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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百寶箱

2011-12-29 00:00:00吳建發(fā)
啄木鳥 2011年7期


  1
  
  上午沒事,舒雨淇獨自一人坐在辦公室里看《洗冤集錄》。臨下班時,突然有兩個女人走進他的辦公室。前面的那個三十來歲,手上提著一袋子行李。她皮膚黝黑,體態(tài)臃腫,五官倒是很精致,大眼睛含情脈脈。后面跟著的女人個子不高,小巧玲瓏,高胸、細腰、圓臀,曲線分明,很難一眼就看出她的實際年齡。
  “您是舒隊長吧?太太要我?guī)齺硗栋缸允??!弊咴谇懊娴姆逝峙苏f,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舒雨淇。
  “太太?誰家的太太?”舒雨淇心里在猜,并沒說出口,只是從轉椅上站了起來,迎上前去。
  “她是申坤——申縣長的老婆,叫胡丫丫,我是她家的保姆,叫包子月?!卑釉纶s緊補充道。
  舒雨淇這下明白了。十幾年前,他剛到警隊報道不久,有一次參加大會,就曾聽過申坤作反腐倡廉報告。那時申坤是縣監(jiān)察局的科長,后來申坤調(diào)出去了,一路升遷,如今已是鄰縣圩埔縣的縣長。“二位請坐吧,有話慢慢說?!笔嬗赇扛杏X這事來得有些蹊蹺,不管這胡太太是不是真的有罪,犯的是什么罪,來者便是客,還得以禮相待。
  “我殺人了,我把我丈夫推下樓,他死了?!焙狙酒嗷痰卣f。
  “真的死了?”舒雨淇當然無法相信。申坤高個子,身強力壯,這嬌小瘦弱的女人怎么可能一推就把他給推下樓去呢?
  “是死了,真的死了?!卑釉抡f,“他倆吵架,太太不小心把先生一推,先生從二樓掉下去,就摔死了?!?br/>  “不,不是不小心,我是故意的。”胡丫丫搶著說,不停地抽泣。
  舒雨淇心里琢磨著,這女人內(nèi)心無疑隱匿著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很明顯是在急著要承擔殺人的罪責,便忍不住轉過頭盯著她細瞧。她皮膚白皙,前額微微地住前凸,鼻頭稍有點尖,齒白唇紅,大眼睛單眼皮,一張很迷人的瓜子臉上寫滿郁悶、悲傷與沮喪。舒雨淇對這個申太太早有所聞。她在百姓中口碑載道,傳說她性情溫柔,待人接物溫文爾雅,人緣也好,見人笑瞇瞇的,做人又很低調(diào),夫妻倆結婚二十多年從未吵過架,連紅過臉的時候都沒有。她沒有工作,在家專心相夫教子,一兒一女都很出色,兒子在北京,女兒在深圳,都是重點大學畢業(yè),事業(yè)有成。社會上有議論說,申坤能有今天,全憑妻子積的德,這樣一位賢良淑德的女人怎么可能謀殺親夫?“那你說,你為什么要殺你丈夫?”舒雨淇問。
  “我沒工作,在家里無事,喜歡寫詩,他不讓我寫。我在舊厝二樓上看我的詩集,他突然上樓來,搶走了i1ks1fzUHFoi0AmdQ4MlYw==我的詩集,撕了。我一怒之下,就將他推下樓,他就……就死了?!焙狙締柩手f得話不成句,生怕舒雨淇不能相信她所說的話,不無顧慮似的,神色凄涼。
  “其實申縣長也不是不讓太太寫?!卑釉卵a充著說,“申縣長只是不喜歡太太把詩拿到報紙上發(fā)表?!笨吹贸鰜恚釉率且粋€心直口快的女人。
  “為什么?”舒雨淇問了一句。
  “我們也不知道,申縣長做人低調(diào),不愛家人拋頭露面,大概是吧。”
  舒雨淇“哦”了一聲,站起來說:“走吧,我們?nèi)ツ慵铱纯础!?br/>  “不,我不回去了,我殺人吃罪,我愿意坐牢?!焙狙撅@得十分執(zhí)拗,死活不肯跟舒雨淇一起走。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個性情溫文爾雅的女人,嘆息也如此輕盈。
  “也好,你就到對面的招待所住著,我叫人帶你過去開個房間?!笔嬗赇哭D身對包子月說,“走,你帶我們一起去看看現(xiàn)場?!?br/>  
  2
  
