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凌 黑丁

他曾是震動京城的“盜王”，三度“進宮”賊性難改。為了愛情他再度鋌而走險，甚至敢于名目張膽地進入北京市公檢法機關(guān)盜竊！然而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他再度身陷囹圄的同時，愛情也棄他而去。痛悔與反思中，他“獄中再自首”，又主動交待了自己犯下的500余樁盜竊案，經(jīng)核實定案289起，涉案金額757萬元……

“家賊”要做“京城盜王”

2005年3月，北京連續(xù)發(fā)生了數(shù)十起震動全城的盜竊大案，被盜竊對象竟然是戒備森嚴的公檢法機關(guān)。作案手段也幾乎驚人的一致：盜賊潛入公檢法機關(guān)停車場，趁人不備，采用撬鎖、砸窗等手段，打開車門，瘋狂盜取車內(nèi)財物。

與此同時，北京不少居民的居室、汽車在大白天橫遭盜賊洗劫。從作案手段與作案時間上來分析，北京警方鎖定這一系列“白日闖”盜竊案系一個或一伙盜賊所為，但苦于毫無線索，偵破工作陷入了僵局。

京城的一些媒體將“白日闖”稱為“京城盜王”。報紙刊發(fā)的當天，有一個中年男子發(fā)出了得意的冷笑，他就是攪動京城的“京城盜王”袁寶洪。

袁寶洪時年37歲，出生于北京一個普通職工家庭。翻開他的人生履歷，他已經(jīng)有過“三進宮”的灰色紀錄。

袁寶洪小的時候，家中經(jīng)濟拮據(jù)。為了維護面子，他經(jīng)常偷父母的錢買零食與小伙伴分享，大家尊稱他為“老大”。

1985年，袁寶洪因入室行竊，被勞動教養(yǎng)二年。從少管所出來后，他索性破罐子破摔，重又操起了行竊的老本行。1988年，袁寶洪又一次被抓判刑，這一次判得較重，執(zhí)行有期徒刑6年。出獄后，父母給他找了份正式工作，還給他娶了媳婦，婚后次年生下了兒子。

按說袁寶洪有了正式工作，并且組建了小家庭，他應(yīng)該痛改前非了。可是袁寶洪上班的收入很低，為了迅速致富，他又瞞著家人四處行竊。

袁寶洪先后拜了幾個師傅，終于掌握了一手能立即開鎖的技能。但是入室行竊有較大的風險，袁寶洪把眼光瞄向了汽車，因為汽車看上一眼，就知道里面有沒有人。1996年，袁寶洪又一次失手被抓，判處有期徒刑8年。在袁寶洪三度“進宮”時，他收到了妻子的離婚協(xié)議書。

袁寶洪的母親連氣帶急，在他服刑后不久就撒手西去。2002年10月，袁寶洪結(jié)束了刑期，重新走上社會。

然而，當袁寶洪興沖沖地出獄回家時，父親卻堅決地將他拒之門外，袁寶洪此時才得知，一向偏袒他的母親因病去世了。袁寶洪傷心之余，想聯(lián)系前妻去看望久未謀面的兒子，可是前妻根本聯(lián)系不上。

一次，他經(jīng)過北京某檢察院機關(guān)時，想到自己有家不能歸都是由于執(zhí)法機關(guān)對他的嚴懲造成的，為了報復，他趁保安不備，偷偷砸開一輛公務(wù)車，從車內(nèi)竊得2000元現(xiàn)金。

此后，心理失衡的袁寶洪專找公檢法等執(zhí)法機關(guān)下手，通過砸車竊取現(xiàn)金、筆記本電腦、相機、手機等財物，屢屢得手，每作一次案，他就在心里暗笑：“哼，你們關(guān)了我?guī)状危F(xiàn)在也該我揚眉吐氣了！”

為“風光婚禮”鋌而走險

2005年7月，袁寶洪在網(wǎng)上邂逅了一位名叫陳慧玲的女網(wǎng)友，兩人都是地道的北京人，芳齡24歲的陳慧玲高挑靚麗、溫文爾雅，讓袁寶洪一見傾心。

為了追到陳慧玲，袁寶洪頗費了一番心思，他多次用盜來的錢請陳慧玲吃飯，還開著盜來的車拉著陳慧玲去兜風。袁寶洪花錢如流水，卻讓陳慧玲有些不踏實，而每當陳慧玲問他的職業(yè)時，他總是閃爍其辭。

