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說紛紜的死亡
　　利比亞電視臺在6月12日晚上播放了卡扎菲當天接見到訪客人國際象棋聯(lián)合會主席伊柳姆日諾夫的畫面：卡扎菲身穿傳統(tǒng)棕色長袍，戴黑色太陽鏡，與伊柳姆日諾夫對弈交談。
　　在伊柳姆日諾夫前往的黎波里之前，曾致電俄羅斯總統(tǒng)利比亞問題特別代表米哈伊爾·馬爾格洛夫，通報個人行程，談及了可能和喜歡下國際象棋的卡扎菲對弈。據(jù)俄塔社稱，當時，馬爾格洛夫建議伊柳姆日諾夫執(zhí)白棋以“E2-E4”法開局，讓卡扎菲明白，他的戰(zhàn)略已經走向“游戲終結”。那一天，卡扎菲“平靜、正常和健康”，沒人知道，這會成為他生前最后幾次在正規(guī)媒體上亮相的外交活動之一。
　　“卡扎菲被抓獲”、“卡扎菲受傷”、“卡扎菲死亡”這些消息幾乎是在10月20日晚上的一瞬間傳來的。利比亞“全國過渡委員會”新聞發(fā)言人古賈與利比亞軍事委員會主席貝爾哈吉隨即分別證實了該國前領導人卡扎菲在其家鄉(xiāng)蘇爾特死亡的消息。此前，利比亞執(zhí)政當局在蘇爾特的前線指揮官阿布·薩拉拉赫曾告訴記者，他們已經逮捕了卡扎菲，不過卡扎菲受了重傷，被救護車拉走，生死不明。
　　但接下來，還是各種互相矛盾的說法。例如，在傳出卡扎菲死亡的消息之后，有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士兵聲稱，當時是他抓住了卡扎菲。這個年輕人手中揮舞著據(jù)說是從卡扎菲身上取下來的金手槍，受到了周圍群眾的熱烈歡迎。他說，他在一個水泥管道中發(fā)現(xiàn)了卡扎菲，當時，卡扎菲驚慌地喊著：“不要開槍。”
　　而一些武裝人員自稱目睹了卡扎菲被捕和死亡的全過程。據(jù)執(zhí)政當局武裝人員講述，他們在當?shù)貢r間20號發(fā)現(xiàn)了卡扎菲在蘇爾特的藏身地，當時卡扎菲正在一個營地里睡覺，沒有車，周圍有保鏢守衛(wèi)，當局武裝立即展開了突襲強攻，然后用9毫米口徑的手槍向他射擊。“我們采取了強攻，很快抓住了卡扎菲?！痹诳ㄔ票淮蛩乐?，他還被武裝人員毆打，其中一位人士甚至表示“用鞋打了他”。
　　在尸檢報告中，卡扎菲的死因被寫成“頭部中槍”。報告還寫道，在被從下水管道當中帶出來的時候，卡扎菲右臂中槍，除此之外，在被帶上車之前，卡扎菲身上并沒有其他傷痕。汽車啟動之后，隨即陷入執(zhí)政當局武裝和卡扎菲武裝士兵的交火，之后卡扎菲頭部中槍，但法醫(yī)無法斷定子彈來自何方。
　　在蘇爾特和首都的黎波里，眾多執(zhí)政當局武裝人員在聞聽卡扎菲的死訊后，走上街頭慶祝，他們放聲歡呼，燃放焰火，朝天鳴槍。但到底是“右臂受傷”還是“身上無傷”？到底是“不要開槍”還是一些來歷不明、像素模糊的視頻里“ 滿身鮮血的呼叫”？到底是“重傷難愈”還是“中彈而亡”甚至是法新社所說“死于兩架北約飛機的襲擊”？
　　眾說紛紜之間，這位頗具神秘色彩的前利比亞領導人，這位在憂傷時，不是寫作就是一人到沙漠的帳篷里靜思的“狂人”，在辭世后，依然留下了無數(shù)的問號。
　　利比亞走向何方
　　卡扎菲死了，沒有投降。這樣的偏執(zhí)倒與他一貫的作風吻合，例如隨身必帶女保鏢、比如出行必住貝都因帳篷。心高氣傲的他，從戰(zhàn)爭一開始就已經宣稱要戰(zhàn)斗到底，畢竟投降也不一定能給他帶來什么。在內戰(zhàn)造成大量人員死亡的背景下，如果他選擇投降，“全國過渡委員會”的審判或者國際法庭的判決都必定不會讓他輕松終老，他面臨的選擇不過是成為下一個穆巴拉克還是成為下一個薩達姆。
　　此外，由于利比亞的幾個鄰國在“全國過渡委員會”和西方國家施加強大壓力的情況下，都已表示不接受卡扎菲的流亡。這就切斷了卡扎菲的后路，他只有四處躲藏或者以死相拼，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
　　可以說，卡扎菲是死是活已經無關利比亞的大局。但從軍事上來說，卡扎菲的喪生將為持續(xù)至今的利比亞戰(zhàn)爭畫上句號。雖然極少數(shù)卡扎菲的忠實支持者今后還可能制造一些零星的暴力事件，但是從全局來看，戰(zhàn)斗已經完結。
　　至少，“全國過渡委員會” 已經將卡扎菲的老家完全控制在手中，隨時可以宣布解放了利比亞全境，他們的精力也將逐步轉移到政治、經濟和社會重建上來。與此同時，卡扎菲的死將使“全國過渡委員會”得到更多政治支持（RT3Q+1mQbwuegTwzv/wv5B4TykjFZ89l8B5wuKg5lic=至記者截稿止，已經有數(shù)十個國家對其地位予以承認），卡扎菲作為舊政權的象征，他的影響力將漸漸和硝煙一起散去。
