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缺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dāng)最好年齡的人。
——沈從文
【妖精不是妖】
妖精的解釋可以有很多種,可以嫵媚,可以妖冶,可以魅惑眾人。所以在我眼中路琪算得上漂亮,
但卻不是妖精。
電視里的劇情,永遠(yuǎn)老套的重復(fù)著男歡女愛,要么結(jié)束,要么開始,卻總有那么幾個人是必須悲哀的。路琪卻是蜷著腿坐在沙發(fā)上看得認(rèn)真,偶爾會傳來幾聲抽噎,難得的小孩脾氣一次。
客廳的電視劇出來女主角失聲裂肺的哭喊,伴隨著突然的驚響,估計是張媽又在路琪看得正專注的時候,到客廳拖地了。身后的門,輕輕的響動了下,路琪踮著腳,貓著腰,賴到我懷里,順手把我手里空著的花盆扔了出去。跌落的花盆在地毯上轉(zhuǎn)著圈,恒久才停了下來,我追隨著花盆的曲線,任由路琪對我抱怨這張媽的種種。張媽探頭在門口看了一眼,又默默的退了出去,對于這一切早已習(xí)慣。
路琪問,文子璇你喜歡我一下會死嗎?
我說,路琪我喜歡你。
路琪問,文子璇你愛我一下會死嗎?
我說,不會。
然后,路琪再不說話。濃濃的睫毛撲閃著,轉(zhuǎn)了個身壓在了我的身上。
“果然,電視劇里面的都是騙人的。”
“生活永遠(yuǎn)不是偶像劇?!?/p>
我木然的回答著路琪的話,這是我倆一天中少有的和平相處的時候。路琪的葇夷附上了我的腰。
我說,路琪,你不是妖精。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妖精可以風(fēng)騷萬種,路琪你最多算是風(fēng)情。
我感覺到肩膀上的物體開始有規(guī)律的抽動,然后耳根傳來熟悉的氣息。
文子璇,可以不可以就讓我這么靠著。
我點(diǎn)了支煙,下意識的看了看跌落在地毯上的花盆,默許。
我意識到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路琪的時候,是在她重新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小區(qū)轉(zhuǎn)角的路口,她大咧咧的攔在車前,擺弄著黑色的指甲,然后風(fēng)情萬種的朝我笑了笑。眉梢如新刺的玫瑰,在月光下毒藥似的宣泄。
我無所謂的任由她來去自如的進(jìn)入我的生活,習(xí)慣很多情況下是種好東西,習(xí)慣了,自然連抗拒的興趣都提不起了。我習(xí)慣了路琪在我的人生中偶爾的改變,習(xí)慣了我們彼此這樣的關(guān)系。
似乎莫不相干,卻終究彼此糾纏。
路琪說,文子璇,幸好生活不全是愛情。幸好,我們還可以不死不休。
我沒有回答她,只是面不改色的繼續(xù)開車,任由她那黑色的指甲帶著她的身體,在我身上肆無忌憚的橫行。
【我回憶不了的過去,原來是關(guān)于你】
沈從文先生說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dāng)最好年齡的人。路琪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靠著枕頭,以便更方便的閱讀。這樣的路琪單純的誘人,然而我卻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莫名的想起了蘇子茜。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蘇子茜最好年齡的時候遇到她,不過我卻是在我最好的年齡對她動了心。
那年的夏天來得似乎比預(yù)料的早,以至于林思辰拉著大包小包破門而入的時候,我還來不及把路琪完全藏在被子里面。以至于林思辰只來得及看到路琪裸露的雪白的脊背。
林思辰出其預(yù)料的溫柔,再沒有用他那駭人的掌力也打掉我左半邊的牙齒,和右邊的那么對稱。
我只是被丟到了門外,和隨地的垃圾堆放在一起。
然后,我第一次聽到他清晰無比的說“滾?!?/p>
我瀟灑地聳了聳肩,然后前所未有的聽話的滾出了他的視線。背后的門被他的大力折騰得一陣哀鳴。最后的視線被他右耳的耳釘晃到,逾越過欄桿的陽光打在耳釘上,反射的光線刺得眼睛生疼。
林思辰是個粗魯?shù)哪腥耍炙汲接袊?yán)重的潔癖,林思辰背信棄義,林思成拋棄妻子,你說!你說!
林思辰有哪里好?
