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琚牽

（陜西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陜西 西安 710062）

一、湟川中學的建立

為推廣邊疆教育，1937年秋，管理中英庚款董事會聘請?zhí)彰虾汀㈩欘R剛、王文俊與郭有守及英國董事泰勒等5人組成西北教育考察團，考察甘肅、青海部分縣區(qū)教育情況。通過此行，成員們深感“西北之地，國防經濟兩端，俱有其重要性，而欲為此兩端之建設，則教育工作實居首要”［1］。因此，“欲為青海教育筑堅實之基礎，并樹立該省各校觀瞻之模范，計惟有本會自在西寧創(chuàng)辦完全中、小學一所，校長由本會選聘，教員由校長選聘；對于學生則優(yōu)其待遇，給以伙食津貼及教科書籍以誘其來，充實書報、儀器、標本、掛圖諸設備以張其教”［2］。后經董事會批準，決定成立“管理中英庚款董事會湟川中學”，任命王文俊為校長，負責籌建工作。

1938年4月，建校工作開始，起初屢遭馬步芳阻撓，如“不批給建校用地，不許當地工人修建學校，不賣給建筑材料”等［3］136。后經中山中醫(yī)院院長謝慈舟說情，允許在西寧城西賈小莊購得土地作為校址，開工建房。于當年8月租用西寧馬房街民房，招得初、高中新生30余名，分編2班上課。另招收附屬小學及幼稚園各1班。所招的初高中生“幾乎一半來自于內地淪陷區(qū)，另一半是來自我?。ㄇ嗪！咦ⅲ┖透拭C的”［4］47。1939年，校舍建成，是年秋季繼續(xù)招生。在辦學過程中，湟川中學也曾遭受馬步芳的為難。如1940年，馬步芳嚴令禁止商店供應湟川中學糧食，以致該校師生只得以洋芋及牛羊肉作主食，此事延續(xù)至四十天之久，經王文俊托人說情，馬才解除禁令［5］113。1943年，中英改定新約后，撤銷“管理中英庚款董事會”，該會事務均歸國民政府行政院辦理，所辦的學校也移交中央教育部。1944年7月，湟川中學更名為“國立湟川中學”。1946年，按照頒布的《國立中學復員辦法》，湟川中學“非青籍員生返鄉(xiāng)就業(yè)就學?！保?］60

二、形成良好的校風和學風

從建校到抗戰(zhàn)勝利前夕，湟川中學工作一直由王文俊主持。通過全校師生的努力，湟川中學逐漸在當地的教育界嶄露頭角。如1941年底，在青海省高初中生會考中，湟川中學的成績，“震動了教育界”，贏得當地社會的認可，社會上層“競相送子女入湟川中學學習”［3］139；就連湟川中學起初創(chuàng)辦的附屬小學，也廣受歡迎。據石其麟回憶：“家父石殿峰是當時文教界知名人士，他仰慕湟川聲譽，1939年秋季將我提前送入湟川附小一年級”［7］。又如在1944年，西寧地區(qū)統(tǒng)一組織中學畢業(yè)生會考，湟川中學的21名高中生和53名初中生各科平均成績均居首位。另從學生畢業(yè)情況來看：1941—1947年6年間，湟川中學初中畢業(yè)生188人，升入高中的有170人，占90%；高中畢業(yè)生113人，考入各地大學深造的有104人，占92%；就業(yè)9人，不到8%［8］197－198。作為湟川中學的首屆畢業(yè)生，張士全考入四川中央政治大學繼續(xù)深造［5］48。這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可謂盛極一時，使湟川中學在西北享有盛譽［9］804。

在校風及學風建設方面，湟川中學也取得很大成績。王文俊任校長期內，“從未發(fā)現過結伙打群架、勒索偷盜和拐騙欺詐之事”［10］68；“學生每天早晨都要跑到操場上參加升旗儀式和早點名”，“每逢校慶之際，總要舉辦全校綜合性的體育運動會。球類競賽、田徑賽、武術表演、爬山、越野比賽等項目搞得比較廣泛隆重”，湟川中學在體育活動及身體鍛煉方面是西寧各學校之中的佼佼者［11］107?！罢n堂上同學們都能自覺遵守紀律，用心聽講，間或有個別同學亂規(guī)，馬上有人提出斥責，所以用不著老師管理。有不懂的問題，可以大膽起來提問，老師立即解答?！保?］49晚自修時間，起初還每班必有一老師陪同，但慢慢“教室內雖無教師而秩序井然，乃至安靜得掉一根針在地下亦可聽見，與大學圖書館內的安靜，有過而無不及”［10］58。那些來自農村的同學，“大都生活困難，見識基礎差，因此更加用功。每天早晨起床號子未響，就悄悄起來，到大操場或臨近的麒麟公園中去背書，到處書聲朗朗。臨大考時，更為緊張，常在晚息燈時，辟開老師查房偷偷在被筒里點上蠟燭開夜車?！保?］49就湟川中學形成的校風而言，“當年的老教師，把湟川中學的獨特校風曾概括為十六個字，即：好學研究，誠愛為先，活潑嚴肅，自強不息?！保?］141