  舒雨淇趕在下樓前給助手李慧打了電話,當他走出樓梯口時,李慧早已經(jīng)發(fā)動了警車。包子月從沒坐過警車,神情頗有幾分興奮。她左看看,右瞧瞧,然后才伸出右手去拉車門。舒雨淇一眼發(fā)現(xiàn)她手腕上戴著一只玉鐲,便問道:“你手上的玉鐲蠻漂亮啊,能讓我看看嗎?”
  胖保姆將右手伸向舒雨淇說:“戴上去的時候我的手還小,現(xiàn)在發(fā)胖了,手太大,脫不下來了。舒隊長您想看,只得連我的手一起看嘍。”說著她瞅了舒雨淇一眼,抿著小嘴,露出一絲羞澀的笑意。
  舒雨淇大膽地拉起她的手,仔細地審視著那個玉鐲,許久才說:“這是一只鑲金的雕鳳玉鐲,唐朝的精品,還有一只雕龍玉鐲,一龍一鳳形成一對,那可是價值連城哦。能告訴我嗎,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是六年前在地攤上買的,才花了三百元,僅這一只,不知道還有什么雕龍的。真能夠價值連城,那我就發(fā)財了。”她明顯是在撒謊,撒了一個玻璃質的謊,又脆薄又明亮。舒雨淇從她閃爍的眼神中發(fā)現(xiàn)她在說謊,但并沒有拆穿她。十幾年的刑事偵查工作經(jīng)驗,他學會了捕捉蛛絲馬跡,也養(yǎng)成了這方面的習慣。當年江洋大盜胡大大在上海一個前清太監(jiān)家中搶劫,殺了那個前清太監(jiān)和他七十歲的老母親,在搶劫的珠寶中就有一對龍鳳鐲。這事件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末震驚全國,鬧得沸沸揚揚,史書上早有記載,舒雨淇當然知道。問題是,包子月的這只玉鐲是不是就是被胡大大搶走的龍鳳鐲中的那一只?如果是,這里面又隱含著什么樣的故事?
  “快上車吧。”李慧在車里嚷嚷。
  舒雨淇和包子月先后上了車。警車向申坤家駛去。
  “包子月,你到申家當保姆幾年了?”舒雨淇對坐在身邊的包子月問。
  “十五年了,”包子月回答說,“那時還是小姑娘,現(xiàn)在都成老太婆了。”
  “嘿嘿,你不老啊,很耐瞧,多看幾眼會越瞧越好看?!崩罨坜D過身夸了一句。
  “這位女警察還真會說話,”包子月被李慧說得心里甜甜的,卻謙遜地問道,“我真的還好看嗎?”
  “那你當時是怎樣來到申家的?”舒雨淇問。
  “這事說來話長?!卑釉抡f,“當時我在縣合成氨廠做工,那時申坤是廠長。廠里突然發(fā)生了一次意外,是一次大事故,汽缸爆炸,死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我的男朋友。當時我們都準備結婚了,”包子月臉露悲凄,抬起那只戴著雕鳳玉鐲的手,用袖子擦眼,接著說,“當時我痛苦得不行,真的是生不如死。是申廠長他可憐我,才把我叫到他家里做保姆,沒想到一干就是十幾年,更沒想到他會……”
  