一次，他又邀約陳慧玲吃飯，陳慧玲對他說：“你要再不告訴我你做什么工作，以后我不再與你有任何交往?！痹瑢毢橹坏镁幜艘惶字e言，他自稱在公安局做便衣，專門抓小偷。為了讓陳慧玲相信，他還與趙妹虎等幾個“同行”商量好，演了一出雙簧，他讓趙妹虎等人扮作小偷，故意在行竊時，被自己識破并抓獲。

陳慧玲果然上了當，她對袁寶洪的“神勇”刮目相看，把袁寶洪視作“英雄”。袁寶洪年近不惑，對這段好不容易追上手的愛情十分看重。為了守衛(wèi)愛情，他更加瘋狂地作案，用盜來的錢逗陳慧玲開心。

袁寶洪的重點作案對象還是公檢法機關(guān)。為了混進公檢法機關(guān)，袁寶洪每次作案時，總把自己精心打扮一份，在大門處登記時，都慌稱自己是法律工作者，來了解案情的。公檢法機關(guān)平時人進人出，保安對他的話也都信以為真，使他得以成功混進去。

袁寶洪竊得錢財后，廣結(jié)游手好閑之人。老家在河北的無業(yè)青年趙妹虎，因行竊多次未失手，在圈內(nèi)有“神偷”之稱，可是當他跟袁寶洪接觸后，對他的偷技佩服得五體投地：“你連公檢法都碰，像我們這些人不要說看到警車，就是聽到警笛心里就緊張，你真是‘京城盜王??！”

“同行”的吹捧，讓袁寶洪很是受用。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他就帶著趙妹虎又跑到公檢法機關(guān)干了幾票，一時間，“京城盜王”的名號傳遍了“行內(nèi)”。

可是謊言總有被識破的一天。2005年12月，袁寶洪與陳慧玲乘地鐵時，陳慧玲看到有一個小偷將手伸向別人的口袋。陳慧玲趕緊暗示袁寶洪捉賊，袁寶洪哪敢真去捉賊，如果動靜搞大了，到了公安局他的身份就會穿幫了。

陳慧玲見袁寶洪說話吞吞吐吐，就追問袁寶洪在哪個派出所就職，袁寶洪被問急了，只得隨便說了一家派出所。

豈料，陳慧玲第二天就到袁寶洪所說的派出所查訪，卻被告知，該派出所查無此人。

這下，陳慧玲徹底明白了：袁寶洪一直在欺騙自己！面對陳慧玲的責問，袁寶洪無言以對。信任危機來臨，眼看著他與陳慧玲的戀情就要告吹，袁寶洪心急如焚。這時，趙妹虎給他出了個主意：“不少女孩子都喜歡金錢，當你有了足夠的財富時，她們就會有安全感，愛情也會更牢靠?！?/p>

袁寶洪將他的話視作“金玉良言”，只要能“套牢”陳慧玲，再大的風險，他也要冒險一試。于是他又編了一套謊言來欺騙陳慧玲，他稱自己和朋友合開了一家公司，自己是獨立股東，每年都有上百萬的分紅。

為了證明自己的財力，他在陳慧玲身上花錢更是大手大腳，只要陳慧玲在商場里對高檔服裝看上一眼，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就一律打包買下。

陳慧玲盡管對袁寶洪有著“迷”一般的困惑，但袁寶洪總是給她制造著不同的驚喜，再加上袁寶洪的一再催促，陳慧玲與袁寶洪進入了談婚論嫁的階段。結(jié)婚就得有漂亮的婚房，同時，袁寶洪考慮到婚后有了家庭，如果再干盜竊勾當，難免會有被抓的時候，想到前妻的決絕離去，袁寶洪就不寒而栗。

袁寶洪拿定主意，在婚前要多干上幾票，婚后就金盆洗手，專心過日子。

袁寶洪打好了如意算盤，開始了更加瘋狂的作案，作案頻率從每周一次提高到每天一次，而且，他對每一次作案的過程都牢記于心，他要借此不斷總結(jié)，防止失手。僅2006年1月12日這天，袁寶洪從早到晚就作案4起，盜得財物現(xiàn)金總值3萬多元。

