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出生在湖南長沙,但他自幼生長和學習在武漢。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1965年畢業(yè)于重點中學華師一附中,如果參加高考,他百分之百能夠考上我國的重點大學。但他放棄了,抱著“解放全人類最后解放自己”的烏托邦理想,自愿到新疆軍墾農(nóng)場當軍墾戰(zhàn)士。10年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都解放不了,何以能解放全人類?于是,他被抽調到烏魯木齊鋼鐵公司子弟學校教書,其間邊學習,邊教書。隨著1977年恢復統(tǒng)一高考后,1978年又首次恢復招收研究生,他以同等學力考取了武漢大學中文系胡國瑞教授的碩士研究生。自此以后,我認識了易中天,并與他建立了30年的友誼。
換得易中天留校
通過3年的學習與研究,1981年,易中天以優(yōu)異的成績順利地通過了論文答辯,獲得了文學碩士學位,但在分配工作時卻遇到困難。他原是烏魯木齊市委托培養(yǎng)的研究生,該市教育局給他發(fā)了3年的工資,按政策他必須回烏魯木齊市工作,更何況新疆是重點支援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但是,他是胡國瑞教授撥亂反正以后招收的第一個研究生,是胡先生平生培養(yǎng)的唯一的美學研究生。為了解決人才上的青黃不接,胡先生希望將這位高足留下做助手,學校三番五次與烏魯木齊教育局協(xié)商,但對方堅決不放。在一籌莫展的情況下,胡先生給我打電話說:“我已逾古稀之年,后繼無人啦,絕不能殺雞取卵,希望校長一定設法把易中天留校?!?br/> 我也是一個愛才者,完全支持胡先生的要求。1981年5月,我利用到北京出差的機會,到教育部學生司匯報,李力群處長接待我,雖然她很同情我,但她說,事關民族政策大事,她不能做主。但她給我指出了一條路子,要我去找蔣南翔部長,請他出面與新疆方面協(xié)調興許有可能解決。蔣南翔部長秘書劉益清是武大校友,我通過他安排,直接向蔣部長作了匯報。蔣部長聽后說,此事我已知道了,新疆方面王恩茂書記也出面了,堅決不同意武大把委托培養(yǎng)的研究生留校,這事有點難辦啦!當然,大學人才青黃不接,后繼無人,也是個很棘手的問題。他凝思片刻后說:“我建議你們與新疆達成一個君子協(xié)議,他們同意易中天留校,你們每年多分配幾個畢業(yè)生支援新疆,這樣兩邊都照顧到了?!蔽彝耆馐Y部長的建議,當年我們分配5個本科畢業(yè)生到新疆,從而換得了易中天留校,這事才圓滿得以解決。
易中天留校以后,果然表現(xiàn)出色,他給本科生和作家班上課,受到了一致的贊揚。1983年,他給本科生開設的《文藝審美心理學》,開了這門課之先河。鑒于他才華出眾,1984年,學校任命他為中文系的副系主任,主管科研和外事工作。他個人學術研究亦十分出色,他的碩士論文《文心雕龍美學思想論稿》由上海文藝出版社出版,后又與人合作出版了《走出美學迷茫》、《藝術教育學》等著作,發(fā)表多篇富有創(chuàng)意的論文,在教學與研究兩方面都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可是,由于我在1989年突然被免職,在某種程度上對易中天產(chǎn)生了不利的影響。后來,某個左傾思想的人當了中文系系主任,把易中天看成是我信任的人,千方百計打壓他。易中天的學術成就已達到教授水平,但直到1991年才提升他為副教授,而成果遠不如他的人卻晉升了正教授。在失望之余,他萌生了去意,并登門征求我的意見。我同意他調到廈門大學,真的像諺語所說:“樹挪死,人挪活。”易中天的這次轉移,卻開創(chuàng)了他學術生涯的黃金時代。
追求真理的“反骨”
據(jù)我的觀察,易中天是一個悟性很高和自學能力很強的人。他沒有上大學,卻以同等學力考取了研究生。他本是學美學的,但他后來的研究方向卻廣泛涉獵文學、史學、國學、哲學、政治學、社會學、心理學、語言學、城市學等,這些學問都是他自學和感悟而得來的。他在這諸多領域的造詣和成就,與那些專門研究某個領域的專家相比毫不遜色。
易中天性格直爽,具有追求真理的反骨精神。我記得,他畢業(yè)后住在湖濱單人宿舍,那時有4個湖南青年教師都住在那里,他們要么是單身,要么是夫妻兩地分居。除易中天外,其他還有經(jīng)濟系教師楊小凱、哲學系教師鄧曉芒、中文系教師李敏儒,他們經(jīng)常是通宵達旦地暢談、爭論。實際上,這個自發(fā)的多學科俱樂部,從一個側面反映了那時武漢大學自由民主的學風。他們都是湖南人,具有湖南人的倔強、說真話、剛直不阿的個性,這就是一種反骨精神,這是從事高深學問研究和追求真理所不可缺少的精神。那一段生活,對他們后來的成長和成為學術大家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2007年元月,他和夫人李華回武漢省親,他們先去探望了先師胡國瑞教授的夫人沈佩珍女士,隨后又到我家里來探望。師生見面,自有說不完的話題。他成為明星學者后,邀請他講學和發(fā)表演講的單位越來越多,似乎整天都在飛機上飛來飛去。于是,我對他說:“你要做蛙人,而不要做飛人(意指要沉下心來研究學問,而不要飛來飛去地到處演講。編者注)。無論做何事情,要有所失,才有所得?!彼廊唤邮芰宋业囊庖?,努力排除雜務干擾,專心致志地做學問,他的16卷文集就是這樣默默耕耘所結出的碩果。我參加了今年5月22日在北京御園匯會所舉行他的文集首發(fā)式,堪為名家云集,場面壯觀,氣氛熱烈,真是讓我大開了眼界。受主持人賀衛(wèi)方教授的邀請,我代表8位見證人作了即席發(fā)言,介紹了易中天成才的主要經(jīng)驗。
也許,有人對易中天的治學方法有不同的看法,那么,大學教授應該是什么樣的知識結構和形象呢?是關注公共社會抑或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是一個專門學問家抑或是通方之學的大家?對此,認識可能不盡相同,但我覺得應當從人才成長的規(guī)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