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旭陽的詩(9首)
馬
它練習(xí)散步,噠噠的
像一架老式織布機(jī),在穿織
街道旁的咖啡工坊。
房間并不總是空著,有熱氣
在二樓的玻璃窗翻閱報紙。
城市的刻錄機(jī)和溫度表,
它眼睛里的一張云海。
無法破譯的倒影,像一座
廢棄的小島,標(biāo)出平靜的
彈痕。
一匹馱著食物的馬,在路上
搖著尾巴穿織——
它揚起的一只黑蹄子
震落國槐結(jié)下的金橙睡蛾。
畫像
浣洗的麗人,像落日
交出自己的胃,偎著長長的海岸線。
長滿艾蒿的嘴角上翹著,像鱈魚
在宴桌上咬出側(cè)口,期待有人
魚貫而入。
膨脹的葡萄使搖椅里的人變得堅硬,
在雙腿間,借著風(fēng)勢
他們放出火,卻沒有澆熄熱潮。
夜拉開琴盒時,海怪在喚著
我們的淺灘。它沖上來,躺在膝蓋下
正等著猛獅的舌頭舔舐
海水——
象形
他們在等待水珠融合。他們。
在沒有德性的吃。沒有德性的。
一個丑的象形。
“跳——”,他們揮舞嗡嗡的喉嚨
等待別的死。
等待索命的歡宴。
這些人,這些空無。沒有多出他自己。
我們錯失的神物,血火燒染的灰白
像異性系緊我們觀望的脖子。
死亡的口袋在收攏
在等待王國的民眾。
冬天的馬車
路上的人們,在收攏冰塊,他們的臂膀
他們,拉著冬天的馬車
這是應(yīng)該迷惑的土地和人們
還是應(yīng)該選擇啞默和鹽粒?
在我們的路上,穿行者,什么都能發(fā)生
我們看到他們,也是我們
我們同樣的血和骨肉,我們同樣的象形
我們同樣的語言,可能的石頭
我看到我們,我自己
我不知道是該哭訴或悲痛
好的秋天
時間是一把折尺
在里面我們尋找刻度。
迷失的傍晚之光
在門檻外,探望眼睛。
負(fù)重者,石頭。
我們偷聽的耳環(huán)
壓上樹葉:羈旅的喜樂
像鳥啄食谷粒。
綠衣人有一座紅房子,
我們透明的盲象
我們的伙伴——
別擔(dān)心,好的秋天
要和星期日一塊來。
公園
草坪翻動著身子
像波浪卷起正午的表鏈。
我們的時間在花木里拉伸:
一個危險的長鏡頭
也可以是一瞬。
在開白花的這里,你明白有些事物
只適合供奉
適合做出表情
不與誤入的游客交視。
我驚悚這光亮
使生活在逼仄中縮入骨朵:
過去的花蜜已落進(jìn)土甕。
這公園
“看見”只是遮蔽的一個開始
而不能被說出。就像你看見
這小湖泊的睡蓮,
打開又關(guān)閉的門心。
夏日
老教授計算下一個合適的時刻
準(zhǔn)確的門,混亂的黑暗擺設(shè)
搖椅里的老婦人啃紅棗
明亮的鐲子,一粒別扭的紐扣
眨著銅綠的鏈條在上鎖
在果林,偷聽碗的動靜
那里面藏著嘶鳴的軍團(tuán)
會在夜晚偷襲落日的斜坡
鷓鴣哈出薄氣,蒙霧的老花鏡
看著宅子的掌紋
門內(nèi),無限的院落中
他們放著長長的魚線和金鉤
釣落下的氣泡,院里的核桃枝
頭疼和雞蛋的處方
小孩子看著山羊,落上夜的鎖
被太姥從門里照顧
云塊還沒有拉來
林子里坐著多言的五歲孩子
婦人不信任他的口頭
婦人的木桌上有報紙
茶缸里蓋著巨大的事情
在房子里變得透明而嚴(yán)肅
東屋的門絆著風(fēng),被拉著衣角
陽光的條紋像木板蓬在灶臺
“吱唔”,門內(nèi)失蹤的老人喊話
突然的光暈,吹馬齒筧的黃花
失蹤的老人,在敲門
外面的鐘表在遲到
在努力準(zhǔn)確一次
山頂
依然是懸而未決的山頂
在看著你,進(jìn)入白色的霧。
工廠區(qū)像體溫計一樣升高
亮出未料的刻度。
船等著岸,如鳥守著羽毛。
樺樹和池杉露出膨脹的根部——
開動的切點冒著木屑皮。
一切都好像在埋葬,
在死人的墳場上跳舞。
驚弓之鳥就要被擊落
露出燒焦的殘骸。
我們期待的停留被上山的汽車
拉下降落的山腰。
電線已沒有去路,在石頭上
喘著火花的粗氣。
山民清掃垂落的塔果。
天空,一張無主的畫報
恍惚如前進(jìn)的機(jī)車
冒著尾氣。
冬天的馬車
路上的人們,在收攏冰塊,他們的臂膀
他們,拉著冬天的馬車
這是應(yīng)該迷惑的土地和人們
還是應(yīng)該選擇啞默和鹽粒?
在我們的路上,穿行者,什么都能發(fā)生
我們看到他們,也是我們
我們同樣的血和骨肉,我們同樣的象形
我們同樣的語言,可能的石頭
我看到我們,我自己
我不知道是該哭訴或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