一次，他與趙妹虎聯(lián)手作案。他們來到一處停車場，那里停了不少寶馬、奔馳等名貴轎車，袁寶洪卻對這些車不屑一顧，他指著一輛桑塔納轎車對趙妹虎說：“這車里有錢，我們就砸這車?！?/p>

趙妹虎莫名其妙，袁寶洪對那些名車為何視而不見，偏要砸再普通不過的桑塔納。但是他很快就由疑慮轉(zhuǎn)為佩服了，他們正是從這輛桑塔納內(nèi)盜得10多萬元現(xiàn)金。

作案后，趙妹虎向袁寶洪討教經(jīng)驗，袁寶洪很不屑地對他說：“這要憑第六感，你以為我這‘京城盜王是人人能當?shù)?？！?/p>

2006年8月，袁寶洪與陳慧玲商定了婚期，最后一關(guān)就是要征得陳慧玲父母的同意，然而就是這一關(guān)，卻卡了殼。原來，袁寶洪見陳慧玲已經(jīng)打定主意跟他結(jié)婚，也放松了繃緊的心。他經(jīng)常炫耀地帶著漂亮女友參加一些“同行”的飯局。

陳慧玲見他的那幫朋友說話都很粗魯，且沒有正當?shù)穆殬I(yè)，十分反感。一次袁寶洪喝醉了酒，她從袁寶洪那兒套出了實話，他根本不是什么公司的股東，其實就是一個無業(yè)游民。而且，陳慧玲也曾多次提出要拜望未來的公公，袁寶洪也是以各種借口推辭。這下，陳慧玲認定袁寶洪是個“小混混”。

當陳慧玲有毀婚的跡像時，袁寶洪急了，他發(fā)誓般地對陳慧玲說：“我是真心愛你的，為了你，我可以把一切不良習慣都改掉！”畢竟陳慧玲與他相處了一年多，她心一軟，答應(yīng)了?？墒窃瑢毢榈膲牧晳T卻沒有改掉，陳慧玲不讓他與那幫“酒肉朋友”交往，他就偷偷交往，還經(jīng)常跟他們一起打牌賭錢，被陳慧玲捉了幾次現(xiàn)行。

幡然醒悟自曝驚天大案

2006年10月20日，袁寶洪到陳慧玲家吃飯，也順便與未來的岳父母商量婚事如何舉行?？墒莿偝缘揭话霑r，陳慧玲突然發(fā)難道：“袁寶洪，你整天東游西蕩，對我是謊話連篇，像你這樣的人我真不放心?！?/p>

陳慧玲的本意并不是要讓袁寶洪難堪，她是借著這個節(jié)骨眼，數(shù)落一下袁寶洪，以讓他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許諾跟她好好過日子，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墒窃瑢毢閰s誤解了陳慧玲的意思，他見女友的父母臉上晴轉(zhuǎn)陰，他的倔脾氣也上來了，他把碗筷往桌子上重重一摔，吼道：“今天吃這頓飯是要商量我們的婚事的，你卻給我難堪，你這不是傷我的自尊嗎？”

事后，袁寶洪又后悔了，他不斷打電話向陳慧玲解釋，可陳慧玲真的對他寒了心，根本不聽他的解釋。

袁寶洪被拒絕后，非但沒有從自身找原因，相反，他認為自己對陳慧玲不薄，可她說翻臉就翻臉，他胸中燃起了復仇的火焰，即使婚事不成，他也要報復一下陳慧玲。

2006年11月29日，袁寶洪打電話約陳慧玲出來最后談一次。陳慧玲經(jīng)不住他的糾纏，只得答應(yīng)。袁寶洪在約會前早已做好了準備，他事前買好三卷膠帶和一把刀。那天晚上，他開車將陳慧玲拉到北京郊外一處僻靜的山上，陳慧玲下車后感覺不對勁，就想跑，袁寶洪一把抓住她，為防她反抗，他將陳慧玲綁在一棵樹上，而后又用膠帶封住了陳慧玲的嘴。

