,這種情況恐怕是少之又少乃至于根本就未曾有過的!一般而言,將《禮運》 “五行之秀氣”和“天地之心”改造成對仗的偶句,最簡便易行的辦法有二:一是在“心”后加一字組成適當(dāng)?shù)碾p音節(jié)詞以與“秀氣”相對。但我們看到,現(xiàn)在的“心生”并不屬于能與“秀氣”相對的適當(dāng)詞語,各種版本中又沒出現(xiàn)“心”與它字組成的其它雙音節(jié)詞,可見,此路目前不通。二是將“秀氣”減去一字而成為一單音節(jié)詞以與“心”相對。我們看到,將“秀氣”縮為“秀”或以“秀”字意指“秀氣”,在古代漢語中實在是毫無障礙的。所以,這里有兩個推斷:第一、 《文心》二句,本即如黃本,諸本之“人”“生”為衍文(具體如何致衍,學(xué)者們曾有種種推斷,不贅)。第二、如果真像楊明照等所認為,“人”乃是“氣”的殘文,那么,“心”字后面當(dāng)有并非“生”字的另一字,可是現(xiàn)存的版本不能提供這樣的字,所以,在劉勰原文難以確知的情況下,“為五行之秀,實天地之心”仍是最合理的??苯Y(jié)果、最漂亮的??蔽淖帧?/p>

集注集釋一:惟人參之。

詹瑛《義證》[5]:“《荀子·王制》:‘故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參也?!瘲顐娮ⅲ骸畢ⅲc之相參,共成化育也?!抖Y記·孔子閑居》:‘三王之德,參于天地。’鄭注:‘參天地者,其德與天地為三也。’《中庸》:‘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與天地參矣?!熳ⅲ骸c天地參,謂與天地并立為三也?!稘h書·揚雄傳》上:‘參天地而獨立兮?!⒃疲骸畢⒅匀??!柑斓??!绷_宗強《手記》[6]:“彥和謂天地有文,人參之,人亦有文,故《贊》謂:‘天文斯觀,民胥以效?!@‘天文斯觀,民胥以效’,乃是彥和論天文、人文之基本觀點,人文乃仿效天文而來,是則論述天地有文采之后,論人亦有文,仿效的意義自亦不言而在其中。這樣,‘惟人參之’就存在著另一種解釋,即:人仿效天地。參,參擬、模仿、效法?!?/p>

按:“惟人參之”,“參”(音cān)當(dāng)為“參入”義,人因參入天地而得與天地并立為三,并稱“三才”,故感覺上“參”似又因此而附帶具有“三”義。在《原道》的語境里,人之所以得與天地配而為三,是因為人獨得天地之靈氣,為天地間天性靈智之最著者,是萬物的精華,天地的心靈,因此,人在其原初、根本的存在意義上 (從時間上說,即從其產(chǎn)生之時起)就已得與天地并立為三了。說“參”為“參擬”,則“人”較“天地”已自先落下一層矣,又怎能與天地并稱“三才”呢?就“文”來看,天地自然有文,萬品自然有文,動植自然有文,人既為“萬品”之一,更為“萬品”之靈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當(dāng)然也自然有文,人又何須參擬仿效天地而方始有文呢?再看《原道》“贊”語里所說的“天文斯觀,民胥以效”。此語是說圣人觀察天文創(chuàng)造了以符號、文字等為載體的經(jīng)典載籍,百姓們都加以仿效,這里討論的是以符號、文字等為載體的“文”“文章”的發(fā)端及其推廣演進。圣人對天文的參擬仿效,是在人已成其為“人”很久很久(人間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圣人”)之后才展開的 (在劉勰筆下,對天文的參擬仿效始于“玄圣”伏羲),這樣的參擬仿效顯然只具有歷史的存在意義而并不具有原初、根本的存在意義,事實上后世人們對天地的參擬仿效也隨時在發(fā)生,但所有這些參擬仿效都已不再具有使人從根本上得以與天地并稱“三才”的功能和意義了。因為遠在此前,人已因其天聚靈秀而早與天地并立為三了。