桑子晟對于我的咆哮表示著一貫的毫不在意。調(diào)好一杯long island,桑子晟說:他什么都不好,他只是你父親。此后很多年,我才逐漸明白,父親這個詞包含的偉大,然而那時的我,太不明白。
桑子晟也太不明白林思辰。就像林思辰從來不了解那天,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一個被下了藥,卻還要努力制止自己的欲望,被給我下藥的路琪不斷的折磨的人。
彼時的我揮手用最兇猛的方式,給了桑子晟一拳。桑子晟用男人的方式給了我回?fù)?,我們兩彼此不甘示弱,只是忘記了為什么要打架?/p>
拜我所賜桑子晟很快的丟失了他調(diào)酒師的第一份工作。然后我很裝的摟著桑子晟,大笑著說爺包養(yǎng)你,桑子晟狠狠的頂了我一拳,罵著“你混蛋?!?/p>
我咧嘴笑得更厲害,我從來沒當(dāng)混蛋是個貶義詞。很多年也早忘記了字典是怎么解釋。
【人生若只如初見】
我在我最好的年齡以狼狽不堪的姿態(tài)遇見了蘇子茜。
我滾出林思辰的視線的第十三天,桑子晟開始了他的第二份工作。我淪落為飯客。我開始為我的無恥做著最原始的加法,桑子晟再受不了的時候,終于趕我出門。用桑子晟的話來說,我應(yīng)該出門去去霉氣,再待下去他的屋子都快被我惹得發(fā)霉了。
漫無目的的行走,最容易到達(dá)的卻是心里埋葬得最深的地方。每個城市的邊緣總有著一些和城市發(fā)展不在同一軌道的東西,那些腐敗、骯臟、破敗,這些一旦生根發(fā)芽,就開始像電線桿上的牛皮癬廣告。倍受打擊但是絲毫不會阻隔它蓬勃發(fā)展趨勢。
像所有故事一樣,殘破的小區(qū)旁邊總是有幾條陰森的小巷,陰森的小巷必須是沒有燈光的,就像為了配合所有劇情一樣。故事讓我成就了一個英雄。偶爾的一次酒醉,桑子晟在事后告訴我,我再次和他說起蘇子茜的時候,我竟然哭了。
我以最狼狽的姿態(tài)作為英雄出現(xiàn)在蘇子茜眼前的時候,那時候蘇子茜卻像極了天使。事情滑稽得有點(diǎn)脫離了常規(guī)的軌道,我狼狽不堪的抵擋著那染著五顏六色頭發(fā)的少年的攻擊,蘇子茜優(yōu)雅的站在一邊,很有閑情逸致的對我那難登大雅之堂的三腳貓功夫指指點(diǎn)點(diǎn),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那是離開林思辰后,我第一次付出血的代價去贏得一場比試,蘇子茜笑得花枝燦爛,說,其實(shí)你不用救我,我會跆拳道。我忘記了是因?yàn)閬碜陨眢w的疼痛還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我齜牙咧嘴得更厲害了。
事后蘇子茜說,其實(shí)那不是齜牙咧嘴,是怒火中燒。
她那么說的時候,還在我的胸膛畫著圈,曖昧極了。如果少了桑子晟,我相信畫面的美感度會提升百分之九十。然而你理或是不理他,他就坐在了那里。他還總是會不歹不歹的插上一句:丟人現(xiàn)眼的三腳貓。
桑子晟再一次丟掉調(diào)酒師的工作的時候,我對蘇子茜說桑子晟絕對不是一個好的調(diào)酒師,蘇子茜往往是不說話,微微的笑著,然后不忘記給窗臺的那株仙人掌澆水。我從來不明白蘇子茜為什么習(xí)慣給仙人掌澆水,盡管一開始的我還很努力的試圖告訴蘇子茜,仙人掌是不需要那么多水分的。
至到后來開始習(xí)慣了蘇子茜的習(xí)慣,以至于蘇子茜不在的時候,我也會代替著她那么做。
那株仙人掌最后還是被蘇子茜養(yǎng)死了,蘇子茜為此傷心難過了有一段時間,接著又選擇了另一盆仙人掌。
那個時候桑子晟又失業(yè)了,為了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我認(rèn)識,很早以前就認(rèn)識。
