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jīng),他晚上睡覺時是習(xí)慣關(guān)機的,因為如果開機會常常在深夜接到一些垃圾短信,他的睡眠從小就不好,如果中途被吵醒就很難再睡著。
直到母親患病后,他睡覺時不再關(guān)電話了,甚至準(zhǔn)備了兩塊電池,一天24小時開機,生怕不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母親或者家中的消息。
父母住在家鄉(xiāng),他在省城,兩地相距幾百公里。一年前,母親患病最初入院那次,在醫(yī)院安頓好母親后,父親才打電話告訴了他。等他趕回去,母親已經(jīng)度過了危險期。
他責(zé)備父親說得太遲,他們就他一個孩子,母親病了,他覺得自己有責(zé)任在第一時間趕回到母親身邊,照顧和陪伴她。他已經(jīng)成年,早已懂得了這些年父母對他的深愛,并希望能夠好好回報。
母親解釋說,只是小病,不想折騰他,尤其那時他剛畢業(yè)不久,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正是試用期,公司競爭又激烈。母親說,原本就不想告訴他,是怕他晚上打電話家里沒有人接,瞞也瞞不住,才說了,然后,催著他趕快回去。
他有些難過,為父母對他的體諒和多年來始終如一的愛護(hù)。但是那次,他也逼著父母答應(yīng)他,不管家里出了什么事,都要在第一時間告訴他。
住了幾天院,母親的病情好轉(zhuǎn),他回省城上班??赡赣H的病是慢性的,緩和以后,如果不注意,仍會反復(fù),不是能夠徹底治好的那種。
也是從那以后,他開始24小時開機。寧肯偶爾被深夜的垃圾短信吵醒——他覺得自己還年輕,偶爾缺少睡眠算不得什么,而作為兒子,父母的事才是第一位的。
好在,每天晚上他打回家中的電話,聽到的都是好消息,母親的身體雖未像以前那樣強健起來,但是在藥物的維護(hù)和父親悉心照料下,也并未再出現(xiàn)異常。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偶爾深夜的垃圾短信,他從未在睡著后接過家里的電話。
沒有消息,對他,也就是好消息。他微微放下心來,只是手機,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24小時開著。
那天早上,他準(zhǔn)時在7點鐘醒來,起床刷牙洗臉后正用毛巾擦著臉,他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父親只說,你要是有空就回來一趟,你媽又住院了。
他一愣,問,什么時候?昨天晚上打電話不還好好的嗎?
是半夜一點左右,父親說,你媽忽然情況不太好,我打了120。別擔(dān)心,已經(jīng)搶救過來,從急診室轉(zhuǎn)到病房了。
他把毛巾一丟,語氣本能焦躁,為什么等到現(xiàn)在才說?
父親頓了頓,你媽不讓那會兒告訴你,你媽說你從小睡覺就不好,要是睡著后被吵醒了就再睡不著了,你媽說你白天工作那么累,不能打擾你晚上休息,睡好了,才有精神工作,她更怕半夜打這樣的電話,你會著急往回趕……你媽現(xiàn)在沒事了,你別著急啊……
父親在那邊小心地解釋著,電話這邊,他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慢慢將電話拿開了一些,生怕父親聽到他的哽咽。然后他蹲下來撿起毛巾,蒙住了滿是淚水的臉。
當(dāng)他選擇24小時開機的時候,他還為自己的舉動欣慰,他想,他到底是個懂得回報、懂得愛的兒子。可是現(xiàn)在他才知道,一個孩子的愛,再深,也永遠(yuǎn)超越不過父母。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