集注集釋二:人文之元,肇自太極;幽贊神明,《易》象惟先。

李曰剛《斠詮》: “人文:人類之文化也?!珮O,指生成天地之宇宙本體。此處可解作混沌初開之‘太古’?!兑住は缔o上》:‘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n注:‘夫有必始于無,故太極生兩儀也。太極者,無稱之稱,不可得而名,取有之所極,況之太極者也?!瑁骸珮O,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一,即太初太一也?!?《札記》: ‘據(jù)韓義,則所謂形氣未分以前為太極?!顷悡话朊靼朊林珮O圖。’”周振甫《注釋》[7]:“人文:《情采》中作‘情文’,指五性。五性發(fā)而為文章。元:始。肇:開端。太極:天地未分以前的元氣。太極生天地,天地的靈秀之氣蘊育成人的五性,就是人文。這是從理論上說明人文也與天地并生。其實人文是人類產(chǎn)生以后才有,不可能始于太極。幽贊神明:幽是隱而難見,故深;贊是助成,使微的著明,故明;神明是變化不測的道。指圣人通過《易》來說明神明之道?!蹦彩澜?、陸侃如《譯注》[8]:“《易》象:《易經(jīng)》的卦象?!睆埳倏怠缎绿健罚?]: “一般認為這里的‘太極’即是《易傳》中所說的‘太極生兩儀’之‘太極’。 ‘太極’生天地,人是‘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所以‘太極’是‘人文之元’。其實,這里的‘太極’是指的‘易象’,即八卦。因為‘太極→天地→人→文’這個道理在《原道》第一段中已經(jīng)講清楚了,第二段說的是最早的‘人文’之產(chǎn)生和發(fā)展。這四句話中,‘肇自太極’和‘易象惟先’的含義是一樣的,它是駢文常見的‘互文見義’的表達形式。這幾句話的意思是:人文的起源,始自八卦,它乃是神明意志的體現(xiàn)”。

按:關(guān)于“太極”,筆者基本同意張少康的意見,并曾有不盡相同的具體分析,見筆者《儒、道美學(xué)與文化》。且扼要說明筆者的看法。這里的“太極”似不宜看作即是作為中國傳統(tǒng)哲學(xué)中標示宇宙本體的范疇“太極”,為什么呢?首先,“人文”源自宇宙本體的道理,前文已講得很清楚了,這里要是再回頭講一遍,說“人文”乃產(chǎn)生于作為宇宙本體的“太極”,則不免累贅。其次,再講一遍,不僅重復(fù),且反倒自生歧義?!对馈烽_篇所談的“道”,是與老子的“道”密切相關(guān)的。在中國哲學(xué)史上,老子的“道”與《周易》的“太極”、一般所說的“元氣”,都是表達宇宙本體的概念,具體含義卻并不相同。老子的“道”,究竟是非物質(zhì)性的還是也具有某種物質(zhì)性,久有爭議,不易判定,但它不是物質(zhì)性的元氣,則較可肯定。如果《原道》這里的“太極”按傳統(tǒng)哲學(xué)范疇“太極”理解指的是“元氣”的話,那么前面剛說過“人文”產(chǎn)生于非“元氣”的“道”,這里又馬上說“人文”產(chǎn)生于“元氣”,豈非自生歧義?所以,“太極”若作“元氣”解,則文意既重復(fù)又歧離。熟悉《老》《易》且文章高妙的劉勰,大約是不會如此使用“太極”一詞的。再次,其實從“人文之元,肇自太極”開始,劉勰已經(jīng)轉(zhuǎn)入了對與人的自覺創(chuàng)造密切相關(guān)的,見于符號、文字或載籍的“文”、 “人文”的討論了。這樣的“文”、“人文”,當(dāng)然不會始于混沌的“太極”或遙遠的太古,在劉勰看來,它們確切是始于“玄圣”所“創(chuàng)”的“典”(《周易》)的。所以,這里的“太極”,即指的是《周易》 (從下文“庖犧畫其始,仲尼翼其終”看,這里的“太極”和下句的“《易》象”,不僅指《易》象,而且指整部《周易》。當(dāng)然, 《易》象仍是其中產(chǎn)生最早的部份,也最符合“人文之元”的身份)。 “太極”作《易》象、 《周易》解,則“人文之元,肇自太極”意為:見于載籍的或說以符號、文字記載的“人文”的開端,始于《易》象、《周易》。