  3
  
  說話間,警車駛進了大同巷。
  這是一條剛好能開進一部轎車的小巷子,兩邊是紅磚黑瓦的平房,閩南風格的老式建筑。申坤與胡丫丫的家在187號。根據(jù)包子月的提示,警車很快便在他們家的門口停下。
  大同路的房子都很深,三米來寬,四五十米長,站在門口望不到底,當?shù)厝朔Q之為“竹竿厝”。申坤的家也一樣,進門是客廳,十來米長,地板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就落伍了的紅磚地板,四面墻壁是幾年前才重新抹過灰的白墻,兩邊擺著幾張?zhí)倌旧嘲l(fā),足足可容納十來個人落座。屋里陰暗潮濕,大白天還得開燈。客廳的后面有個小門,出去是一條走廊,走廊的右邊是方方正正的天井,走廊的盡頭是一座兩層的老式小樓。舒雨淇與李慧并沒上樓,而是徑直地走下天井。
  天井里有一個洗衣池,洗衣池旁邊擺滿盆花,月季、杜鵑、鳶尾、菊花、仙人球,相互擁擠在一起。申坤的尸體就躺在洗衣池旁邊,看樣子是從二樓摔下來的。舒雨淇下意識地抬頭望了一眼二樓,也是紅磚黑瓦,樓上的門在正中。兩扇嵌著毛玻璃的木門敞開著,門前是一個狹長的陽臺,一根長長的毛竹一頭系在陽臺前的立柱上,另一頭往下垂,一直垂落到天井水泥地上。
  包子月說:“陽臺上本來是有圍欄的,前些天整個圍欄被臺風刮落,來不及重新安裝,太太就到市場上買了根毛竹用繩子系上,權且當作欄桿。哎,沒想到……”她嘆了口氣,眼里滾著淚花。
  舒雨淇蹲下身子去察看死者的臉部:眼睛是睜開的,眼珠子翻白,唇開齒露,牙關緊閉,手腳屈曲,嘴巴和眼睛歪斜,兩邊口角與鼻孔里有涎沫流出。他想起了剛剛從《洗冤集錄》中背下來的一段話:“卒中死,眼開、睛白,口齒開,牙關緊,間有口眼渦斜并口兩角、鼻內(nèi)涎沫流出,手腳拳曲?!?br/>  “這不像是摔死的?”舒雨淇心里在說,但鑒定死因是法醫(yī)的責任,他也沒再怎么細想,便離開天井走入樓內(nèi)。李慧與胖保姆尾隨而入。
  
  樓下地板同樣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就落伍了的紅磚地板,四壁同樣是新抹過灰的白墻,除了一張粗糙而陳舊的木梯,別無他物,顯得尤為空曠。
  舒雨淇爬上樓梯,李慧與保姆又緊隨其后。
  二樓的房間與底層一般大小,沒有隔墻,長長的狹狹的四五十個平方,墻壁也是不久前才抹過灰的白墻,繞著四壁堆積著雜七雜八不少東西,只有中間留著一塊不大不小的空間。
  “唉,這里不住人,那你們?nèi)俗∧睦铮俊崩罨垡荒樅傻貑枴?br/>  “住在新厝啊。”胖保姆回答。
  舒雨淇與李慧不約而同地轉身朝后門看去,才知道那里還別有一番天地:一大片的龍眼林,粗估一下大約有四十來棵;樹底下是草坪,絨絨的綠茵;草坪上有條紅色的空心水泥磚鋪就的小路,彎彎曲曲點綴其間;四間白墻琉璃瓦房在濃蔭掩映下顯得神秘莫測;瓦房并不連接,而是選擇在樹與樹之間間隙較大的地方獨自而立,再由小徑相連。
  包子月介紹說:“最靠西的那間是廚房和餐廳;第二間是我的房間,同時也儲藏一些食物和用具;再過來是太太的臥室;最靠東的那間才是先生住的?!笔嬗赇渴栈啬抗?,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這間“舊厝”里,因為這里才是出事的現(xiàn)場,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他翻翻這個,看看那個,一切都十分正常,沒有任何搏斗的痕跡。房間的正中空曠處有只小圓桌,兩只矮凳子,似乎有點異樣。什么異常呢?他一時也摸不著北,抽了一支煙,突然頓有所悟:對,這小圓桌和矮凳比屋里的任何東西都要干凈,一塵不染,潔凈度與周圍的物品不相稱。也就是說,小圓桌與矮凳不久前有人使用過,而且是經(jīng)過擦洗的,其他的東西只是儲存物,好久沒人動過,沾滿了灰塵。舒雨淇又仔細地查找了一遍,在墻角上發(fā)現(xiàn)有根牙簽。舒雨淇不敢用手去拿,而是從自己的褲袋里掏出錢包,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名片,用那名片將牙簽挑起。李慧趕緊從提包中抽出一個透明的塑料袋,拉開口子遞到舒雨淇面前。舒雨淇將那牙簽裝進塑料袋內(nèi),對包子月說:“好了,去看看你們住的房間?!?br/>  
  4
  
