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文華
我曾應(yīng)邀到石河子大學(xué)講學(xué)。新疆,是我的故鄉(xiāng),石河子卻并不熟悉。在短暫的接觸中,深深地喜歡上這座城市,因為這是一座被愛浸潤的城市,石河子人比大都市人更幸福地生活著。
在石河子大學(xué)校園,我看到樹蔭下有多個賣西瓜的攤位,旁邊有幾排桌椅,總是坐滿了人。瓜攤邊有一個大水缸,里面泡滿了西瓜。不時會有人走過來撈起一個買了吃,賣瓜人又“撲通”丟進一個大瓜。
我正看得出神,聽到兩個女生和賣瓜人對話:
“你幫我們挑一個瓜吧!我們要帶回宿舍吃?!?/p>
“好嘞!”賣瓜人是個帥氣的小伙子。
付好錢,女生又說:“這個瓜肯定是好瓜嗎?”
小伙子說:“我挑的肯定好?!?/p>
“那……幫我們殺開吧!我們一人一半抱回去?!边@里的人從來都是說“殺瓜”、“宰瓜”,似乎切個瓜也要有當屠夫的勇氣,因為瓜很大很重。
小伙子拿刀“喀嚓”一下把它切開。
“?。≡趺磿幸坏腊椎??”一個女孩叫起來。瓜瓤是紅的,瓜子是黑的,有一道白邊,但不明顯,按上海的標準,這絕對是熟瓜。
“這算我的!”小伙子把瓜一放,重新挑了個大西瓜,稱也不稱,就去找刀,要把它殺掉。這個瓜看上去絕對不比剛才那個小。
“干嗎又宰一只瓜???還沒有稱過??!”老板拎著刀走過來說?!八齻兿庸喜缓?,我換一只?!?/p>
老板瞄了一眼已切開的瓜。我開始擔心,生怕老板發(fā)威,說小女生故意生事,連帶把伙計罵一頓。
“你怎么連瓜都不會挑?”老板善意地嘲諷著,順手把刀遞給他,轉(zhuǎn)身接待顧客去了。這次切開,西瓜是紅紅的瓤、黑黑的子,熟得恰到好處。
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樣的瓜,在上海絕對不可能退掉,顧客不知要費多少口舌才可以便宜點買回去,旁邊不知會圍多少人看“吵相罵”(吵架)。
這個伙計二話不說就重新切開一只,沒稱,對這個舉動,老板沒有罵,也沒有要求一定按實際份量收錢??礃幼樱@是常規(guī)做法。他們怎么可以這么慷慨呢?我無法想象消費者會被這樣善意地對待。當賣瓜人和買瓜人都滿臉幸福時,我一臉羨慕。
這個城市讓人覺得溫暖,當?shù)厝说拇椭栏屛殷w驗到夏天般的熱情。
烏魯木齊地窩堡機場離石河子有100多公里。在上海,往往會請客人坐公共交通工具到了當?shù)卦俳谐鲎廛嚕蜌庖稽c,會安排專車來接。石河子大學(xué)不僅派車來接,系領(lǐng)導(dǎo)也到機場來接。后來得知,這不是對我的特例,所有受邀的專家他們都會親自接機。
在飯店門口的瓜攤上,主任買了一個西瓜、一個哈密瓜,讓攤主切好端上來。到了賓館,主任送我到房間,看什么都安頓好了才走。過了幾分鐘,服務(wù)員送來了水果。此后,每天都有兩至三次的水果送來。
晚上接風,學(xué)院的全體領(lǐng)導(dǎo)給我們專家接風。結(jié)束后,一位專家提議說散步。學(xué)院領(lǐng)導(dǎo)馬上讓系領(lǐng)導(dǎo)陪同我們,并安排了車子在新廣場等著接我們。
接下來每次講座前,都會有人到賓館里來接我們,盡管教學(xué)樓和賓館近在咫尺。每次講座后,都會有人送我們回賓館。每次吃飯前,都會有人來叫我們。有天晚上我們專家自己結(jié)伴去音樂廣場,半路上接到系領(lǐng)導(dǎo)電話,聽說我們在去音樂廣場的路上,馬上說要來陪我們,我們說不用了,又說派車過來,我們說不用了。他還很過意不去。過意不去的是我們。很多年我沒有體驗過這樣熱情的招待了。難得的是,在變化巨大的社會發(fā)展過程中,石河子人的熱情保留下來,并且增加了細膩。我相信所有人都會被這種熱情打動,因為它付出的是真心,付出的是時間。
告別時,我感謝主辦方的熱情接待。主辦方回答我:“在惡劣的自然條件下,新疆人、兵團人如果不相互幫助,就無法生存。不論是對熟悉的人還是陌生人。你不知道,以前交通沒這么發(fā)達時,任何一個人遇到問題,如果沒有其他人的幫助,都可能生死攸關(guān)。幫助他人就是幫助自己。我們習慣了這樣做?!笔幼尤税焉咸旖o的廣袤土地和惡劣自然環(huán)境,轉(zhuǎn)化成幫助別人、愛別人的特性。
生活在這樣一座城市里,是一種幸福。
責任編輯:尹穎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