順便申言,《原道》中與“人”相關(guān)的“文”大約有兩個層次。“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的“文”,是伴隨人及其語言的產(chǎn)生即來,是與“動植皆文”一樣的自然成文,無待乎由人的自覺創(chuàng)造而來的符號、文字、載籍的出現(xiàn)和運用?!叭宋闹?,肇自太極,幽贊神明,《易》象惟先”及以下所論的“文”和文化、文學(xué)現(xiàn)象,則大多正是與由人的自覺創(chuàng)造而來的符號、文字、載籍的運用密切相關(guān)的。分清這兩個層次,對于正確理解《原道》中的“文”、“人文”是很重要的。

二、《練字》篇集校、集注集釋選

集校一:文象列而結(jié)繩移。

劉永濟《校釋》[10]: “按各本皆如此,疑當(dāng)作‘爻象’?!兑住た庌o》下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搜允ト艘虬素载诚罂芍蚊袷?,故以易結(jié)繩。下句始及造文字之事,疑‘文’乃‘爻’字之形誤?!闭茬读x證》:“按全文均與爻象無關(guān),且‘爻’字亦于板本無據(jù),不當(dāng)改?!南蟆?,文字形象,即最初之象形文字?!?/p>

按:《校釋》之說,不為無據(jù),亦有一些注家從之。然《義證》所據(jù)以反駁之二點理由,亦甚有力。此外,陳拱《本義》[11]指出:《校釋》所引《易·繋辭》(上)之另一段話(“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云云),乃許慎《說文解字·敘》首引之,《校釋》依許氏以為說,但“唯此實誤。許敘雖以此為始,蓋以卦象與文字有關(guān)也。然彥和實不必如此。故不得以彼例此也?!薄侗玖x》又指出:“《易·繋辭》(上):‘上古結(jié)繩而治,后世圣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搜砸晕淖钟涊d代結(jié)繩之治也?!睆┖汀拔南罅卸Y(jié)繩移之說”即“本此”。綜《義證》、《本義》之說,字仍當(dāng)作“文”。

集校二:及宣成二帝,徵集小學(xué),張敞以正讀傳業(yè),揚雄以奇字纂訓(xùn)。

范文瀾《注》[12]:“據(jù)《藝文志》及《說文序》,張敞正讀在孝宣時,揚雄纂訓(xùn)在孝平時,此云‘宣成二帝’,疑‘成’是‘平’之誤。”張立齋《考異》[13]:“漢自孝宣至孝平,頗重小學(xué),張敞揚雄諸作皆在此時。歷宣、元、成、平諸帝,作輟不一。 《漢志》所載,未必為全。而本文所指,概言其略,故曰宣成。楊注疑‘成’為‘平’之誤,膠柱之見也,非是。”

按:明言“二帝”而不言“諸帝”,且“二帝”又與張敞“正讀”、揚雄“纂訓(xùn)”二事呼應(yīng),時與事切,顯然說的是具體的時代與事件?!犊籍悺氛f本文是在“概言” “宣、元、成、平諸帝” “作輟”之“略”,似乏確據(jù)。故范、楊疑“成”為“平”之誤,應(yīng)是。陳拱《本義》亦認為范《注》 “是也”,而評《考異》作者在之前的《注訂》中的類似上述《考異》的說法道:“此實在隨便瞎扯。若略翻《漢書》,將不如是矣!”

