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風
小橋
把身體俯下,把腰身拱起來,讓一段坑洼變坦途。
試圖親近流水,卻又背離了流水。水在身下靜靜地流淌,水,多么熟悉,多么陌生。
太多的夢想,太多的思念,欲言又止,不是懈怠,不是背叛,隨著波浪延伸到遠方。
小橋選擇了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表達。時光舒緩,一種快裹著保鮮膜,一種慢趕上了一個陡坡。
喧囂被隔斷,無法起身,走過的足跡一點也不生疏,一點也不過分,輕輕落下來。
如果長出翅膀,就會騰空飛起來。
流水
安靜一些,安靜一些,靜到某種習慣了的溫度。
懶洋洋,仿佛身體不是自己的,仿佛周圍的一切正在預演著結局。
流動起來,似乎永遠不會被拉斷。
這是一種別樣的路,只有放牧歸來的人可以行走,可以帶著一身的晶瑩回家。
沒有等待,歲月的信函永遠保持著現在進行的時態(tài),不僅僅是春,還有夏、秋、冬。
綠藤
它孤獨,它與孤獨相愛。
向上的纏繞是親昵,把頭顱抬高,再抬高,讓親吻肆無忌憚。
高高在上,讓陽光的撫摸懸浮在溫暖的氣息里。
柔弱而堅定地把手臂伸出來,攥緊每一寸時光,夏天因生長而繁茂啊。
聲音也是低微的,但是樂音。歌唱是有的,所有優(yōu)美的詞匯結伴而行。它們是可以飛翔的,自由自在的,多么令人羨慕。
有不知名的花朵依偎著,綠藤的懷抱多么大,多么暖,多么無私和克制。
樹蔭
綠色的影子,斑駁了一地。別樣的抒情,清晰,涼爽,透明,鋒利。
這一切是屬于夏天的,風在夏天的背后埋伏了很久,還在繼續(xù)埋伏。
鳥在更高一些的地方鳴叫著飛過,鳥的叫聲穿透濃密的綠蔭,忽略細節(jié),止于想象。
一片葉子陷入了泥濘,它已經后悔,為盲目地追趕季節(jié),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石路
一粒粒石子,必須經歷一場大的變革,才可以從庸常的姿態(tài)變得安靜、平坦、細致,甚至壓抑了內心的吶喊。
陽光在親吻,暖暖的,一點也不生疏,一點也不過分,每一粒石子都在享受,都在用長時間的孤獨忍住憂傷。
所有的足跡涌向四面八方,遠去的執(zhí)著,單一的堅強,唯有重疊的反復的在用柔軟的節(jié)拍接近,用愛和親情把美好的記憶鑲嵌。
所有的石子抱作一團,這是多么和諧、多么友好的一個整體,它們忍住了太多擠壓、碰觸、摔打。沒有一個膽敢不甘寂寞跳出來,跳出來的都將被疾馳的車輪淘汰出局。
我已經脫去了鞋子,小心翼翼,生怕邁出去的腳把石子誤傷。
籬墻
在北方,這是一種虛構的城堡,隨處可見,那么齊整,那么威嚴,仿佛堅不可摧。
糧食們都被晾曬干了裝入了倉窖,但莊稼秸稈們拒絕著焚燒和腐爛。被父輩們的手再次滲入了細節(jié),經歷了一次變革,挑選一些還硬挺的身體綁縛起來,圍一個庭院,把歡笑聚攏。
過路的風最好奇了,每一次路過,都透過籬墻的縫隙往院里喊上一嗓子,即使是輕微的,呼啦啦的響聲也會讓屋內的鄉(xiāng)親走出來,看一看是不是有自己的親人回還。
籬墻,每年秋后都會再重新修補一次。一年來的風風雨雨,早已讓墻的定義幾乎不復存在。院里和院外也幾乎沒有了遮攔,放牧回來的羊群可以任意地擠進來,甚至有些淘氣的小羊忍不住上前去用力地撞、碰、啃食。
如果去年弄籬墻時加上了楊樹柳樹的枝干,說不定這些枝干今年會發(fā)出一些嫩芽,甚至長出葉子,郁郁蔥蔥的,但我不敢保證它們會長出根來。
露珠
只有在黎明前后,才可以和它相遇。
一粒粒那么晶瑩,那么純凈,仿佛是唐人放牧的絕句。
驚不起一絲漣漪,那不是湖面,更找不到溺水者。出逃的螞蟻已經回來了,家還在原處,拒絕著喧囂和動蕩。
把頭抬起來,天多么藍。
露珠糾纏了太多的回憶,將身邊的野草和小花一一喚醒。
露珠一部分隨風而落,還有一部分是擁有翅膀的,會騰空而去,讓我們在仰望中尋覓,在低頭沉思中等待和期冀。
田埂
在莊稼地里,田埂是父親探望莊稼時要走的路。莊稼是手拉著手的,也只有這里的縫隙會大一些,會剛好讓父親側身擠過去。
尤其是澆地的時候,這是一道防線,水是不可以突破的。水從渠道里流淌,從莊稼的根部漫過來,為了穿透生命,水的抒情功能多么讓人害怕。
田埂可不是極端的,田埂習慣了等待,田埂上不種植莊稼,田埂上連草也沒有,田埂只是田地里一些多余的土,被父親在平整土地時用鐵锨扔出來的那一部分。
這里不是沒有生長,而是被父親一一鏟除了。這里不是不能生長,而是這里的生長顯得多余。
田埂就是田埂,田埂上的生長就像小婆家養(yǎng)的孩子,不被重視,得不到關心。甚至沒有任何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