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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糾

2011-12-29 00:00:00劉寬
好日子 2011年10期


  平凡的婚姻里,糾纏的含義就是和你在一起。用這糾纏,讓你知道我存在,讓你知道我在你的生活里,你在我的日子里。
  
  結婚2年,還沒要孩子,趁著沒上緊箍兒,偶爾會跟一幫同學哥們安排娛樂活動。一次正在泡吧,老婆張秋千打電話來問我啥時候回家,我說散場了就回家,讓她不要等我,然后就借口酒吧太嘈雜把電話掛了,順便嘴里抱怨了一句煩死了。
  不想李珂端起杯子要罰我一杯酒,他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趁著去酒吧外邊透氣的工夫,他給我講了他和他老婆宋林的事情……
  他說他剛結婚時,只要非工作時間不在家,宋林總喜歡打電話來查崗。有一次他正和朋友在KTV唱歌,結果朋友的手機響了,接起電話后人家一臉古怪地把電話遞給了他,原來宋林打他電話無人接聽,就把電話打到了朋友的手機上。
  李珂覺得有點尷尬,問宋林有什么事。宋林說沒事,看他沒接電話以為他有什么事了,所以才打給他朋友,順便想問問他幾點回家。
  朋友們一陣玩笑:你老婆可真惦記你啊,有什么秘訣讓她這樣緊張你,還是你已經有了讓她不信任的前科了……
  雖是玩笑,但揶揄的口吻讓李珂不太舒服,覺得宋林這么做有點丟自己的面子。
  晚上回家后,他借著酒勁訓斥宋林:我是個男人,有自己的生活和隱私,你不要隨便干涉!他覺得自己有點厭倦宋林這樣的糾纏了,如同一根橡皮筋,時刻拉著自己,他稍遠點就感受到那緊迫的束縛,這種感覺讓他厭倦和疲勞。
  KTV電話事件勾起了李珂的逆反心理。再有什么活動時,他的態(tài)度開始變得強硬。宋林糾纏的苗頭剛出來,李珂便死死地按下去:說了跟朋友吃飯,朋友多了去了,我不能把每個人的名字都說一遍吧,再說,說好了誰誰去,但到時候還有變化吧……
  一番冰冷的話,作為對宋林追問的回答。那你幾點回來?幾點回來?這個說不準,誰知道臨時有什么安排呢?你早點休息,不用等我了。
  李珂開始比以前回家更晚,但宋林還是坐在床上看著電視等他。為了避開她的事后盤問,李珂回來只在臥室門口探一下腦袋說這會睡不著,在書房看會兒書再去睡覺。
  一次兩次多次,想出去應酬就去,回來晚了就晚了。慢慢地,不再有糾纏不再有追問,渾身都利索,要多輕松又多輕松。再后來,他出去應酬前也再不打電話,只發(fā)個短信:今晚我和朋友出去吃飯。
  起先宋林還會把電話打過來問:又要出去吃飯嗎?李珂便是滿口的不耐煩:不是已經發(fā)短信了嗎?那還問啥?好了我掛了。根本不給宋林問下去的機會。
  結果,大半年后有天晚上幾個哥們飯后一起去洗浴城修腳,后來都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一個哥們正手忙腳亂地換衣服,手里握著電話,一副驚惶的樣子。問他怎么了,他說:壞了,睡過去了,剛看手機,老婆打了八個電話,發(fā)了四條短信,我得趕緊回去。
  李珂掏出自己的手機來看,屏幕干凈,沒有未接電話,也沒有未讀信息。那一刻他竟然覺得有些失落。正想著,那哥們的手機又響了,聽見他說:噢,噢,我回去給你解釋好嗎?我馬上回,現在就回。李珂問:你老婆的?哥們說:當然了,這大半夜的,除了老婆,誰會不睡覺打電話給我?。?br/>  哥們走了,李珂也穿戴整齊回家。推開臥室門,宋林已經睡著了,自打李珂回家先奔書房后,宋林就漸漸不再等他。李珂站在臥室門口,聽見宋林熟睡的呼吸聲,突然很想叫醒她,告訴她自己在洗浴城睡過去了,差點就睡到了天亮。