集校三:鴻筆之徒。

王利器《校證》:“‘鴻’原作‘鳴’,梅據(jù)朱改作‘鴻’,黃注本改。”陳拱《本義》:“《紀評》:‘鳴字不誤。’按作鳴固通,然不及鴻義飽滿也。原疑作鴻,或因形似而訛也?!睆埩S《考異》:“鳴鳩之善鳴者也,鳴筆言文之善者也。假筆墨以出之故曰鳴筆。韓退之曾本之為文,是征鳴字之用較鴻為長,朱改非是。”

按:“鴻筆”,大手筆。“鳴筆”,善以筆鳴。二者皆意義顯豁,容易理解。但“鳴筆”尚值得推敲?!犊籍悺吩啤绊n退之曾本之為文”者,應(yīng)指韓愈《送孟東野序》之本“鳴”以為文,但此文并未用到“鳴筆”。在光盤版《四庫全書》的韓愈文中乃至整個集部之中搜檢“鳴筆”,都無其蹤影。這表明“鳴筆”在古代是否成詞,是有疑問的,至少古人極少使用它。而在《文心雕龍》中,除《練字》篇外,又曾兩度使用“鴻筆”:《封禪》云:“鴻筆蟠采”;《熔裁》云:“草創(chuàng)鴻筆”。可見彥和所習(xí)用者,乃是“鴻筆”。作“鴻筆”是。

集注集釋一:鴻筆之徒,莫不洞曉。且多賦京苑,假借形聲。是以前漢小學(xué),率多瑋字,非獨制異,乃共曉難也。

牟世金、陸侃如《譯注》:“瑋字:奇異的字。制異:制造奇異。共曉難:指揚雄、司馬相如等都通曉難字?!敝苷窀Α蹲⑨尅罚骸胺仟氈飘悾壕┰返荣x,不但因古今制度不同,就是文字,要共同理解也很困難,指淺學(xué)所不能曉?!崩钤粍偂稊以彙罚骸把圆华氈谱髌娈?,而詞字訓(xùn)義古奧,非淺學(xué)之士所易共曉也?!弊姹H督庹f》[14]:“制異:字的體制異常,即異體字。共曉:世人知曉。按:相如、揚雄,都是當(dāng)時的古文字學(xué)家,他們的賦作,顯示了他們識古文奇字的本領(lǐng),但也確為后世讀者設(shè)置了一些障礙,以致造成‘共曉難也’。”

按:“非獨制異,乃共曉難也”一句,歧解甚多?!爸啤?,有解“制造”、“制作”的,有解“制度”、“字的體制”的;“難”,有解“難字”的,有解“難易”之“難”的。種種歧解,難以在此詳析其得失。

合《譯注》與王禮卿《通解》[15]之說,似可得其確解。《譯注》注解已引出,譯文曰:“因此西漢時期擅長文字學(xué)的作家,大都好用奇文異字。這并非他們特意要標新立異,而是當(dāng)時的作家都通曉難字?!薄锻ń狻吩疲骸八狗瞧鋾r故炫奇博,實由通小學(xué)者,并曉古義,后世以為難者,當(dāng)時學(xué)人皆視為易?!笨傊該P雄、司馬相如等人多用奇異文字,并非故炫奇博實因后人引以為“難”的那些文字,他們都能通曉而皆視為易罷了。