  在胖保姆的引領下,舒雨淇與李慧穿越龍眼樹林,走進胡丫丫的臥室。這臥室裝潢極具現(xiàn)代氣息,與臨街的“舊厝”相比,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
  “他們夫妻倆是不是經(jīng)常吵架?”舒雨淇問胖保姆。
  “哪里?家里的事都是太太在安排,先生的衣食住行太太照顧得體貼入微,哪還有什么事值得兩人吵架?不過夫妻嗎,磕磕碰碰的事還是有的。我來他們家十幾年了,他倆是吵過幾次。先生是有文化的人,彬彬有禮,不常發(fā)火的人偶爾發(fā)起火來,還真嚇人?!?br/>  “噢?為什么事?”舒雨淇問。
  “有一次,太太寫的詩在雜志上發(fā)表,那是在四五年前吧,先生知道了,大動肝火,還扇了太太一個耳光?!卑釉律跃褪莻€愛說話的女人,心里的話不說出來就會如同她身上的贅肉一樣,極力想抖掉一些才會舒服。她眨了眨眼,極力壓低聲音輕輕地說,“先生不讓太太拋頭露面,有外人來家他也特別敏感。我跟隨他們十幾年了,他倆就只為這事吵架。有時候家里有煙頭被先生發(fā)現(xiàn)了,先生一定要太太說清楚是誰來過,太太如實相告,先生還要打電話證實了才放過。有一次,我在蒸饅頭時不小心被蒸氣燙傷了手指,先生回來后,卻莫名其妙地大發(fā)雷霆,責問太太是誰來過我們家了。我和太太都說沒有,先生不相信,硬說來人在家里過了一夜。先生的話讓我倆都一頭霧水,只好默不作聲。后來先生從衛(wèi)生間里拿來牙膏,追問太太:要不是有人在家過夜,牙膏怎么會是這樣用的?因為我們家使用牙膏都是從底部往上一點點地擠,后面一段干癟前面一段飽滿,當時我燙傷了,拿牙膏抹傷口,一急,就從最飽滿處往外擠。先生說了,使用牙膏的人因性格不同擠壓的方法也不一樣,要不是有外人來過我們家,牙膏是不會這樣擠的。我和太太聽了才恍然大悟,啞然失笑。先生得知真實情況后啞口無言,這事才算過去了。”
  從胖保姆的話中,舒雨淇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申坤害怕妻子胡丫丫與外人接觸,甚至接近于恐懼的程度。那么這個“外人”又會是誰呢?
  局里的法醫(yī)和痕跡技術人員已經(jīng)在天井里忙著,舒雨淇想起剛才在舊厝二樓上發(fā)現(xiàn)的那根牙簽,于是便提議道:“我們到龍眼林里看看。”
  胖保姆帶著他與李慧繞著鵝卵石圍墻走了一圈。圍墻上有扇小門,鐵門緊鎖著。舒雨淇要胖保姆打開鐵門。門下面有五級石階,下了臺階是濕漉漉的泥土地,一條磚塊與碎石鋪就的狹窄小路直抵荊江溪,溪流清澈見底。包子月說:“這個小門是專門下到溪里洗東西時才用的。一般是家里大掃除需要拿東西到溪里洗的時候才開門,平時是不開的?!?br/>  舒雨淇走下臺階,發(fā)現(xiàn)泥地上有串腳印,一腳深一腳淺,憑他多年的經(jīng)驗,斷定是一個跛腳男人留下的。這個跛腳男人會不會就是申坤害怕他妻子接觸的那個“外人”?舊厝二樓的那根牙簽會不會就是這個“外人”留下的?舒雨淇心里想著,蹲下身仔細察看,見那些腳印十分清晰,上面水漬尚在,斷定是清晨下霜之后留下的,于是要李慧去把技術科的老莊叫過來。
  