　　但這并不意味著“全國過渡委員會”就此快速上位：卡扎菲的一些追隨者極有可能散落民間，與一些恐怖分子和極端分子融合，安全的缺失無疑將深刻地困擾這個曾經安詳?shù)陌⒗畤?；另外，利比亞派系斗爭、部族矛盾也可能引發(fā)新的沖突，加劇社會動蕩。而內部構成復雜、意見多元的“全國過渡委員會”，是否能擰成一股力，來面對接下來的組建政黨、成立政府、頒布憲法、舉行選舉？
　　如何妥善安置前政權官員，也是“全國過渡委員會”必須審慎處理的問題。如果一味排擠他們，這些人除了爭個魚死網破，大概別無選擇了。別忘了，利比亞目前至少還有150個部落，它們在未來國家重建過程中，無疑將提出各自的訴求。正如俄國家杜馬國際問題委員會主席康斯坦丁·科薩切夫分析的，比亞局勢仍然復雜：“緊張局勢并不是來自體制和人民之間，而是來自各個民族和政治力量之間。”
　　回望利比亞動蕩的7個月里，有人槍殺反對派軍事首領尤尼斯，也有反對派斬首被俘飛行員。關于這次卡扎菲的死亡，路透社的報道里也曾援引利過渡委員會人士的話，認為卡扎菲是被反對派武裝人員活捉后處決的。如果真是這樣，無疑是對至今為止為時7個月的利比亞革命的巨大反諷。這些死刑處決、快意尋仇無疑還沒脫離部落舊秩序的窠臼，也絲毫看見不到保障民主人權的跡象。
　　世界的不同反應
　　就在卡扎菲死亡消息傳出的一天前，法國總統(tǒng)薩科齊擁有了他的第一個女兒。
　　甚至就連美國一部上世紀80年代播出的情景喜劇中，有這么一幕：劇中角色拉塞爾在2011年去世時在天堂等待圣人彼得的審判，而排在拉塞爾前面接受審判的，居然就是剛被打死的卡扎菲！在上世紀80年代就能準確地預見到利比亞前領導人卡扎菲將在2011年中槍身亡，這種巧合實在令人嘖嘖稱奇！而死亡和誕生、痛苦與幸福的交織無疑顯得吊詭而荒誕。
　　如聯(lián)合國秘書長潘基文所說，卡扎菲之死將為利比亞帶來一次“歷史性的轉變”。
　　美國國務卿希拉里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接到卡扎菲被逮捕的消息，她看上去非常震驚。要知道，2天前，希拉里還突訪了利比亞以推動兩國關系改善。在希拉里夸張地“哇”了一聲的第二天，美國《赫芬頓郵報》發(fā)表題為《卡扎菲之死給奧巴馬競選帶來微妙變化》的文章，討論了對于奧巴馬和他的競選團隊來說，卡扎菲、本·拉丹、奧拉基以及所有和基地組織有關人物的死亡能產生怎樣的作用。
　　美國總統(tǒng)奧巴馬當?shù)貢r間20日對卡扎菲之死表示，他對國際社會在利比亞采取的軍事行動感到“驕傲”，“我們兌現(xiàn)了當初的承諾?！迸c此同時，更多的人還是在懷疑奧巴馬的國家安全政策是否能助他一臂之力?！叭绻麤]有經濟問題，國家安全事務可能成為奧巴馬競選的一大助力?！痹鴰椭死镒珜?004年競選備忘錄的施魯姆說到。
　　與大多數(shù)國家的領導人的態(tài)度截然相反，委內瑞拉總統(tǒng)查韋斯在得知卡扎菲被擊斃后立即進行譴責，稱卡扎菲之死是執(zhí)政當局武裝暴行，并表示卡扎菲將作為“烈士”流傳于歷史。查韋斯說，“他(卡扎菲)去世的消息得到證實，讓人悲傷。擊斃他的行為是暴行。我們將永遠懷念這位偉大戰(zhàn)士、革命者和烈士?！彼硎静怀姓J利“過渡委”為利比亞的合法代表，并稱任何除卡扎菲之外的利比亞領導人都是西方國家的傀儡。
　　于此同時，北約成員國也迅速開會，就利比亞軍事任務的未來作出決定。
　　在民間，與洛克比空難家屬稱“卡扎菲被殺是正義得到伸張”相比，“卡扎菲的老朋友們”又要回來了。意大利埃尼、英國BP、法國道達爾、西班牙雷普索爾、奧地利OMV，等一票兒曾在利比亞叱咤風云的石油巨頭在回國逃避半年多的炮火狂轟后，重新摩拳擦掌，準備重返這個非洲石油儲量第一的國家。盡管這片土地上現(xiàn)在遍插“紅黑綠相間的新月三色旗”，而不再是代表卡扎菲政權的“純綠國旗”。不過，與這些月的收入下降相比，更令歐美石油巨頭擔心的是，此前與卡扎菲政府簽訂的合同還是否有效。
　　面對經濟衰敗，通訊中斷，公共設施受損的利比亞，有人感嘆，也許反對派現(xiàn)在最缺乏的，恰是一個類似1969年的卡扎菲那樣的強勢領袖。而卡扎菲的遺體，已經按照穆斯林習俗被運往米蘇拉塔的秘密地點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