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爾斯泰說過,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我想說,幸福的家庭其實也各有不同,或許,是看上去幸福的家庭,比如我的家庭。
我爸爸是律師,媽媽是教師。很多同學都羨慕我,有如此出色的父母。可我總覺得,在我的父母之間,缺乏愛這樣東西。
當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子里在想媽媽是否愛爸爸,爸爸是否愛媽媽這個問題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沒有愛的話,他們怎么會結婚呢,又怎么會生下我?可是,他們之間,真的從來都只有冷漠,說好聽一點的話,叫相敬如賓吧。記得那天我同桌跟我說起上周他媽媽生日的時候,爸爸送了一條絲巾給她,三個人還一起去外面吃了飯。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們家好像只有給我過過生日,媽媽和爸爸有互送過禮物嗎?
爸爸是個只知道工作的人,雖然在專業(yè)上能力很強,但是在生活上卻非常的粗心大意,很多時候我都覺得他還不如我。就像上次我媽生病的時候,他的反應居然是打電話給我外婆。讓我外婆第二天過來陪媽媽去看病吊針,因為他要上班,走不開。我媽也沒反對,因為即使他跟著去了醫(yī)院,也什么都不會干,在照顧人這方面,我爸爸的成績絕對是不及格的。
我還沒滿月,我爸就去旅游了。說是很早就和幾個朋友約好去西藏。不能少了他一個。我小的時候,我爸還是單位里羽毛球隊的主力,據(jù)說每次活動都沒落下。即使家里有個不滿兩歲的孩子。所以一直以來我外婆對我爸爸都不怎么滿意。說起來,我外婆和奶奶還是同學,有一次聚會的時候把我爸媽撮合到了一起。那個時候我媽年紀也不小了,我奶奶也很喜歡我媽,職業(yè)又是教師,他們交往了沒多久就結婚了。我外婆常跟我說的一句話就是:“湊合沒幸福。”接著她又總會嘆氣。
我媽是教師,最近幾年也是越來越忙,又是班主任又是教研組組長。因為爸媽都沒時間做飯,所以我家很早就開始請鐘點工。晚飯都是鐘點工做。周末的時候多數(shù)叫外賣。每次同桌提起自己的爸媽如何能干,小籠、煎餃、水煮魚樣樣都會做,還喜歡看電視里的烹飪節(jié)目一同試驗新菜式的時候,我都很羨慕。哪怕菜做壞了,三個人一起笑著總結或是嘲笑做壞的那個人也行??上野謰屢环矫鏇]時間,一方面似乎對燒菜也沒什么興趣,好像只要能吃飽就可以了。在我家,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很沉默,只有電視里新聞的播報聲。
爸媽之間總是很客氣,他們好像是兩個同事,一起在一個公司上班。好像他們從來不會一起回憶談戀愛的時光,就好像他們也幾乎不會吵架。甚至,他們在經濟上也是獨立的。
每當我看電視里的相愛的夫妻各種親密的互動,吵吵鬧鬧的甜蜜,我就想,為什么我的父母不是這樣的呢?只是因為“湊合”在一起,即使生活了十幾二十年,還是無法相愛嗎?所以我從小就不會跟爸媽撒嬌。想要什么東西,都是直接向他們請示,如果他們說不可以,那么就是不可以。如果,我也能像電視里那樣,如果媽媽不給我買糖,就撒嬌著讓爸爸買,然后爸媽相互指責,一個說你慣壞她了,一個說我就這一個女兒就是要慣壞她,那有多好!可惜這些都是我想象的。他們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所以我們甚至沒有一同旅行過。每次。我都是跟著我媽學校組織的暑期旅行出去玩的。其他老師偶爾也會有一家三口參加,可是我媽從來都沒有問過我爸要不要一起去。所以,有一次,我提議這次爸爸也去,當時我猶豫了很久才鼓足勇氣提出來。結果卻又是要出差要開會,所以不能一起去。
我有時覺得自己也許真的是想多了,家庭條件優(yōu)裕,自己成績也不錯,在學校也受老師同學歡迎,難道還不應該滿足嗎?比起現(xiàn)在外面這么多婚姻因為第三者而搖搖欲墜,同學中也有很多父母離婚,自己的父母,即使沒有很相愛,自己也應該滿足了??梢环矫嫖矣趾懿桓市摹N乙蚕M荏w會到家庭的溫暖,能覺得自己是因為爸爸媽媽相愛所以誕生到這個世界上的,而不是兩個人因為年紀大了有社會壓力所以才湊合著在一起,所以才有了我。
有一次我問媽媽:“如果能重來一次,你還會選擇和爸爸結婚嗎?”
我媽很驚訝地看著我,然后平靜地說:“哪有什么如果呀。其實你爸條件算不錯了,外貌和工作都很好。雖然不大會過日子,但是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人呢?能碰到他也是緣分吧。”
“那你愛他嗎?有沒有覺得非他不可過呢?”
“今天怎么會問媽媽這種問題。兩個人在一起。感情總歸是有的。你以為每個人都像電視里一樣愛得死去活來啊。過日子么,其實就是像我們這樣的,平平淡淡。相敬如賓不好啊?”
相敬如賓。這樣到底算好還是不好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相敬如賓的典故:春秋的時候一個叫冀芮的人在田里除草,他的妻子把午飯送到田頭,恭恭敬敬地雙手把飯捧給丈夫,丈夫莊重地接過來,畢恭畢敬地祝福以后再用飯。妻子在丈夫用飯時,恭敬地侍立在一旁等著他吃完,收拾餐具辭別丈夫而去。這樣的父母,是好還是不好?換成妻子開心地把飯給丈夫。然后兩個人一起開心地吃。會不會更好?
路人甲:能體會你的心情。不過人還是要知足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這句話聽說過吧。至少你爸媽還在一起,客客氣氣地過日子,總比一開始愛得死去活來到最后指著對方鼻子罵要強啊。也許等他們都老了,反而能一起攜手度過人生呢?在一起幾十年,也許他們都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相處方式。
,路人乙:人在社會上,因為有各方面的壓力,所以多少都會做出妥協(xié)。或許你爸媽正是因為妥協(xié)了所以會在一起,但這并沒有妨礙他們生下你養(yǎng)育你愛你,給你最好的。如果你覺得家庭不夠溫馨,那么或許可以從自己出發(fā)做一些努力。讓家庭更溫馨,比如做一頓飯給他們吃,比如邀請他們一起去看電影。
路人丙:我怎么覺得你有點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呢?是因為生活中處處順心了,所以才給自己找煩惱嗎?父母的事情,歸根結底。不是我們做子女的能管的。也許你父母不是很相愛。但是至少他們對于家庭是負責任的,也都沒有想要放棄維系這個家庭。這就夠了不是嗎?
編輯/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