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辛亥革命一百周年。
時隔百年,今日武漢,借助辛亥革命百年紀念為契機,一項項重大的城市建設投資,正在轟轟烈烈地進行著。
幾個月前,在位于辛亥革命博物館正前方的辛亥革命紀念碑施工現場,經常站著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他時而拿筆勾畫草圖;時而和施工方負責人交談;又時而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直到工地收工被勸走為止?!翱粗惶焯扉L大,像一位母親看到自己孩子的成長,很欣慰。”辛亥革命紀念碑的設計者、XD建筑師事務所的主持建筑師徐東昕說。
2009年,對徐東昕來說,是命運發(fā)生轉變的一年。
之前,盡管他已是一名從事了多年建筑設計工作的建筑師。曾先后任職于中國最具創(chuàng)新精神的房地產開發(fā)企業(yè)——SOHO中國有限公司;位于西班牙巴塞羅那的歐洲知名建筑事務所;國內具備開創(chuàng)精神的建筑事務所;但他仍感覺沒找到揮灑自己青春和才華的舞臺。
2008年12月25日,在經濟危機爆發(fā)的時候,他選擇了離開最后一個高薪的職位,開始創(chuàng)業(yè),一位日本同事對他說:“恭喜你,選擇這一天獲得重生?!?br/> “其實當時創(chuàng)業(yè)并沒想全球金融市場的危機對中國地產行業(yè)的影響?!钡鞏|昕選擇了創(chuàng)業(yè)之路,正如他所說的一句話:燃燒自己,透支生命,轟轟烈烈地活。
2009年2月10日,兩個多月沒有聯系到一個項目的的徐東昕在網上很偶然地發(fā)現由武漢市政府、武漢市規(guī)劃局、武漢地產集團為慶祝辛亥革命100周年組織的辛亥革命紀念碑的國際設計競賽。于是,徐東昕像一個無聲無息地潛伏在草叢中很久的獵手,終于等來了獵物的出現,經過近一年的比拼,多輪評選,在來自13個國家和地區(qū)的233個方案中,最終力拔頭籌,成為最后中標的實施方案。這個設計將作為武漢邁入一線城市的標志,成為武漢地區(qū)的新地標。
一場意外的勝利,使這個剛剛成立不久的設計團隊在國內建筑設計圈內一戰(zhàn)成名,現在無論是誰,在介紹這位年輕而有叛逆精神的中國新銳建筑師的時候,都會說“這位是中國辛亥革命紀念碑的設計師”。
一座紀念碑,更是人生重要的里程碑
《中華兒女》:辛亥革命紀念碑將作為武漢地區(qū)的新地標,請談談您當時的創(chuàng)作靈感來自哪里?
徐東昕:首先考慮的是城市和建筑藝術,中國建筑的平均壽命是30年,而英國是130年。中國變化之快,就像經常在記錄片里看到的影像:在一座靜態(tài)的高大地標建筑前,它周圍城市的一切都是動態(tài)著飛速流動變化,而一兩百年間,這座簡單而經典的地標都會矗立在那些變幻里。一個簡單的東西永遠不會在變化流轉間顯得突兀,所以以建筑語言而言,越簡單越好。當初設計時沒有局限于傳統(tǒng),沒有按常規(guī)的做法去做一些浮雕或雕刻文字之類的東西,我當時的態(tài)度就是,與歷史有關的作品,就一定不用傳統(tǒng)的方式表達,一定不拿政治的手法去做設計,而是拿純粹的建筑語言來講這個故事;這個故事我們講得漂亮,這是方案能中標的最重要原因。對我來說,這個故事是我對這些有偉大創(chuàng)新思想的前輩們的祭奠。
辛亥革命紀念碑的碑體采用簡潔的四棱柱形狀,上面有個斜切面,側面看像一把刀。碑身采用中國傳統(tǒng)建筑鏤空的藝術手法,自下而上、從小到大開鑿出不規(guī)則的三角形鏤空孔洞,并使用紅色LED照明,象征著辛亥革命的火花有如星星之火。在紀念碑頂端將安裝高功率惰性氣體集束燈,把一束光打至天空中數千米的高度,在幾十公里外都可清晰看到,以此來象征革命之火的生命力。
《中華兒女》:武漢作為辛亥革命的爆發(fā)地,在擁有武昌起義軍政府舊址、辛亥紅樓廣場、起義門、辛亥首義烈士祠、孫中山辛亥銅像、伏虎山辛亥革命烈士公墓、黎元洪墓等大批辛亥革命歷史遺跡,但還要再建一座紀念這段波瀾壯闊歷史的雄偉紀念碑,由此可見它在武漢人民心中的重要位置。您是如何理解辛亥革命與武漢這座城市的?