總體來說，抗戰(zhàn)時期的湟川中學，雖規(guī)模不大，如1944學年第一學期，初、高中共有9班，學生278人；1945年第一學期，有6個班，學生291人［6］60。但在王文俊和全校師生共同參與下，湟川中學形成了優(yōu)良校風與學風，“在今天教育發(fā)達的臺灣來說，也幾乎沒有?！保?0］68

三、先進的教育理念和人才選拔

抗戰(zhàn)時期，湟川中學為何在短時期取得如此成績？主要在于王文俊先進的教育理念和雄厚的師資力量。

1.注重學生德智體美勞的全面發(fā)展

當時國民政府實施的七項中等教育原則：鍛煉健全體格、陶冶公民道德、培養(yǎng)民族文化、充實生活智能、培養(yǎng)科學基礎、養(yǎng)成勞動習慣、啟發(fā)藝術興趣。王文俊注意到政府確立教育原則的初衷，但他認為中國的中等教育始終是以智育為中心，其他只是裝飾點綴而已［10］57。為改變這種情況，他利用湟川中學受庚款管理董事會領導、在教育政策方面受政府影響不大的優(yōu)勢，力求在德智體美勞方面培養(yǎng)學生。以智育為例，當時學校規(guī)定以國文、英語和數學三門為主課，“非及格不可，其中一門不及格要留級，兩門不及格要令其退學。國文要求選課背誦，一周一記一文（周記、作文各一篇），并注重書法。英語每課必背，課堂上老師隨時抽背，或提問對話。課后布置有練習作業(yè)。數學練習基本上全作”［4］47－48。體育教育方面。自建校起，湟川中學便有重視體育的習慣?！疤碇没@球架、鐵餅、標槍、籃球、足球等器材設備”［11］107；同時督促學生積極參加體育鍛煉。從周一到周五下午的四點至五點為課外活動時間，要求每個學生都參加。勞動教育方面，校內道路、禮堂、飯廳地坪都由師生修整；學校有一片菜地，按班劃分，種植蔬菜。美育方面，除了書畫雕塑、音樂歌唱、戲劇舞蹈外，湟川中學還注意培養(yǎng)學生從體育運動的姿態(tài)優(yōu)美、室內校園布置的雅潔等生活中發(fā)現美，提高學生的欣賞能力和興趣。

2.把自我教育和群體教育的結合起來

王文俊認為自我教育就是“受教育者必須基于自覺、自動和自律的精神來教育自己?！保?0］60結合初高中學生正處于青春期，意志、興趣等方面不穩(wěn)定，但自認為自我判斷正確這種情況，王文俊要求老師：首先要去了解學生的心理情況，讓學生向老師“公開其心靈，心悅誠服地被你領導”；其次是多接觸學生，“一是學校所規(guī)定的課內與課外的各種接觸，二是精神上的接觸，亦即默察其言行舉措，了解其家世環(huán)境”；三是要有高度的耐心和熱情。在這三個原則的前提上指導學生自我教育，使學生養(yǎng)成一種自發(fā)、自動且自治的良好習慣?！案黜椪n外活動，學生們按其性質，配合校歷及季節(jié)，訂出活動計劃，經學校審核許可，即作為每學期的活動規(guī)程，并由學生自治會負責，按計劃規(guī)程施行。從多年來的實施情況看，從未發(fā)生問題，而且效果良好”［10］61；“吃飯時如發(fā)現飯菜有不衛(wèi)生情況，同學們立即叫嚷起來，將管理員、炊事員整頓一番?！保?］51