我用我學(xué)了三年的調(diào)酒技藝,代替了桑子晟。蘇子茜說原來你調(diào)酒那么厲害,桑子晟說原來你也會調(diào)酒。我說,我會了很久了。
所以當(dāng)桑子晟拉著路琪的手,甜蜜的介紹著自己的女朋友的時候,我只是把懷里的蘇子茜摟得更緊,說了聲祝福。那天路琪給我最深的記憶就是那一件火紅色的衣服,
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那團(tuán)火紅在我的記憶中越來越清晰。
桑子晟打來電話,說路琪找了你好久,你去哪里了?我有些發(fā)愣。蘇子茜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了過來,我匆匆掛了電話,才想起,我已經(jīng)不是飯客了,我已經(jīng)離開桑子晟很久了,久到我都差點(diǎn)不記得。
路琪素顏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差點(diǎn)沒有認(rèn)出她來。她說,文子璇,你爸爸叫你回去。
我學(xué)著林思辰氣沉丹田的說了句“滾”。
【我在祭奠我已經(jīng)死去的孤單】
最幸福的事情,應(yīng)該是在一個慵懶的早晨,太陽稍微的遲到了一點(diǎn)。擁著一只雪白的貓,蜷縮在大大的床上,躲在被窩里,看著太陽微笑,眼睛可以藏起來。太陽會暖暖的,有一杯巧克力口味的咖啡,吃一種可以讓胃甜蜜的糖,味蕾開始蘇醒的時候。貓咪也開始伸著懶腰,溺溺的向你索取著。
蘇子茜對我描繪著這樣的生活的時候,桑子晟原本和路琪的那段夭折的戀愛,又有了起死回生的跡象。桑子晟拉著路琪,我看得出那個女人的趾高氣昂。我沒有問桑子晟熟悉的路琪是什么樣的,至少不是只會穿休閑運(yùn)動服的蘇子茜能做出對比的。
我說我想去湘西,桑子晟說好。
我又一次刻不容緩的逃出了桑子晟的視線。
蘇子茜還是喜歡畫著圈問我,文子璇,你喜歡我什么?沒有了桑子晟,在曖昧的空氣里我說蘇子茜,我喜歡你不孤單。
蘇子茜還是會在聽到我答案的時候,微微一笑,然后不忘記給窗臺的仙人掌澆水。窗臺上空曠的花盆越來越多,蘇子茜固執(zhí)的把每一顆死亡的仙人掌都好好的安葬。然后卻把空空的花盆留著,蘇子茜說這樣至少記得曾經(jīng)它們存在過。
我開始繼續(xù)做著調(diào)酒師的工作,我一直都不曾說過,留學(xué)三年,我唯一感興趣的就是調(diào)酒,而這個是桑子晟沒辦法比的。透過午夜的煙霧迷離,我還是可以看清蘇子茜的水蛇腰。然后蘇子茜會說:Hi,文子璇,給我一杯long island。
我說蘇子茜你其實(shí)是妖精。蘇子茜卸掉濃裝,換下高跟鞋和露臍裝。一臉清純的問我,那你說我是什么妖精?
我說,貓妖。
我一直以為我會那樣和蘇子茜生活下去,我給她平靜,她陪我不孤單。習(xí)慣是那樣深刻的東西,我那么習(xí)慣蘇子茜。
路琪再次窮追不舍的出現(xiàn)在我和蘇子茜的面前,帶著醫(yī)院的病危通知書。我面無表情的奪過病危通知書,點(diǎn)燃一旁的火機(jī)??粗鹧鏉u漸吞噬著雪白。然后就像當(dāng)年林思辰那么輕松的把我丟出門外一樣,把路琪請出了門。
桑子晟發(fā)郵件給我,用前所未有的語氣質(zhì)問我。我利落的刪掉郵件,找出號碼,拉黑。一氣呵成。
然后陪著蘇子茜一起澆花,只是她再也不能買回新鮮的仙人掌,因?yàn)榇芭_那小小的地方已經(jīng)容納不下再多的東西。
窗臺上最后一盆仙人掌也死掉的時候,湘西的天氣好巧不巧的下起了雨,蘇子茜離開了我的視線,或者說我被蘇子茜拋棄了。我又開始一個人,想著蘇子茜留下的紙條說,文子璇,你喜歡我不孤單。我愛你,一直孤單。