做完這一切后，袁寶洪逼問陳慧玲：“如果你同意跟我結(jié)婚，我就解開你，如果你不同意，那對不起你，你就只能在這山中等死了?！标惢哿崦鎸λ耐{，堅決地搖頭拒絕。

袁寶洪一氣之下，就把陳慧玲扔在山上，惡狠狠地說：“你就在山上等死吧！”

可憐的陳慧玲在山上度過了寒冷孤寂的一夜，第二天，她才被上山拾柴的村民發(fā)現(xiàn)，等村民將她救下時，她已經(jīng)被凍得奄奄一息。陳慧玲回到家中調(diào)養(yǎng)了幾天，身體得到恢復后，她毅然走進公安局報案。兩天后，涉嫌綁架搶劫的袁寶洪被捉拿歸案。

袁寶洪曾經(jīng)“三進宮”，有著一定的反偵查能力，在審訊中，他避重就輕，只交待了幾起盜竊案。2008年5月27日，法院經(jīng)過開庭審理，認定袁寶洪犯搶劫罪3起、盜竊罪8起，判處其有期徒刑13年。同時，與袁寶洪共同行竊的趙妹虎也被判刑。

當法官宣布判決結(jié)果時，袁寶洪驚呆了，他絕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么重的刑，這也是他幾次被捉后所判的最重的刑，他提起上訴。不久，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服刑之初，陳慧玲去看望了袁寶洪一次，她對袁寶洪說：“愛情就是要坦誠以待，真誠相對，并不是靠金錢和虛榮來鋪就的，我們的緣份雖然結(jié)束了，但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重新做人，”

陳慧玲還告訴袁寶洪，為了減輕他的罪責，她主動替袁寶洪退了不少臟，凡是袁寶洪送給她的錢物她都予以退回。

陳慧玲的舉動與一番話語讓袁寶洪的心靈很受震憾。

在服刑中，袁寶洪擔心他因多次盜竊公檢法機關(guān)的車輛被從重處罰，可是管教干部對他一視同仁，還處處對他進行思想開導。

一次，他們經(jīng)過東城區(qū)的一片公墓時，袁寶洪依著窗戶盯著外面的陵墓出神。這些年來，他要么坐牢要么游蕩在外，幾乎沒到母親的墳前祭奠過。執(zhí)法的工作人員早已經(jīng)掌握了這一情況，跟司機耳語了幾句后，司機停下了車，執(zhí)法人員和顏悅色地對袁寶洪說：“我們給你十分鐘的自由時間，你下去到你母親的墳前祭奠一下吧?！?/p>

這人性化的執(zhí)法讓袁寶洪震驚了，那天，他在母親的墳前久久地跪著，執(zhí)法人員過來叫他時，感慨地對他說：“看來你也是個大孝子啊，你母親被你氣得病重去世，你要讓她得以安心，就不要再做愧對良心的事?！?/p>

一席話，讓袁寶洪潸然淚下……

2010年3月，袁寶洪主動向檢察官坦陳了自己所犯下的500多起盜竊案。隨即，檢察機關(guān)對袁寶洪主動交待的500多起盜竊案作了詳細的補充偵查，確認了其中的289起，涉案金額757萬元。

2011年7月13日，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袁寶洪案進行再審，庭審持續(xù)了3天。一名辦案檢察官告訴記者：“袁寶洪是我國近年來盜竊犯罪案件中，罪行最為嚴重、盜竊數(shù)額最大、犯罪歷時最長的一名犯罪人員，同時，也是對余罪坦白最為主動、徹底的人。我國刑法規(guī)定，盜竊罪的最高刑是無期徒刑。鑒于袁寶洪的自首，檢方建議法院對他從輕處罰，并給出了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15年，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的量刑建議?！?/p>

近日，筆者專程采訪了服刑中的袁寶洪，他告訴筆者，他現(xiàn)在正準備寫一本自傳，以自己的灰色人生來告誡警醒世人。他對記者說：“我的不幸人生都是我自己所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我特別對不起陳慧玲，雖然是她的告發(fā)讓我落入法網(wǎng)，但我真心感激她，要不然，我還會在犯罪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責編/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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