  5
  
  數(shù)百里之外的胡家坳是遠近聞名的旅游景點。之所以聞名就因為那里有座老宅,是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明天我們倆去一趟胡家坳?!笔嬗赇繉罨壅f。
  “真的?”李慧像小孩子似的一蹦老高,興奮地說,“舒隊你怎么會想到帶我去旅游?”
  “你以為我是想帶你去旅游?做夢去吧?!?br/>  “不去旅游我們?nèi)ジ蓡幔俊?br/>  “你不知道吧?申坤早年曾在胡家坳插過隊。”舒雨淇說,“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的?!?br/>  “是乘大巴還是自己開車?”
  “當然是自己開車?!笔嬗赇空f,“你把車子準備一下,保養(yǎng)保養(yǎng),油要加滿,高速公路,不能……”
  “好了,你不要婆婆媽媽的?!崩罨鄞驍嗔怂脑挘畈幌矚g舒雨淇那副“諄諄教導”的樣子。
  次日一早,倆人開車來到了胡家坳。
  這座豪宅占地十余畝,除了主樓之外,還有五步樓、十步閣、息亭、花壇、假山。主樓是典型的客家傳統(tǒng)民居圍龍屋,占地四千多平方米,三層土木結構,以正堂為中心軸線貫穿整體,左右橫屋相互對稱,上下跑馬樓四通八達,八廳八井十八堂,共有八十三個房間,蔚為大觀,而且游客如云,絡繹不絕,讓舒雨淇和李慧飽嘗了一頓視覺大餐。
  宅子是胡大大留下來的。當年他偷了大量的財寶,于是回老家蓋了這座宅院,給了他最貼心的九姨太后自己出逃香港,從此杳無音信。
  舒雨淇和李慧在胡家坳住了兩個晚上,了解到不少情況。原來,胡丫丫就是易兆芳的女兒,而易兆芳就是胡大大的九姨太。胡大大跑路后,易兆芳才十九歲,后來嫁給當?shù)氐呢氜r(nóng)胡吉利,生下胡丫丫這個唯一的女兒。所有的故事全都在舒雨淇的預料之中,但原來只是猜測,胡家坳之行得到了證實。舒雨淇信心滿滿地與李慧回到警隊,準備與胡丫丫正面接觸,好讓她說出事實真相,卻聽說包子月跑了。
  
  6
  
  好在舒雨淇早有防備,在去胡家坳前就指派警隊里的小周和小羅盯緊她。得知包子月并沒失蹤,只是回了自己的老家圭坑村。舒雨淇放棄了與胡丫丫接觸的打算,與李慧隨即趕到圭坑村。
  隔江的山色,嵐翠鮮明;江中往來船只,帆檣歷歷可數(shù);西沉的紅日,傍著山頭往下墜落;燦爛的晚霞,是太陽的葬禮。舒雨淇和李慧趕到圭坑村時,包子月也是剛回家不久。
  她是申坤家的保姆,其實也是申坤的地下情人。
  申坤位高權重,本來有好幾次住高樓大廈的機會,他都放棄了。當年他買下那座老房子,是看上了那塊空地,以求日后地價不斷攀升,事后證明申坤確實有眼光,現(xiàn)在那塊地的價值已經(jīng)翻了好幾番。但更重要的是申坤想在龍眼林中建單人住的套間,一人一個房,才能背著妻子與包子月巫山云雨顛鸞倒鳳。那時候包子月年輕貌美,身材苗條,亭亭玉立,申坤送了她那枚雕鳳玉鐲,還許諾日后再給她金條和珠寶??墒?,隨著日子的不斷推移,包子月發(fā)胖了,贅肉橫生,申坤也逐漸對她失去了興趣,原先的承諾就像放煙花似的,一聲炸響,天空五彩繽紛,眨眼就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地上的一堆紙屑。包子月知道申坤還藏有金條和珠寶后,心里就一直想得到它。申坤死后,胡丫丫前去自首,家里就只剩她一個人,于是她四處尋找,果真在申坤住的屋里找到了一只鐵皮箱子。鐵皮箱子是上鎖的,她找不到鑰匙,拿起來搖了搖,錚錚作響。她堅信箱子里面的東西肯定就是申坤說的金條和珠寶。她絲毫不覺得這是偷,因為主人早就說過,是要給她的。她沒再多想,拿了箱子便連夜趕回老家,并不知道身后有警察盯她的梢。她剛到家才三個多小時,叫她哥拿來了螺絲刀撬開鐵皮箱子:天啊,金燦燦的金條,成堆的戒指、玉佩、項鏈、耳環(huán),還有銀杯、銀筷、銀簪,那枚舒雨淇所說的雕龍玉鐲也在其中。包子月興奮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嘴唇打著哆嗦地說:“哥,快叫爸、媽和嬸子過來看,我們發(fā)財了。”
  
