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的中國人》是柏楊先生于20世紀80年代針對中國人的劣根性所寫的一部長篇紀實文學。柏楊先生的這部作品,以“匕首一樣”的雜文筆法,單刀直入地刺入中國人的民族劣根性中,文筆犀利,無遮無攔,實話實說,痛快淋漓,像一張亮光閃閃的明鏡,將中國人的種種劣行,一覽無余地擺在我們的面前,讓我們每個中國人對號入座,不自覺地映照出自己的“丑陋嘴臉”,讓我們無比慚愧羞赧地修正自我……
柏楊先生是臺灣著名作家,一生經(jīng)歷充滿傳奇色彩:念過無數(shù)個學校,娶過五任妻子,早年熱心政治,和蔣氏父子都有交往……柏楊出入文壇先寫小說,隨后覺得小說批判政治彎彎繞繞不很過癮,就改寫犀利尖銳的雜文抨擊時政,誰知竟然觸怒權者,遭遇十年牢獄之苦,甚至在七十年代險被槍決……
柏楊先生的《丑陋的中國人》是在其出獄之后,于上個世紀80年代隆重推出的批判寫實主義長篇力作。柏楊先生在書中沉痛地說,中國人的悲哀就在于我們“丑陋”,卻不知道也不認為自己“丑陋”!因此,作品以“恨鐵不成鋼”的嚴厲態(tài)度,強烈批判了中國人的“臟、亂、吵”、“窩里斗”、“不能團結”、“死不認錯”等劣根性表現(xiàn)。
柏楊在他的《丑陋的中國人》中,將中國傳統(tǒng)文化視為污染國人精神的“醬缸”,內(nèi)中含有一種濾過性病毒,使我們的子子孫孫深受感染,直到今天都不能痊愈。這么一個龐大的國度,擁有全世界四分之一人口的龐大民族,卻長期陷入貧窮、愚昧、爭斗、血腥的流沙之中難以自拔。他看到別的國家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真誠相處,心里禁不住充滿了羨慕。他不禁想到中國這樣的傳統(tǒng)文化,產(chǎn)生了現(xiàn)在這樣的一個種可怕現(xiàn)象,使我們中國人具備了很多種可怕的“丑陋”的特征。這些可怕而“丑陋”的特征,需要我們?nèi)褡迦フJ真審視,認真加以改正。
柏楊先生在書中,對中國人身上存在的種種劣跡與缺點,真可謂是“恨之痛切,愛之彌深”!柏楊先生這種對于中國人深切的“愛與恨”,讓我們禁不住想起了較早時期,對處于蒙昧愚頑狀態(tài)的中國人“痛之切、愛之深”,并對之進行嚴厲鞭撻和疾聲喝呼的魯迅!柏楊和魯迅先生的呼喝吶喊真有異曲同工之妙??!作家的天性就是批判。作家存在的價值也在于批判!魯迅先生文學上的重要成就,就在于其對中國人國民劣根性的深深揭示與批判;柏楊先生也是如此,他在《丑陋的中國人》中所激烈批評的,也是中國人國民性中存在的極大的負面影響。
當然,柏楊的《丑陋的中國人》出版之后所受的待遇,也應該算作“中國人”的一個“丑陋的行為”。這本書出版后,遭到了他原先雜文作品一樣的厄運:臺灣主話語者攻擊他歪曲社會現(xiàn)狀,禁止報刊給予宣傳;一些普通讀者也認為他丑化中國人形象,對他大肆侮辱謾罵,甚至聲嘶力竭要他“滾出臺灣”!同樣的道理,這本書在大陸也遇到了強力抵制,讀者詬罵于他,官方禁止再版發(fā)行……直到上世紀90年代,隨著海峽兩岸先后向向世界改革開放,與國際政治經(jīng)濟全面接軌,《丑陋的中國人》才逐漸被兩岸認可,民眾才逐步理解了這本書的深刻價值與意義。當然直到此時,柏楊也才被兩岸的中國人承認為了不起的“大作家”。