徐東昕:辛亥革命紀念碑項目從2009年初國際招標,我們就開始做功課,讀歷史、學習政治等。湖北武漢是中華民主革命的誕生地,清朝末年,張之洞在那里開展洋務運動,中國最初的工人階級誕生在那里。那個時候,他們也派了很多留學生去日本、德國學習軍事、工程和交通,所以我覺得武漢是一個擁有良好創(chuàng)新意識群眾基礎的城市,因為有這個基礎,對于新思想的接受度高。所以辛亥革命第一槍能在武漢打響,這和這片土地有著能接受新思想萌芽的土壤有關,新思想被民眾接受,并慢慢在民眾中普及,才醞釀出這場革命。
《中華兒女》:在這個創(chuàng)作期間,有哪些讓您最難忘的人和事?
徐東昕:這個過程很艱辛,當時我就帶了幾個很年輕的設計師,當周圍人知道我在做這件事時,都勸我不要做,他們斷定這是沒結果或不該是我做的事情,但我就是想干什么事必須干,不干好不行的性格。湖北又是我的老家,當時我就想,對一個創(chuàng)業(yè)之初的設計師而言,即使是失敗了,也沒什么遺憾的,竭盡全力做這件事做到極致就可以了,于是,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先后推掉了四五個商業(yè)項目。
期間擺在我面前的事是創(chuàng)業(yè)之初的各種磨難。資金短缺就是一個特別大的困難,有段時間,每到月底我就翻電話本到處向親朋好友借錢。我的母親是個生活十分節(jié)儉的人,但在那段時間,每次回家臨走前她都拿出一筆給我準備好的錢,那些錢都是她用來養(yǎng)老的積蓄。每次拿著錢離開家時我的眼睛都是濕潤的,母親無私地給予我的愛讓我特別難受,現在公司的盈利還是投入到繼續(xù)發(fā)展事業(yè)中。母親這種無私的愛是我在創(chuàng)業(yè)過程中最溫暖的支持。
《中華兒女》:辛亥革命紀念碑是通過國際競賽贏得的一個大型項目,給您的建筑生涯帶來什么變化呢?
徐東昕:這是我創(chuàng)業(yè)之初拿到的第一個項目,當時狀態(tài)就是把自己逼到絕路上,背水一戰(zhàn),但世界上很多好的藝術作品都是在這種狀態(tài)下產生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喜歡這種暢快淋漓的感覺;而且這是一個好的設計作品,又是很難遇到的紀念性建筑,可以說這個項目是我人生重要的里程碑,也讓我對自己有了不一樣的認識。之后,又接到的項目,像海南三亞鳳凰島的商業(yè)街等,也都很有意思,但這些項目在我生命中的重要性遠遠沒法和這個紀念碑相比。
成立建筑教育界第一個慈善基金——“微基金”
《中華兒女》:前段時間宋丹丹曾在微博中炮轟潘石屹,認為建外SOHO把北京的景色毀得夠嗆,您對此怎么看?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青年建筑師,您認為在中國如何做出好的建筑?