  一家人圍攏過來,興奮不已地大呼小叫,舒雨淇與李慧突然出現(xiàn)他們的面前。包子月蒙了,一家人全蒙了,大呼小叫的動作還沒來得及收回,全都目瞪口呆地佇立著看這兩位從天而降的警察,像一群形態(tài)各異的雕像。
  “我,我……”包子月喃喃地不知說什么好。
  “你是保姆,卻偷了人家的財物?!崩罨蹍柭暫鹊?。
  “不,我不是偷,申先生說過,這東西是要給我的?!?br/>  “可是你拿的時候,申坤已經(jīng)死了,申太太知道嗎?”
  包子月自覺理虧低下了頭。
  
  7
  
  包子月被帶回警隊詢問,她如實地交代了自己這十幾年來與申坤的關系,以及偷珠寶的過程。
  這時,舒雨淇在舊厝二樓撿到的那根牙簽, DNA檢測結果也出來了,牙簽上面的唾液既不是胡丫丫的,也不是包子月和死者申坤的。也就是說,在申坤出事之前,他們家來過一個外人,這個人在舊厝二樓吃過東西,用過牙簽。荊溪河邊留下的那串神秘腳印,技術員老莊說是一個男人的。此人身高一米六三左右,體重不到五十公斤,瘸腿,駝背。這男人是誰?與唾液留在牙簽上的那個人是不是同一個人?這個人與申坤和胡丫丫又是什么樣的一種關系呢?包子月對此一問三不知。舒雨淇也相信,這個外人來到她們家,胡丫丫是不會讓包子月知道,更不會讓她看見的,于是找胡丫丫當面交鋒。胡丫丫起先拒不交代事實真相,堅持說申坤是因為與她吵架被她推下樓摔死的。
  “胡丫丫,你身材嬌小,要將身高一米八零、體重將近一百公斤的丈夫推下樓,你真的能做到嗎?”舒雨淇慢條斯理地分析道,“除非是在你丈夫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可你說是在你們倆吵架的時候把他推下樓的。人在吵架的時候精神亢奮,精力集中,大腦反應尤其快,動作也會特別靈敏,你胡丫丫出手推他,他肯定會迅速作出反應,只要他輕輕一擋,你胡丫丫根本敵不過他。說真話吧,胡丫丫?!?br/>  “我殺人,我吃罪,我說的就是真話?!焙狙臼止虉?zhí)。
  舒雨淇叫李慧搬來從包子月那里繳來的鐵皮箱子,掀開蓋子讓胡丫丫看里面的金條和珠寶問:“你見過這些東西嗎?”
  胡丫丫搖了搖頭,神色淡然,看得出她以前真的沒見過。
  “這些東西是你丈夫的?!笔嬗赇堪寻釉屡c申坤的關系以及她偷了金條珠寶的過程簡單地向她說了,但胡丫丫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淡淡地回答:“你說的這些與我無關?!?br/>  李慧看她如此漠然處之,心里有些急,突然冒出了一句:“我們?nèi)ミ^你家的老宅?!边呎f邊盯著胡丫丫的眼睛,就想看看她作何反應。
  胡丫丫果然一怔,臉上的皮膚緊繃起來,潔白的牙齒咬住薄薄的嘴唇,眉毛也豎了起來,不發(fā)一語。
  也許豪宅里少年時代的故事才是她的阿喀琉斯之踵,是她說出真相的鑰匙。李慧心里想著,有著一種初戰(zhàn)告捷的興奮,接著說:“1976年,你們家的大宅里來了十幾個下鄉(xiāng)知青,不久后下鄉(xiāng)知青一個個回城,只剩下申坤和伊勤酬兩人,而申坤后來成了你的丈夫……”
  “別說了,求求你們……”胡丫丫雙手抱頭,淚流滿面,情緒異常激烈,“既然你們都調(diào)查過了,你們?nèi)フ乙燎诔臧?,他會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你們的。我實在是不想再回憶過去的那些事情,再說下去,我會發(fā)瘋的?!?br/>  “那也好,我們就不難為你了,請你告訴我,我們怎樣才能找到伊勤酬?!笔嬗赇空f。
  “我沒有他的地址,不知道他住哪兒,只能給你們他的手機號碼。”
  李慧遞給她一張紙和一支筆,讓胡丫丫寫下了伊勤酬的手機號碼。
  