柏楊先生和他的《丑陋的中國人》在中國遇到的的遭際,不禁讓我們想起了與此書內(nèi)容相近,但卻經(jīng)遇截然不同的兩本書:美國作家威廉·萊德勒與尤金·伯迪克合著的《丑陋的美國人》和日本文化人類學家高橋敷所寫的《丑陋的日本人》?!冻舐拿绹恕肥鞘着接懨绹槿霒|南亞事務并幾乎毫不掩飾地尖銳批評美國在當?shù)氐耐饨徽叩臅唬瑫锍錆M了對美國外交人員的自大傲慢的猛烈抨擊,然而該書出版后,卻意外地受到了美國民眾的好評,美國國務院的官員甚至將其帶到辦公室深入研究,認真討論,以期修正民族性格中的各種弊病?!冻舐娜毡救恕肥且云湓谀厦乐奚畎四甑囊娐労透惺埽敖衣读巳毡救说姆N種弊端”,“那種犀利深刻的剖析,連續(xù)不斷地撞擊與刺痛著讀者的心靈”。但是這本書與《丑陋的美國人》大受歡迎截然不同的情景是,《丑陋的日本人》出版后,卻遭到了整個社會的猛烈攻擊,各種非難和威脅鋪天蓋地。有些“民族主義者”甚至以死亡相威脅,作者為此不得不長期隱名埋姓,數(shù)度遷移住址,以免遭遇殺身之禍,后來在大學知識階層的推舉下,才慢慢被官方和民眾接受。
以上所述,《丑陋的中國人》和《丑陋的美國人》以及《丑陋的日本人》,三本內(nèi)容相近之書在本國所受的不同待遇,就可以看出不同國家文化素質的高低和民族自省能力的強弱了吧?由此可以看出,美國是一個文明程度較高和民族自省能力較強的國家;而我們的華夏民族則是一個深受傳統(tǒng)文化侵染、文明程度較低和自省能力有待于提高的“丑陋”民族。當然,日本民族的情景和我們差不多,也應該是一個“丑陋”和自省能力不強的民族吧?
柏楊先生寫出《丑的中國人》已經(jīng)三十多年了!三十年來,中國人的自省矯正做得怎樣?中國人是不是還在“丑陋”著?這樣的問題對于晚年的柏楊,他也無法一下子回答。因為在他的“國民性批判”理論提出來的三十年間,中國的社會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銳意改革,經(jīng)濟起飛,生活改善,文化與教育程度普遍提高,柏楊在書中指出的中國人的“丑陋現(xiàn)象”,也確實改掉了不少。柏楊先生已少于社會走動,他也不可能了解那么深入和廣闊。所以,他當然不能回答“中國人是否仍然丑陋”的問題了。
但是,柏楊不能回答,許多有識之士能夠回答。北京大學教授陳曉明說:柏楊的價值不僅在于過去,而且更在于現(xiàn)實和以后。我們在很長時間內(nèi)都需要柏楊的精神,即使是50年后,這種“國民性批判”也是必要的……陳曉明教授的話,讓我們聯(lián)想很多很遠……
從魯迅先生開始批判“國民劣根性”起,再經(jīng)柏楊先生對“國民劣根性”的深刻批判,我們民族中的“劣根性表現(xiàn)”是否依然存在?是改掉了不少?還是根本就沒有得到改善?抑或是改變了部分,卻又生出新的“病癥”來?就像人類經(jīng)過努力,終于治住了“肺結核”“肝炎”等曾經(jīng)的“絕癥”,但卻又生出新的“癌癥”、“艾滋病”等難治之癥來了呢?
本人的觀點傾向于后者。為什么這樣說?因為我們的社會現(xiàn)實確實這樣。也許,這就是我們重讀和談論柏楊先生和他的《丑陋的中國人》的意義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