集注集釋二:暨乎后漢,小學(xué)轉(zhuǎn)疏,復(fù)文隱訓(xùn),臧否大半。

牟世金、陸侃如《譯注》:“暨:及,到。復(fù)文隱訓(xùn):復(fù)雜的文字,深刻的意義?!畯?fù)’ ‘隱’連用,二字義近,本書多用以表示豐富深刻的意思。如《原道》: ‘符采復(fù)隱,精義堅深?!?《總術(shù)》: ‘奧者復(fù)隱,詭者亦典?!胺瘢汉脡?,善惡。這里用作偏義復(fù)詞,指否,即錯誤的理解?!狈段臑憽蹲ⅰ罚骸啊畯?fù)文’,謂如有長字斗字而重作馬頭人之長,人持十之斗。‘隱訓(xùn)’,謂詭僻之訓(xùn),如‘屈中為蟲’,‘苛之字止句也’之類?!蟆墒恰唷种`,謂后漢之文,有深于小學(xué)者,有疏于小學(xué)者,臧否各半也。’”斯波六郎[16]:“案‘復(fù)文隱訓(xùn)’要為難解之文字。所謂‘復(fù)’,所謂‘隱’,分用‘復(fù)隱’之語。如區(qū)別‘復(fù)文’與‘隱訓(xùn)’,則前者謂字形復(fù)雜難懂者之意,后者則字形簡單,而使其意義難懂者之意。范氏解‘復(fù)文’為異體文字,解‘隱訓(xùn)’為詭僻之字義,其說難從。其舉‘馬頭人之長’以下之四例于《說文解字敘》,據(jù)俗字任何方面而言,皆是標示無稽之字義說例,與此之‘復(fù)文隱訓(xùn)’無關(guān)。‘臧否大半’,后漢人之文字用法,其大半皆用為非難之意。”王禮卿《通解》:“復(fù)文疑若后世之俗字、簡字,失形音義結(jié)構(gòu)之理,致文字紊亂繁雜之象。隱訓(xùn)疑若王荊公《字說》,缺淵源之訓(xùn)詁,為穿鑿破碎之解?!眳橇植读x疏》[17]:“‘復(fù)文’句,猶云‘復(fù)隱文訓(xùn)’,謂文字之音訓(xùn)不明也。臧否,……評議也?!鬂h學(xué)者言文字音訓(xùn),可評議者居太半,則其作文用字之失當(dāng)必矣?!?/p>

按:《譯注》之解不妥。 《文心》多處“復(fù)隱”連文,確有“豐富深刻”之意,但此處“復(fù)隱”若指“復(fù)雜的文字,深刻的意義”,則顯然與上下文字不協(xié)。因這里正說后漢“小學(xué)轉(zhuǎn)疏”,有貶意,是很不可能忽又言其意義深刻的。

試對其余諸解,作一綜合性的總括?!皬?fù)文”,由種種原因 (異體字、“俗字、簡字,失形音義結(jié)構(gòu)之理”等等)導(dǎo)致文字“紊亂繁雜之象”、“字形復(fù)雜難懂”。 “隱訓(xùn)”,由種種原因(“詭僻之訓(xùn)”、“缺淵源之訓(xùn)詁,為穿鑿破碎之解”等等)導(dǎo)致“文字之音訓(xùn)不明”、“意義難懂”。“臧否大半”,《義疏》“后漢學(xué)者言文字音訓(xùn),可評議者居太半,則其作文用字之失當(dāng)必矣”之說似更能得其意思。如此,則正足見后漢之小學(xué)“轉(zhuǎn)疏”矣。

以上說解,有其理據(jù),有其所得,然猶似未能透徹地揭示出彥和的真實意旨。筆者在參考眾說的基礎(chǔ)上,嘗試再提出一個不盡相同的解釋。

要解釋清楚本句的意思,需要聯(lián)系上句乃至前面多句進行分析,因為本句議論原是承上而發(fā)的?!皬?fù)文”,指上句“前漢小學(xué),率多瑋字”中的“瑋字”而言,即奇文異字。這些在后人看來“復(fù)”雜“難”懂的奇文異字,在前漢卻是為“貫練《雅》《頡》”的揚雄、司馬相如等眾多“鴻筆之徒”所“共曉”、所“莫不洞曉”的。到了后漢,由于“小學(xué)轉(zhuǎn)疏”,這些瑋字的義訓(xùn)漸漸少為人們了解、“隱”(隱伏、隱淪、隱晦)而不明了,換言之,也就是“復(fù)文”漸“隱”其“訓(xùn)”了。由于后漢“復(fù)文隱訓(xùn)”,先前“鴻筆之徒”們“莫不洞曉”的瑋字,也才真正地由易轉(zhuǎn)“難”了。(順便說,本篇下文“豈直才懸,抑亦字隱”的“隱”,同樣是指前漢瑋字的義訓(xùn)已漸漸變得隱晦不明,遂令瑋字深奧難懂了。)

