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琴
【摘要】在第三人侵權致雇員受害案的賠償案件中,由于并無成熟系統(tǒng)的法律體系作為依據(jù),雇員對雇主與第三人的起訴方式、雇主與第三人之間賠償責任的分配和賠償順序的確定、法院對案件的受理與案由的確定等在實踐中存在執(zhí)行上的問題;在具體案例分析的基礎上,結合具體情況,才能有效保障雇員權益,解決糾紛。
【關鍵詞】賠償責任 連帶責任 第三人侵權 審理 賠償順序
雇傭活動在現(xiàn)實生活中廣泛存在,也存在一定風險,雇員在雇傭活動中可能會受到人身或財產(chǎn)上的損害,當這種損害是由第三人侵權導致時,法律關系不再單一,此時由誰來擔責?法律規(guī)定雇傭關系以外的第三人造成雇員人身損害的,賠償權利人可以請求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也可以請求雇主承擔賠償責任,雇主承擔賠償責任后,可以向第三人追償。這一規(guī)定是否能有效解決此類糾紛,筆者從一則真實案例著手對此進行分析。
研究引用案例
張某雇用蔣某為其改建裝修住房,裝修材料由張某提供。2011年9月20日,張某安排蔣某到趙某處購買一包水泥。蔣某到趙某處后在彎腰欲抬水泥時,旁邊另一排2米多高的水泥突然倒塌,致使蔣某腰背部及左膝關節(jié)等處受傷,后經(jīng)鑒定一處為十級傷殘、一處為九級傷殘。事故發(fā)生后,蔣某花費治療費用8萬余元,其中張某支付了7500元、趙某支付2500元,其余費用未再予以支付,雙方均認為應由對方承擔,為此,蔣某將二人同時作為被告訴至法院。
法院一審認為蔣某未經(jīng)趙某同意,自行搬水泥被一旁倒塌的水泥壓傷,引起本案糾紛,蔣某應承擔80%的過錯責任。趙某堆放水泥高達2米,存在安全隱患,趙某未及時發(fā)現(xiàn)并制止蔣某入內,應承擔20%的過錯責任。張某系雇主對蔣某承擔無過錯責任,應對蔣某因受傷產(chǎn)生的損失承擔全部賠償責任。因此一審判決張某承擔80%的責任,趙某承擔20%的責任,同時張某對趙某的20%賠償額承擔連帶責任,在代為賠償后可向趙某追償。張某不服,提起上訴,二審以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發(fā)回重審。重審后,法院認為二者應共同對蔣某連帶承擔賠償款項義務,賠償完畢后,雇主和第三人之間的責任另行劃分。因本案中被告同時請求一并劃分與第三人間的責任,法院為減少訴累,準予此案中一并劃清張某趙某責任。認為從公平角度處理,在本次責任中,張某承擔40%的責任,趙某承擔60%。重一審判決:一,張某、趙某賠償蔣某各項費用8萬元;二,在共同賠償給予蔣某全部款項后,張某、趙某之間按張某承擔40%,蔣某承擔60%的比例分擔,雙方可就超出自己承擔份額的部分向對方追償。判決后蔣某方又提出上訴,重二審終于調解結案,雇員在總款項上讓步5000元,余下賠償金額雇主與第三人各自承擔50%。
案例法律問題分析
雇主與第三人之間承擔何種責任?雇主和第三人間對于案述賠償之債是什么關系呢?應該如何確定二者賠償責任?理論界主要有以下三種意見:當傷害由第三人侵權引起時,應是雇主免責的條件,由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雇主不承擔責任;雇主和第三人承擔連帶責任,對于賠償之債均有義務全部償還;雇主與第三人承擔不真正連帶責任,雇員可以要求雇主賠償,也可以請求第三人賠償。這三種觀點中,第一種符合民眾責任自負的樸素認識,但忽視了雇員行為的受指示性;第二種觀點簡便易行,將二者責任視為連帶處理,可以解決責任雙方互相推諉的問題,但忽視了此類案件中法律關系的雙重性,也不符合連帶責任的法定要件;第三種觀點區(qū)分了二者擔責的原因,同時賦予雇員選擇權,即理論上所稱的“不真正連帶責任”,在雇主承擔了賠償責任后可向第三人追償,這種觀點為我國立法采納。
盡管對于不真正連帶責任的理解側重點不同,但都認為不真正連帶責任包含以下幾個要件:責任主體為兩個以上;責任人的責任彼此獨立;責任的發(fā)生原因具有偶然性;責任人所給付內容大致相同。我國立法未明確提及不真正連帶責任,《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人身損害賠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一條規(guī)定“雇員在從事雇傭活動中遭受人身損害,雇主應當承擔賠償責任。雇傭關系以外的第三人造成雇員人身損害的,賠償權利人可以請求第三人承擔賠償責任,也可以請求雇主承擔賠償責任”。雇主承擔賠償責任后,可以向第三人追償。學者多認為該條文即是不真正連帶責任的體現(xiàn),但該條規(guī)定并未進一步細化適用規(guī)則,由此帶來了實踐中可能存在以下問題,即:雇員能否同時起訴二者?在雇員同時向二者主張時,誰來承擔賠償責任?仍然是要由雇主先賠償再去向第三人追償嗎?這些都成為司法實踐中不可回避的問題。
