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利芳
(長江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重慶 408100)
魏晉南北朝碑刻文字中構(gòu)件“攵”的變體例釋
李利芳
(長江師范學(xué)院 文學(xué)與新聞學(xué)院,重慶 408100)
在魏晉南北朝碑刻中,漢字的同一構(gòu)件常常會由于訛變而產(chǎn)生多種不同的變體。以其中的構(gòu)件“攵”為例,探討它訛變的情形及緣由,以期為俗字考辨及古籍的整理與釋讀提供材料,為漢字發(fā)展史和俗文字發(fā)展史提供材料。
碑刻;文字;構(gòu)件;訛變;攵
魏晉南北朝時期,大量寫本典籍及碑刻墓志中的俗訛字連篇累牘,滿目皆是,清人凌虛在《六朝別字記序》里就曾指出:“六朝碑版本屬無多,造象流傳,大抵出石工之手。點(diǎn)畫偏旁,隨意增損,怪誕紕繆,觸目皆然,固不能畫以六書繩之耳。”本文即以構(gòu)件“攵”為例,列舉它在魏晉南北朝碑刻中出現(xiàn)的所有變體,對其分別舉例加以說明,探討它們的演變緣由及其發(fā)展變化。
一、“攵”寫作“攴”
《說文·攴部》:“攴,小擊也。從又,卜聲?!庇帧毒沤?jīng)字樣》:“攵,音撲。《說文》作攴,隸省作攵。”《廣韻·屋韻》:“攴,凡從攴者作攵?!笨梢?,隸變后“攴”已省作“攵”,但是在南北朝碑刻中,一部分從“攵”之字又寫為從“攴”。這既是人們的復(fù)古思想在文字形體上的反映,也是一些正統(tǒng)文人對文字形體持保守態(tài)度的反映。雖然漢字從甲骨文到小篆及后來的隸書、楷書,字形常常處于變化之中,但是自從漢代有了文字學(xué)的開山之祖許慎的《說文解字》后,人們談?wù)撐淖挚偸且云錇闃?biāo)準(zhǔn)。如唐代顏元孫在《干祿字書》中講到漢字的正、通、俗三體時就指出“所謂正者,并有憑據(jù)”,這里的憑據(jù)就是指《說文解字》。
二、“攵”寫作“戈”
《元新成妃李氏墓志》:“鴻基肈于軒轅,寶冑啔于伯陽?!眴殻皢ⅰ?。,同“肇”。
《韓賄妻高氏墓志銘》:“侍中尚書令司徒大將軍平原郡開國公、侍中司空澄城郡開國穆公顯之元姊?!保罢亍?。
《說文·攴部》:“啓,教也。從攴,啟聲?!睏顦溥_(dá)《積微居小學(xué)述林》:“愚謂當(dāng)解為從口,聲。蓋教者必以言,故字從口。教者發(fā)人之蒙,開人之智,與啓戶事相類,故字從聲,兼受字義也?!奔坠俏闹屑扔邢褚允珠_戶之形的“”,也有加了“口”后的“啓”,但是在《虢叔鍾》中,“啟”所從的“手”卻變?yōu)橄窀暌粯拥奈淦鳌D媳背讨械摹皢殹敝詮摹案辍?,正是對《虢叔鍾》的隸古定字。《龍龕手鏡·口部》:“啔”,“啓”的古字。
“肇”和“肈”(碑刻中“聿”有的訛變?yōu)椤半`”)《說文》均有,段玉裁注(戈部):“按古有肈無肇,從戈之肈,漢碑或從殳,俗乃從攵作肇?!眳谴鬂豆鹏ρa(bǔ)》:“肈、肇、三字并通。”在南北朝時人們已多用“肇”,但也有寫作從“戈”的。這明顯是一種復(fù)古現(xiàn)象。
三、“攵”寫作“支”。如:
《說文·夂部》:“致,送詣也。從夂,從至?!蓖跤駱淠樽郑骸敖袼鬃髦??!薄爸隆钡臉?gòu)件由“夂”訛變?yōu)椤半丁焙?,又由于“攵”在碑刻中也作“攴”,而“攴”與“支”又形體相近(如《法懃禪師塔銘》:“理御七攴”,“攴”當(dāng)是“支”。七支,佛教語,十惡的前七種。),所以“攵”又訛變?yōu)椤爸А薄?/p>
四、“攵”寫作“冬”。如:
漢字的楷書便于書寫,結(jié)構(gòu)端正,被認(rèn)為是可以作為楷模的書法。唐代張懷瓘在《書斷》卷上“八分”中說:“本謂之楷書,楷書者法也,式也,模也。孔子曰:‘今世行之后世,以為楷式。’故凡有法度之書皆稱‘楷書’?!彼?,人們有時為了使字的形體更美觀,協(xié)調(diào)而方整,加一些裝飾性的符號,使?jié)h字原來的構(gòu)件發(fā)生了變化,“攵”作“冬”即如此。
《元昭墓志》:“時縉紳嫉君能,衣冠姤君美,遂萋菲交構(gòu),収君封爵。”収,同“收”。