3.在自我教育的基礎上，進行集體教育，且與德育理念相結合

“道德分為個人道德和集體道德兩種。這兩種道德并非互不相干而各行其是，而是相輔相成的。如果只有個人道德而無集體道德，則這種個人只不過是獨善其身，孤芳自賞的自了漢而已，毫無益于國家民族和社會。反之，如果只有集體道德而無個人道德，則這種集體之內的個人，猶之乎一部大機器內的零件，只能隨著機器的轉動，毫無自主能力與自動精神，決不能改善或促進集體的發(fā)展?！保?0］59湟川中學自建校起，便以班級為基礎，經常舉行班級之間的各種競賽活動，以培養(yǎng)學生榮辱與共的團體精神。如每周舉行各班教室、寢室的清潔衛(wèi)生大檢查，由王文俊任值周主任，導師、教官等人組成審核組，以總分評定冠軍，第一名即獲得獎旗懸掛于教室及寢室內。對校外來說，如與別的學校作任何競賽時，選手莫不全力以赴，為學校爭取光榮。致使“無論對外競賽或對外表演，湟川中學可以說很少失敗過?！保?0］60正處國難當頭，這種群體教育不僅培養(yǎng)學生的集體意識，更是以對民族意識的加強，民族精神的激勵為最終目的。自我教育培養(yǎng)學生自覺、自動和自律的精神，而群體教育則培養(yǎng)學生愛國精神，這是教育與社會相結合的最佳狀態(tài)，也正是王文俊及湟川中學所追求的。

當時抗戰(zhàn)形成的知識分子流居西北、使得湟川中學有機會引進名校畢業(yè)生。原先青海因交通不便，生活艱苦，加上醫(yī)療條件差，因此，愿意到青海工作的人很少。但時值抗戰(zhàn)初起，從華北一帶撤退到西北者很多，大多限于西安和蘭州。因王文俊原是北大畢業(yè)的，加上他在蘭州的努力，聘得“北大畢業(yè)者四五人，北師大畢業(yè)者三四人，清華畢業(yè)者二三人，均可稱一時之選，教師陣容極為堅強?！保?0］56另據《西寧市志》記載，建校初期，共聘請三校畢業(yè)生11人，占教職工總數17人中的64.5%［8］198。據1946年的統(tǒng)計，全校教職員工32人，其中專職教師17人、兼職教師7人、職員8人。學歷方面，大學本科畢業(yè)者有21人，占總數的65.6%；?？飘厴I(yè)的3人與大學肄業(yè)2人，占總數的15.6%；高中畢業(yè)的6人，占總數的18.8%。專職教師的來源：北京大學10人，北京師范大學5人，清華大學2人［8］198。

教師積極參與到學校的發(fā)展中、言傳身教，更是推動湟川中學快速發(fā)展的因素。當時教師“多半為青年才俊，已婚者不多，故大部分居住校內，而且多數好學，也愛好運動”，“身教言傳，感情并重”［10］56，對學生的直接影響很大。湟川中學的任何活動，都有相關的教職員參加。以學校規(guī)定的朝讀為例，“教師們也人手一冊，加入朝讀行列，這就起到了‘染于蒼則蒼，染于黃則黃’的染缸作用?！保?0］58這也充分反映出在抗戰(zhàn)背景下知識分子流居西北、積極地參與改進當地社會文化發(fā)展的工作態(tài)度。

如何實現科技興國這一問題，近年來一直被政府和社會所關注，也有學者就一些教育改革措施進行了探索［12］。那么，結合王文俊及抗戰(zhàn)時期湟川中學的發(fā)展，我們該從此過程中汲取哪些歷史經驗，是值得深思的問題。

［1］顧頡剛.西北考察日記［M］.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2000：170.

［2］顧頡剛.補助西北教育設計報告［Z］.甘肅文史資料選輯：第28輯.蘭州：甘肅人民出版社，1988：352－353.

［3］羅麟.湟川中學的創(chuàng)辦人——王文俊先生［Z］.青海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青海文史資料：第15輯.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87.

［4］狄弘祖.我對湟川中學的印象［Z］.民和縣政協(xié)文史組.民和文史：第2輯.1990.

［5］政協(xié)全國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文史資料選輯：第27輯［M］.北京：文史資料出版社，1962.

［6］教育年鑒編纂委員會.第二次中國教育年鑒：第四編［M］.北京：商務印書館，1948.

［7］石其麟.湟川中學片斷回憶［Z］.西寧市城西區(qū)政協(xié)文史資料委員會.城西區(qū)文史資料：第3輯.2005：167.

［8］任峻.西寧市志：第35卷［M］.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2000.

［9］閻振宇，宋大莉.全國重點中學通覽：第1卷［M］.北京：石油大學出版社，1996：804.

［10］王文俊.創(chuàng)辦西寧湟川中學的經過［Z］.青海省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青海文史資料：第14輯［M］.西寧：青海人民出版社，1985.

［11］中華全國體育總會文史資料編審委員會編.體育史料：第10輯［M］.北京：人民體育出版社，1984.

［12］王春燕.論教授治校與教授治學［J］.沈陽大學學報，2011（1）：60－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