  這樣想著,他就坐到床邊推了推她。我回來了。噢。宋林睜開眼睛答了一句。我今天和王勇他們去洗腳了。噢。差點還在那里睡過去。噢,知道了。然后她轉過身去又接著睡。
  李珂說那一刻他說不出心里的滋味,酸澀難言,還有惆悵和失落。
  幾天后又有了飯局,李珂沒有發(fā)短信,他給宋林打了個電話:我晚上和朋友出去吃飯。噢,知道了。李珂還想接著告訴她都有誰,但宋林已經掛斷了電話,她已經不再關心這些了,李珂縱然想說,她也是不愿意聽的。
  怎么會變成這樣子的?她不是喜歡糾纏盤問自己嗎?怎么現在自己要講她都不要聽了呢?玩樂時,李珂的心情變了,以前恨不得關了手機痛快喝酒,現在卻時不時把手機拿出來看一下。
  每每席間有人的電話響起,看一下來電說:老婆的。然后出去接電話,李珂就覺得那個人很幸福,有人纏著,有人惦著,自己的分量和重要性才能顯現出來,而他不被老婆纏著已經很久了。
  這期間,他只是迫切感受著自由的幸福,卻不知道他和宋林的疏離也隨著他的自由一起到來。確切的說,是宋林對他的疏離,那些她曾經關心在意的問題,現在她已放棄了,這種放棄,也是一種感情交流的中斷。
  是的,當他握著手機,看著屏幕安靜默然的那一刻,他忽然想到了中斷這個詞,手機就在他的手里,他卻失去了宋林的信號。
  李珂走出包廂給宋林打電話:我一會就回去了,你在干嗎呢?噢,我已經睡了。他悻悻地掛了電話,心里一片惆悵。他看見過道里一個男人捂著一只耳朵,正大聲說:我不會喝多的,我真的是和大學同學在一起,不信我可以讓王凱接電話。好,吃完飯就回家,不唱歌也不洗腳。好,十一點前我保證到家好嗎?
  電話兩端,一個拼命解釋,一個拼命糾纏,是一種緊密的力量把這樣的兩個人連在一起,系在一起。多好啊,一個拽,一個跑,彼此因為對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不空虛,不寂寞,普通的夫妻,普通的女人,普通的日子,不就是因為這些糾纏而有滋有味嗎?
  一個妻子,她對丈夫的那些依戀和需要,多半就是用這些糾纏表達了出來。
  怎么能夠失去最親密之人的糾纏呢?把糾纏剔除干凈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還能有多少瓜葛?平凡的婚姻里,糾纏的含義就是和你在一起。用這糾纏,讓你知道我存在,讓你知道我在你的生活里,你在我的日子里。
  這就是愛情,當一個女人不再對你吼、對你鬧、對你發(fā)脾氣、管你這管你那時,當她沉默時,你就真的在她心里已經失去了那個不可或缺的地位了。到某一天不再有無數的電話和信息了,才會覺得空虛和惋惜。
  李珂說,他足足花了一年多時間,才挽回了他與宋林的感情,宋林終于開始重新對他要求這要求那,管這管那。他覺得這種糾纏和被糾纏的感覺再也舍不得失去。
  李珂進酒吧后,我給張秋千打了個電話,跟她說我進酒吧跟朋友們告?zhèn)€別就回家,讓她先別睡覺,等著我,我有個故事要講給她聽。我打算把李珂跟宋林的事兒跟她也說說,還想告訴她我們倆要彼此珍惜那個對自己發(fā)脾氣的人、對自己嘮叨的人,除了彼此之外,這世界上恐怕再不會有人會管自己這么多了,不要讓自己在對方的心里變成可有可無的人。因為夫妻之間,若沒了糾纏,便只剩下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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