徐東昕:在中國是能夠做出好的建筑。但這個“好”怎么去評價?我想好的設計首先要有情感,如果一個設計連自己都感動不了,怎么去感動別人?能感動別人的作品才是一個好的作品,每個藝術家和設計師從作品里傳達出來的信息都是他們自己看到的這個世界。建筑具有社會性,它的社會性不是僅僅給人提供居住的空間,而是在精神層面影響一座城市,影響這座城市中的每個人。
在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上,中國的年輕建筑師目前做得不夠好,而另外一個東方國家——日本,他們的年輕建筑師從來沒有停息過對傳統(tǒng)文化的思考和傳承,這是值得中國年輕一代的建筑師思考和關注的問題,也是我在設計時特別重視的一個方面。我的很多作品很現代前衛(wèi),但骨子里思考的都是東方的問題,我試著用東方的思維方式去解決具體的問題。只有把握好傳統(tǒng)文化,才能在建筑和文化之間找到契合點,找到人類共通的情感,才能夠建造出打動人的好建筑。
《中華兒女》:您于2010年12月在北京總部成立以支持建筑教育為主線的“微基金”(The V Foundation),旨在以微小力量改變未來。作為建筑教育界出現第一個慈善基金,請談談成立基金的初衷及相關情況。
徐東昕:取名微基金,是因為我想表達的思想是,以微小的力量改變未來?,F在一提到慈善,大家就會想到扶貧、希望工程,涉及面很廣。而我們要關注的就是一個特殊的點——中國的建筑教育。其實,教育對人的影響最大。很小的幫助就可能改變一個人的人生軌跡,并且一個孩子可以影響更多的孩子,會有更多的人將這種愛心傳遞下去。我就是用微基金資助中國有才華、具備未來意識的建筑系學生,讓他們參與像英國AA建筑學院、清華大學這樣的國際知名學術機構在中國和國際上的建筑教育項目。中國需要這樣的學術交流活動,畢竟目前能走出國門學習的學生還是少數,希望微基金能夠為他們搭建一個交流與合作的平臺。
現在,微基金的啟動資金是由我們事務所投入的。雖然我們成立不到三年,但是以后每年都會拿出一部分資金為微基金“輸血”。當然,一個人的力量很微小,但是我相信以后會有更多的有社會責任感和未來意識的企業(yè)參與進來,為中國的建筑教育盡一點綿薄之力。
《中華兒女》:目前中國不乏富人,也不乏有些富人廣施善行,但像您在創(chuàng)業(yè)之初就想到成立慈善基金的實屬不多,您富有嗎?
徐東昕:這個和我是不是富有沒關系,我對物質生活沒有過多需求,我更關注我所做的事情對人生和社會的意義。在歐洲工作期間,我花光了所有積蓄,走遍了整個歐洲,這是我送給自己30歲的生日禮物,就像Facebook創(chuàng)始人馬克·扎克伯格,年僅26歲,企業(yè)的市值幾百億美元,卻每天住在租的房子里想著做最偉大的社交網絡,把事情做到極致,這也是我要的狀態(tài)。
《中華兒女》:聽說您馬上要去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進行學術交流,這是一個什么活動,您在做企業(yè)的同時也在關注國際上的學術研究方向嗎?
徐東昕:今年5月,我受清華大學建筑學院的邀請前往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參加清華大學—東京大學—普林斯頓大學研究生聯合設計工作室,關于東京羽田機場新國際碼頭微型城市項目的學術交流活動。我在該學術交流活動中擔任客座教師,全程參與在中國清華大學、日本東京大學以及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評圖工作。
此項目由三校學生共同參與。2010年已經合作完成一次,今年是第二次進行。其中東京大學工作室由Kengo Kuma教授主持,普林斯頓大學工作室由Jesse Reiser教授和Nanako Umemoto教授主持,清華大學工作室由徐衛(wèi)國教授主持。這個聯合設計工作室以日本東京灣為地段探討關于羽田機場微觀城市的另一種可能。按照教學計劃,3月份在東大進行中期評圖,5月份在普林斯頓大學進行終期評圖。
這種國際間的學術交流活動,世界頂級院校與新銳事務所之間的合作,對于中國的建筑教育以及年輕建筑師的建筑實踐非常重要。
從這里也可以看出我們不是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建筑師事務所,我希望打造的是一個最前沿的學術和中國這個特殊市場上的實踐緊密結合的建筑研究機構。
我們學習歷史,改變現在,希望通過我們的努力影響未來。
責任編輯 張小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