至于“臧否大半”的“大”,則當(dāng)如范《注》說作“亦”,“臧否亦半”乃“謂后漢之文,有深于小學(xué)者,有疏于小學(xué)者,臧否各半也。”陳拱《本義》認為,“臧否大半”的“大”,“或各字之誤”。二說義近。

集注集釋三:“別列淮淫”,字似潛移,“淫列”義當(dāng)而不奇,“淮別”理乖而新異。

牟世金、陸侃如《譯注》:“潛移:暗暗改變。淫:過分。列:通‘烈’。說‘過多的雨’、‘猛烈的風(fēng)’,所以‘義當(dāng)’。乖:違,不合?!?/p>

按:注家對彥和此處所述有疑問和不同理解,當(dāng)予辨別。

陳拱《本義》認為“淫列義當(dāng)而不奇,淮別理乖而新異”二句“頗可疑,應(yīng)誤”,分析說:“上句‘別列、淮淫,字似潛移’,意謂別移為列、淮變?yōu)橐?,乃后起之‘文變’,已失原義。而此反言淫、列義當(dāng),淮、別理乖,前后文意殊相捍格,細審之可知。故此二句似應(yīng)作: ‘淮別義當(dāng)而不奇,淫列理乖而新異’?!蓖醵Y卿《通解》則云:“舉《尚書大傳》別風(fēng)淮雨,證以《帝王世紀》,知其為列風(fēng)淫雨之訛變,彼固義當(dāng)而不奇,斯則理乖而新異。此明訛變之特例,義雖不可訓(xùn)解,風(fēng)致則嫣新可取,文人愛奇,……斯則足成練字之失也?!敝苷窀Α蹲⑨尅酚衷唬?“列風(fēng)淫雨是對的,別風(fēng)淮雨是傳抄致誤?!?/p>

上述諸解呈現(xiàn)出兩個問題,下面分別討論。

第一個問題,在實際上和在劉勰看來,是“別風(fēng)淮雨”演變?yōu)椤傲酗L(fēng)淫雨”呢,還是“列風(fēng)淫雨”演變?yōu)椤皠e風(fēng)淮雨”?按《注釋》的說法,實際上是“列風(fēng)淫雨”演變?yōu)椤皠e風(fēng)淮雨”;按《通解》的說法,劉勰是指出了“列風(fēng)淫雨”演變?yōu)椤皠e風(fēng)淮雨”的。但就二語的出現(xiàn)時間看,說“別風(fēng)淮雨”的《尚書大傳》的作者是西漢人,說“列風(fēng)淫雨”的《帝王世紀》的作者是西晉人,先出的“別風(fēng)淮雨”不可能是很晚才出現(xiàn)的“列風(fēng)淫雨”的“訛變”或“傳抄致誤”,情況只可能是相反。就本篇的敘述看,“別列淮淫,字似潛移”,顯然是指發(fā)生了從“別”到“列”、從“淮”到“淫”的潛移變化,這就表明,在劉勰看來,確切是從“別風(fēng)淮雨”演變?yōu)椤傲酗L(fēng)淫雨”的。