  8
  
  結束了同胡丫丫的交談,舒雨淇撥通伊勤酬的手機,對方問了句“誰啊”,一聽是公安局的,立馬掐斷線。舒雨淇要李慧用她的手機再打。李慧接連再打了兩次,卻只能聽到“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的回復。改用辦公室里的電話撥打,對方還是不接,后來干脆把手機也關了。
  “怎么辦呢?”李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舒隊,你說怎么辦呢?胡丫丫不說實情,伊勤酬找不到,這案子還怎么搞下去?”
  舒雨淇抽了支煙:“別急,我有辦法?!?br/>  “你還有什么辦法?”
  “他不是關機了嗎?我們給他發(fā)條短信,然后就去睡個安穩(wěn)覺,我不相信他伊勤酬能沉住氣?!?br/>  舒雨淇說完,沉思片刻后編了一條短信:“伊勤酬,胡丫丫殺了她丈夫,想要見你最后一面,速與我聯(lián)系?!笔嬗赇烤幫甓绦艣]有直接發(fā)出去而是先把手機拿給李慧看。
  “舒隊,這條短信會不會太冒險了?!崩罨壅f,“要是伊勤酬真是殺人兇手,我們不是在打草驚蛇嗎?”
  “不,他也不是兇手,申坤是自己驚嚇致死。他墜樓的時候,人已經(jīng)死了,或者說,他的死與墜樓同時發(fā)生,反正,他的死因并非墜樓所致,而是中風身亡。”
  “你就那么肯定?”
  “卒中死,眼開、睛白,口齒開,牙關緊,間有口眼渦斜并口兩角、鼻內(nèi)涎沫流出,手腳拳曲。”舒雨淇默念了《洗冤錄集》里的一段話,“當時查看現(xiàn)場時,我就認為他是被嚇死的。呶,你看,”舒雨淇從挎包里掏出一張紙,“這是中午食堂吃飯時楊法醫(yī)才拿給我的,他的死亡鑒定結論與我當初猜測的一致。我現(xiàn)在可以很堅定地相信,申坤是看到伊勤酬后被嚇死的,用法醫(yī)學的術語說是病理性腦出血死亡,也就是宋慈說的‘中風’。”
  “那是為什么?他為什么會這樣?”
  “因為他害怕見到伊勤酬。胖保姆不是說了嗎,他害怕太太胡丫丫見外人,得知太太在雜志上發(fā)表詩歌就大發(fā)雷霆,發(fā)現(xiàn)家里有煙頭就追根究底,甚至于擠牙膏的習慣不對他都會無端地猜忌,可見他疑神疑鬼到了什么樣的程度。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害怕,簡直是恐懼。你說,一個恐懼到如此程度的人,在他害怕的事當真發(fā)生時,能不被嚇死嗎?”
  “那又是什么事讓他恐懼到如此程度呢?”
  “這我就不知道了,等見了伊勤酬,一切都會明白的?!?br/>  李慧把手機還給舒雨淇,舒雨淇將短信發(fā)了出去。而后兩人各自回家睡覺。
  