雇員能否同時起訴雇主和第三人?如上所述,無論是按法律規(guī)定還是按不真正連帶債務的特性,都賦予雇員數(shù)個獨立的請求權,其可擇一行使。但雇員能否同時向雇主和第三人主張不同類權利則存在爭議。一種觀點認為,法院應賦予債權人充分的選擇權,允許雇員分別起訴或同時起訴。另一種觀點則認為,雇員只能擇一起訴,起訴一債務人,則喪失了對其他債務人的訴權。筆者認為,法律并未禁止雇員同時起訴雇主和第三人,民法中法不禁止即為允許。此類案件中,雇員往往欠缺法律知識,也無從對二者的賠付能力作出正確判斷,所以為確保能最終得到賠償款項,雇員往往不會擇一,而是同時向二者主張權利,如果法律限制其必須擇一,那么當其選擇主體因為個人原因而賠付無法到位時,雇員權益必然受損,這顯然與立法精神不符。同時允許雇員一并訴訟也有利于提升訴訟效率。依法律規(guī)定,此類案件中雇主和第三人依據(jù)不同的法律關系而均應對雇員的傷害擔責,在雇主擔責后可向侵權第三人追償,如機械地按此操作,如雇員不先起訴第三人,則必然會帶來兩訴,其帶來的惡果是長時間的拖延、當事人的訴累及后訴中雇員缺位帶來的事實審查之困。據(jù)此,筆者認為無論是從法律層面還是從情理層面都應允許此類案件中雇員同時起訴雇主和第三人。
案件受理與案由確定。雇員對兩者不作區(qū)分的同時提起訴訟,法院能否受理?筆者認為法院可以受理?!睹袷略V訟法》第 五十三條規(guī)定,當事人一方或者雙方為二人以上,其訴訟標的是共同的,或者訴訟標的是同一種類,人民法院認為可以合并審理并經(jīng)當事人同意的,為共同訴訟。筆者認為此類案件可作為普通共同訴訟對待,第三人侵權致雇員受害案中涉及到兩個不同的法律關系,即雇員與雇主的雇傭合同關系和雇員與第三人的侵權關系,但其訴訟標的是同一類型,且目的相同,均是對傷者的損害進行賠償,普通共同訴訟中的訴訟標的種類不應局限于同一法律關系上來要求,應該擴大化解釋為具有牽連性的同一類型即可。從實際操作層面來看,此類案件合并審理能避免當事人重復起訴,或是法院出現(xiàn)矛盾的多個判決,從而降低訴訟成本,避免起訴后追加當事人所帶來的時間拖延等麻煩,也有利于雇員減小敗訴風險,及時維護雇員權益,這種選擇應當予以支持。
在案由確定上,同一訴訟中涉及兩個以上的法律關系,不屬于主從關系的,以當事人訴爭的法律關系確定案由,均為訴爭法律關系的,并列確定為案由。研究案例中,雇員未擇一起訴,而是同時向雙方主張權利,如前所述,應為法不禁止的權利,同時也便于糾紛的徹底解決和司法效率最大化,因其涉及兩個法律關系,也沒有主從關系,因此應予以同時作為案由最為合適,也為法院于一案中了結各方權責解開束縛,即案由可寫為“雇傭損害和侵權賠償案”。
賠償責任及賠償順序的確定。案件審理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各方賠償責任的合理劃分。就此類案件而言,如分別起訴或歸責,那么按法律規(guī)定第三人依照過錯歸責原則承擔侵權責任,雇主在雇員無故意或重大過失下承擔無過錯責任,雇主擔責后又向第三人追償,即最終的責任者是第三人。在雇員無過錯的情況下,雙方應賠付的金額大致相同;在雇員有過錯的情況下,侵權第三人只依其過錯承擔責任,由于雇主承擔的是無過錯責任,此種情況下可能會出現(xiàn)雇主賠付金額大于第三人賠付金額,相應地追償范圍也只局限于第三人應賠償?shù)姆秶鷥?。而在賠償順序問題上,筆者認為應本著司法效率最大化的原則解決糾紛,在判決中就終局責任人即侵權第三人和雇主間的內部責任正確加以分配,明確承擔賠償義務上終局責任人為先,即傷殘賠償金、醫(yī)療費、誤工費、交通費、護理費等中應由第三人承擔最終賠付責任的款項則確定先由其承擔,如執(zhí)行不能再由雇主承擔;賠付款項中不應由第三人承擔最終賠付責任的由雇主自行承擔,在判決中明確承擔責任的順序,避免責任主體互相推諉,或是一案多訴、重復訴訟的出現(xiàn),也更符合民法的公平原則,同時在執(zhí)行時也就相應明確嚴格按順序執(zhí)行,只有在第三人確不能賠償時,雇員才能要求另一債務人即雇主給付,以此確保判決義務的實現(xiàn),打消當事人推托逃避債務的僥幸心理。
結語
在第三人侵權致雇員受害案中,正如本文所舉案例,雇主往往是沒有任何過錯的,此時如不明確終局責任人即侵權人依過錯承擔的責任前置,雖最大限度維護了雇員的利益,但有失公允。筆者認為,當雇員為防止訴訟風險或因其它原因而對債務人不作區(qū)分選擇時,法院應本著民事訴訟定紛止爭的目的在一訴中將各方責任及履行順序明確,如此才能促進賠付金額的及時到位,也避免一事陷入拖延、推諉和往復的訴訟中,法與理才能更好融合,得到民眾的認同。
(作者單位:六盤水師范學院政法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