《清人篆隸字匯·攴部》:“攴即撲字,與《說文》同……亦作攵,經(jīng)典相承用此字。從攴之字,故或作,變或作,政或作,救或作,皆偽從文;或作,敦或作,或作……皆偽從殳;敘或作敘,或作,啓或作,皆偽從又;……敇變作,偽從力;……字在上者亦作,或省作,脩、條字從之?!笨梢姡鼈兌际窃陔`變過程中,由于人們對字形的不同隸定,才使得同一個構(gòu)件出現(xiàn)了很多形體相近的不同變體。
既然上述構(gòu)件與“攵”都是由于形體相似訛變的,那么就很容易彼此互相混用,而不是只“攵”訛變?yōu)樗鼈?,反之也有可能。如:《穆纂墓志》:“又南荊州刾史桓叔興蠻夷狂,背國重虻,歸投偽主?!?,同“勃”?!对勰怪尽罚骸半嫉乱?,以旌休烈?!?,即“發(fā)”等?!肚迦俗`字匯·攴部》也指出“從之、從支、從殳、從左之字或偽從攵”。
綜上所述,在魏晉南北朝碑刻中,構(gòu)件“攵”的變體紛繁復(fù)雜,繁簡不一。它們之所以會如此混亂,主要是受了隸變的影響。漢字從小篆發(fā)展到隸書時,用點(diǎn)畫代替了原來的線條,絕大多數(shù)字符失去了原有的象形意味。而在隸定的過程中,又由于人們的認(rèn)識不同,所以就出現(xiàn)了各種不同的隸定形體。這些不同的隸定形體在魏晉南北朝碑刻中繼續(xù)得到了延伸。但是當(dāng)這些變體參與構(gòu)字后,既會使一些漢字失去了其原有的構(gòu)字理據(jù),變成記號或半記號字,如“啟”作“啔”,也會使一些漢字出現(xiàn)多個異體字,如“肇”作“”、“”。這在很大程度上加重了人們的識記負(fù)擔(dān),有背于文字的實(shí)用性目的,所以后世在正字字書的規(guī)范下,又都恢復(fù)了“攵”的寫法,其它變體最終都被歷史所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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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校對:郭萬青)
The Explanation of Component “攵” in the Inscription's of Wei, Jin,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LI Li-fa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News, Yangtze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8100, China)
The component of word often formed some variations because of erroneous transformation in the inscription of Wei, Jin,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The states and reasons are discussed by studying the erroneous transformation’examples of component “攵” in order to provide authentic and valuable data for the probe of folk characters, the research and explanation of ancient books. It will also provide information for the developmental history of Chinese characters and popular form of characters.
inscription; component; erroneous transformation; 攵
2011-10-11
李利芳(1979-),女,山西臨縣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yàn)槲淖謱W(xué)及漢語史。
H131
A
1009-9115(2012)01-0004-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