路琪再次找到我的時候,我剛好調(diào)好一杯long island,那是蘇子茜最喜歡的雞尾酒,有著淡雅清新的名字,骨子里卻是純正的濃烈。透過long island的紅褐色,我看到漂亮的路琪,帶著林思辰的遺書。他在三天前病逝。路琪說,文子璇我想你了。語氣曖昧,只是沒了蘇子茜那樣清新的小調(diào)皮。我想我還是喜歡著蘇子茜的,因?yàn)樘K子茜會在我胸口曖昧的畫著圈,而路琪不會。
和路琪回來的時候,我?guī)狭怂械目湛盏幕ㄅ?。我想,那可能是為了祭奠我已?jīng)死亡的孤單。
【我們不是不合適,只是不適合】
桑子晟早在車站等著我和路琪,我慢慢的走在最后面。
我和蘇子茜在一起的時候,桑子晟是多余的。桑子晟和路琪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多余的。
我開始穿著西裝,開始習(xí)慣昏天暗地的生活,我開始不再是飯客。我開始離開那個城市邊緣骯臟的角落,這一切都是林思辰施舍的,我繼承了林思辰的公司。我終于還是在他死了以后,走上了他早已為我安排的道路。盡管我用了他余生的時間和他宣泄著我的叛逆。
然后我也開始習(xí)慣孤單,我終于明白,蘇子茜的愛原來如此孤單。窗臺始終擺著很多空空的花盆,只是不會再有新的出現(xiàn)。窗臺的位置擴(kuò)大了很多,但是心的位置只有那么大,再也容納不了另一個。
桑子晟喝得爛醉來告訴我,他有多愛路琪。然后我才知道,他和路琪最終還是分開。我嘗試著用我了解的愛情來告訴他,不是不合適,只是不適合。桑子晟頂了我一拳,像多年前一樣罵我混蛋。
這次我再沒有笑,離開蘇子茜的我,或許都不太習(xí)慣笑了,路琪說笑是會傳染的,然而路琪的笑,我卻是學(xué)不了來的。
我開始覺得原來是我錯了,就像我和蘇子茜一樣。在轉(zhuǎn)了一圈之后,我們終究還是遇到。
蘇子茜還是會說:Hi,桑子晟,給我一杯long island。然后我借著變換的不同色彩,看著蘇子茜拉長的身形,慵懶得像只貓。散發(fā)著撥人心弦的誘惑。
我問,桑子晟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我,蘇子茜在這里。
桑子晟說,你們不是不合適,只是不適合。又何必糾纏。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桑子晟像一個哲人。
我說,桑子晟你混蛋。
【我們注定糾纏,不死不休】
我開始不再浪跡于酒吧,我開始忘記蘇子茜。我想我終究不是沈從文先生。我終究不是在蘇子茜最好的年齡遇到,所以我終究不能愛到蘇子茜。
路琪穿著超短裙黑絲襪站在我車前的時候,我有了落荒而逃的想法,似乎我和路琪的每次相見都是一場角逐的游戲,她追,我逃。唯一的一次例外該是三年前,我應(yīng)該是在路琪最好的年齡遇到了路琪,所以我也應(yīng)該是理所當(dāng)然的會愛上路琪?,F(xiàn)實(shí)告訴我,我終究不是沈從文先生,我只是應(yīng)該,而不是確定。
三年前在那個骯臟的城市邊緣,我遇到了路琪。那時候的她絲毫的不起眼,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衣服,那時的路琪眼睛是單純的。不妖嬈,不魅惑。
在那個年少時光,路琪是第一個帶我飛翔的人,她拉著我在交錯的小巷不停的穿梭,逃避著身后林思成安排來保護(hù)我的人。那時的路琪,像極了一條魚,等到終于確定身后不再傳來腳步聲的時候,我才來得及仔細(xì)的打量著眼前的路琪,算不上魅惑,清秀的面龐,柔順的長發(fā),眼睛卻出奇的好看,而她眼中的我狼狽著,卻逐漸清晰。
也許是早已經(jīng)命中注定,我把路琪帶回了家。向林思成宣布著長大后我要娶這個女孩為妻的時候,林思成難得的對我笑了笑,許久之后我才明白,他笑的對象并不是我,而是路琪身后,那個來尋找自己女兒的妖嬈婦人。
她只是從我手中牽過路琪,只是一句簡單的“女兒還小,淘氣,打擾到你們了。”卻在林思成的眼中生了根。