  9
  
  次日一早,伊勤酬果然給舒雨淇回了電話。舒雨淇要他到辦公室里來談,半小時后,他來了。
  他一頭蓬亂的頭發(fā),趿一雙人字拖鞋,駝背,跛腳,一身邋遢,犀利的目光四處張望。李慧要他在沙發(fā)上坐下來,并給他泡了茶。舒雨淇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他的身邊,并遞給他一支煙。他接過煙,動作麻利地掏出打火機點燃,猛吸了一大口說:“你們警察真好,我這人一輩子還沒有受過這樣的禮遇,沒抽過這么好的煙。你們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訴你們?!毕哪抗馊彳浟讼氯?。
  他又狠狠接連抽了幾口煙,那煙就燒去了大半截。舒雨淇又給了他一支:“我們就是想知道,那天申坤從樓上墜落時,你是否在現(xiàn)場?”
  “是的。我找丫丫找了大半輩子,不久前才得知她已經(jīng)嫁給了申坤,住在縣城大同路187號。我找到她的家,是晚上八點多,丫丫給我開門,她見到我時,并沒有立即認出我來。我走上前去,告訴她我是勤酬,她驚訝得差點沒站穩(wěn)身子,我趕緊扶住了她,沒讓她癱倒在地。后來她叫我洗澡,換衣服,還叫附近的菜館送來了幾盤菜,安排我在舊厝二樓喝酒吃菜,并交代我此事不要讓保姆知道。當晚,我們倆人就在舊厝里談話,一直談到快天亮。之后,我就趴在圓桌上打了個盹,她回新厝睡覺去了。天亮后,她給我送來早餐,盯著我吃完。之后,她收拾了碗筷,離開舊厝回到新厝去。臨走時她對我說:‘你在這里待著,要是申坤回來,你就躲著不要出聲,他一般不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回來也不會到這里來的。’沒想到她離開后不到十分鐘,申坤就回來了。當時,我正在抽煙,申坤特別敏感,一進屋就聞到了煙味,嘴里叫嚷著‘誰來我們家了’便徑直上了二樓。我趕緊躲藏在一張廢棄了的舊桌子下面。申坤高聲大喊:‘是什么人?還不快出來,不出來我就叫警察了?!@下子我才從桌子下鉆出來。當時申坤站在陽臺上四處觀望,聽到響聲,轉身一瞅,看到是我,隨之大驚失色,兩眼翻白,渾身顫抖,身子向后一仰,癱了下去。沒等我完全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墜下樓去了。當時我也嚇了一大跳,丫丫聞聲趕來,她反倒比我鎮(zhèn)靜,將房里的東西收拾了一遍,給了我一張銀行卡,說密碼就是我的生日,里面有四萬多元,是她自己的私房錢,要我趕快離開,以后再也不要找她。我聽了她的話,就下樓從圍墻的小門離開了。唉,報應啊?!?br/>  “申坤,他為什么會害怕見到你?”李慧問。
  “大概是因為他以為自己看到了鬼,要不就是因為我的出現(xiàn)對他來說打擊實在太大,他才會如此恐懼?!币燎诔晗蚴嬗赇坑忠酥?,點燃后繼續(xù)說,“1976年,我們十幾個知青插隊在丫丫的家鄉(xiāng),就落戶在她母親易兆芳留下來的大宅里,這事你們也許已經(jīng)知道了。后來知青們一個個都走了,只剩下我和申坤。我倆與丫丫父女成了一家人。丫丫喜歡寫詩,與我有共同的愛好,日子久了,我倆便相愛了??墒茄狙镜母赣H更喜歡申坤,他人高馬大,上山下田各種農(nóng)活都比我行。但丫丫死活不依她的父親,每天晚上都躲在我的房間里與我談詩,常常談到深更半夜。申坤也愛丫丫,那時的丫丫小巧玲瓏,聰明伶俐,沒有哪個男人見了會不動心的。申坤得不到她,心煩意亂,有一天趁我們仨人一起上山砍柴的機會,將我和丫丫的父親胡吉利一起推下懸崖……”伊勤酬眼眶里滾著淚花,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申坤把你推落懸崖是為了得到胡丫丫,可胡丫丫的父親胡吉利與他無仇無冤,他為什么也要殺他?”舒雨淇問。
  “為了一箱子珠寶?!币燎诔暾f,“丫丫母親的前夫留下了一箱子的珠寶,死后那箱珠寶交給胡吉利保管,沒人知道,連丫丫也不知道,是我那天見到她后才告訴她的,她還不肯相信,我對她說了,她到現(xiàn)在仍半信半疑?!?br/>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舒雨淇問。
  “丫丫的父親在一次喝酒時無意中對我和申坤透露了此事。事后他對這件事就緘口不再談起,他越是不想談,我和申坤就越發(fā)認為那是真的?!?br/>  “那后來呢?后來怎么樣?”
  在李慧的再三追問下,伊勤酬才接著往下說:“胡吉利當場就摔死了。而我命大,沒死,就在人跡罕至的山澗里躺躺爬爬,摘野果充饑,喝山泉水解渴,嚼草藥治傷。七天七夜后,我才走出深山老林,以后就采草藥賣錢,再也沒有回過胡家坳。唉,一晃就是三十幾年?!?br/>  “那你現(xiàn)在干什么,住在哪里?”李慧問。
  “賣草藥啊。我居無定所,上山采草藥賣,走到哪里賣到哪里?!?br/>  
  10
  
  舒雨淇和李慧把伊勤酬帶到對面的招待所,讓他與胡丫丫見了面。
  和煦的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溫暖的光芒中微細的灰塵在上下飛舞。
  舒雨淇和李慧將他倆送下大樓,送出公安局大院。望著倆人手拉著手離去的背影,舒雨淇百感交集,李慧也是感慨萬干,眼眶里盈滿淚花。
  
  責任編輯/筱謝
  繪圖/王維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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