第二個問題,本篇此處是否如《本義》所言“前后文意殊相捍格”,是否“淫列”二句當(dāng)改作“淮別義當(dāng)而不奇,淫列理乖而新異”?《本義》認為,“淮別”變作“淫列”,是一種“已失原義”的“文變”,因此就不應(yīng)當(dāng)再說“淫列義當(dāng)而不奇,淮別理乖而新異”了。這樣的理解,確與本篇的表述有關(guān)。本篇上文剛指出傳寫中的“文變”會導(dǎo)致原先字義的改變,這里就指出“淫列”是“淮別”的“文變”,照理,接下去就應(yīng)當(dāng)批評這一“文變”了??墒?,接下去卻肯定了作為“文變”的“淫列”而批評了原先的文字“淮別”。這難道不是“前后文意殊相捍格”嗎?依照對“文變”的否定,不是應(yīng)該將二句改為“淮別義當(dāng)而不奇,淫列理乖而新異”才邏輯順當(dāng)嗎?所以,《本義》之說是有根據(jù)有道理的。不過,問題似乎不這么簡單。就辭語的實際情況看,“列風(fēng)淫雨”的確是“義當(dāng)而不奇”的,而“別風(fēng)淮雨”也的確是“理乖而新異”的。那末,是不是劉勰談“文變”的時候舉例失當(dāng)了呢?一方面,似乎可以這樣說,但另一方面,大約也還可以作另外的理解。“淮別”固然早出,但也許由于其辭過于僻異不易理解,故并不為世所通用。 “淫列”雖然晚出,但由于其辭義當(dāng)無奇通俗易懂而為世所共享。久而久之, “列風(fēng)淫雨”成了這一語詞的標準表述,而“別風(fēng)淮雨”漸為世所淡忘。此后,有人忽覺“淮別”“風(fēng)致嫣新可取”而偶用之,也確實取得了用古舊而得“新異”的效果,但從某種意義上說,此時的“淮別”實在又是標準表述“淫列”的一種“文變”了。很可能,本篇舉“淮別”、“淫列”為例來談“文變”,并批評由文人“愛奇”、求“新異”而導(dǎo)致的“文變”,而造成《通解》所說的“練字之失”,主要就是在這后一種變化(“淫列”再變?yōu)椤盎磩e”)的意義上講的吧。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則本篇的相關(guān)交代、敘說、理路是沒有根本性錯誤的,只有不夠清楚、完備的不足。而上述注家解說上的歧異,便是由這種不足所直接導(dǎo)致。

集注集釋四:篆隸相熔,《蒼》《雅》品訓(xùn)。

周振甫《注釋》:“相熔:指文字形體的熔入變化,如篆字據(jù)大籀省減,隸書據(jù)篆字省減?!薄渡n》《雅》品訓(xùn):周振甫《注釋》:“品訓(xùn):品評訓(xùn)釋,指字義的解釋。”詹瑛《義證》: “‘品’,品量?!稊以彙罚骸^《蒼頡》品字形,《爾雅》訓(xùn)字義,前文所謂“《雅》以淵源詁訓(xùn),《頡》以苑囿奇文,異體相資,如左右肩股”是也。’”牟世金、陸侃如《譯注》:“品訓(xùn):多種解釋。品:眾多?!标惞啊侗玖x》:“品,類也。品訓(xùn),謂以類相為訓(xùn)也?!眳橇植读x疏》:“《蒼》《雅》,《蒼頡篇》與《爾雅》。上文以此二書‘異體’,蓋《爾雅》為訓(xùn)詁淵源,《蒼頡篇》為奇文苑囿。但為與上句‘篆隸’對偶,二者并提,實復(fù)詞偏義,‘品訓(xùn)’者,只《爾雅》云?!?/p>

按:這里提出一個與上述諸家注解不盡相同的解釋?!渡n》《雅》并不是“復(fù)詞偏義”,“品訓(xùn)”也并不是“只《爾雅》云”。《蒼頡》《爾雅》都是本篇非常重要的討論對象,前文曾予專門的重點的論述,在做全篇總結(jié)的時候,同時言及二者,是合理的,甚至是必須的。“《蒼》《雅》品訓(xùn)”皆實指,一字一義,其中“品”就“《蒼》”言,“訓(xùn)”就“《雅》”言。品是品列,指《蒼頡》篇“苑囿奇文”,列示眾多的文字;訓(xùn)是訓(xùn)釋,指《爾雅》“淵源詁訓(xùn)”,解釋文字的字義?!啊渡n》《雅》品訓(xùn)”,換言之即是“《蒼》品《雅》訓(x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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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吳林伯.文心雕龍義疏[M].武漢: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02.(School of Humanities,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650091,China)Abstract:Since the Ming and the Qing dynasties,there have been quite a few annotations on Wenxindiaolong(a greatwork of literary criticism in China).However,there are some misinterpretations or misunderstandings in these annotations.The author of this paper gives a correction of ten annotations on Wenxindiaol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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