和路琪相反,路琪的媽媽是個妖精般的女人,幾乎完美的面龐,玲瓏的身材,勿怪那時即使已經(jīng)有了妻兒的林思成也會那么義無反顧的愛了下去。和母親的淡泊相反,那個女人在林思成心中種下了一顆種子,然后任由它生根發(fā)芽。而我的母親,也終于在那個夏天,再也受不了林思成的中年變性,丟下了年少的我,帶著淡然的微笑和整瓶的安眠藥赫然離去。只是林思成不知道的是,微笑離去的母親,在我的心理也種下了一顆種子,在我們都不清晰的時候,生根發(fā)芽。
年少的我,在母親去世后的第一個晚上,喝得爛醉。桑子晟在路上扶著吐得肝腸寸斷的我,突然出聲“林子璇,你有多恨,曾經(jīng)就有多愛?!蔽夜虉?zhí)的理解,如果把全部的精力交給了恨,那么便一定不愛了。
我把姓氏改成母親的,開始浪跡酒吧,開始學(xué)會報復(fù),我從桑子晟那里學(xué)會不適合我那個年紀(jì)的狠。我讓林思辰日思夜想的那個妖精般的女人,在還來不及享受的時候,赫然離去。
很久之后我都還記得,那個女人在被我推下河的時候,來不及掩飾的驚恐,和林思成在看到那具已經(jīng)不再溫暖的尸體的時候,眼角的淚。
我大笑著跟桑子晟說起,我終于為母親報了仇。桑子晟難得的搖了搖頭“文子璇,你又何必,你不過是放不開自己,不過是說服不了自己原諒自己,因?yàn)槭窃?jīng)的你把路琪帶回家,讓這場悲劇開始上演?!?/p>
路琪說,文子璇,我們注定糾纏,不死不休。
我說,這樣很好。
路琪說,文子璇,你愛我嗎?
我說,我們只是不死不休。
我在我最好的年齡遇到了蘇子茜,我可以愛蘇子茜一場。
我在路琪最好的年齡遇到,于是我們注定糾纏,不死不休。
我說路琪,你怎么和蘇子茜那么不一樣。
我說路琪,你不是蘇子茜。
路琪說,文子璇,你不適合蘇子茜。
路琪說,文子璇,我不會讓你和蘇子茜在一起,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才適合。
路琪說話的時候,就像當(dāng)初她和桑子晟牽手出現(xiàn)在我和蘇子茜眼前一樣的趾高氣昂。透過路琪的趾高氣昂,我竟然看到了窗臺上空著的花盆,人生原來可以如此美好。
【幸好生活不全是愛情】
很久不去的酒吧,再去的時候桑子晟已經(jīng)離開。我也再沒遇到蘇子茜。
因?yàn)榈乩砦恢闷?,酒吧的生意也大不如從前,我沒有絲毫猶豫的把酒吧盤了下來,只是酒吧仍在,桑子晟和蘇子茜卻在沒有出現(xiàn),就如同我和蘇子茜曾經(jīng)消失的那樣徹底。
不久后,收到了桑子晟的電郵,簡簡單單的結(jié)婚照。素顏白紗的蘇子茜溫馨的笑著,背景是大片的海洋,右邊的桑子晟也微微的笑著,和我所看過的笑容竟然沒有差別。而如今的蘇子茜,應(yīng)該不曾再孤單。
我想我會記得蘇子茜曾經(jīng)的存在,就像我固執(zhí)的把那些被蘇子茜碰過的花盆放在窗臺一樣。
路琪說,幸好生活不全是愛情。
所以林思辰不會知道,我早知曉,他其實(shí)是知道我做過的所有的事情的,知道那個女人在臨死前見到的最后一個人是我,知道那個女人死了都緊緊拽在手里的那枚耳釘是他送我的,耳釘上面的編號,世界上獨(dú)一無二。只是他作為父親,所以選擇原諒。所以林思辰不會知道,那個夏天,在他朝思暮想的那個女人去世后的不久,是我故意把路琪帶回家,是我故意讓他看到我和路琪在一起,是我故意激怒他,是我故意要他轟我出門。
那時的我是如此的恨他,明明知道他對我的愛,卻利用他對我的寬容,一次一次的讓他痛苦不堪,明明知道他不會選擇摧毀我,卻要讓他一次一次做出兩難的選擇,我和林思成何嘗不是一場角逐,我追,他逃。而這樣一場角逐,卻無關(guān)風(fēng)月。
幸好生活不全是愛情,我們才可以背負(fù)著各自的情感,不死不休。
車在轉(zhuǎn)角的一剎那,我看到。
路琪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