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教育真的能把我們培養(yǎng)成人才嗎?
困惑關鍵詞:大學教育自我
提問者:顧江帆
上海外國語大學
吳曉波先生您好!
我學習的專業(yè)是工商管理,可能我也是現(xiàn)在為數(shù)不算多的、對自己專業(yè)十分感興趣的學生。但是總體來講,我對于學習考試方式和教學內(nèi)容有一定的反感,似乎這些教育沒能啟迪我們的心智,反而限制了我們的思維,無法滿足我們對知識的渴求。
我們大學里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高中時,我們很努力學習,對知識掌握得很好,但是即便如此,對于考試依舊心里沒底;可是到了大學,即使整個學期沒有好好學習,只要考前突擊看書,依舊可以獲得很好的成績。這個現(xiàn)實讓我們感到既幸運又無奈。畢竟,我們是來接受高等教育的,如果本該用一個學期消化吸收的知識在一周內(nèi)自學就可以學會,那么,大學的教育似乎就失去其意義,或者說不配被稱為高等教育。
面對這種尷尬,需要反思的不僅是我們,還應該包括老師,他們總是跟我們說,其實大學學習的很多內(nèi)容到了社會上是沒用的,甚至你以后一生可能都用不到,比如微積分、經(jīng)濟學等等。我們所要學習的,并不是知識本身,而是一種思維,學習處理問題的方式,這些才是讓一個人受益終生的財富。
我同意這樣的觀點,但是由于種種原因,我覺得我們還沒有達到這樣的效果,如今我已經(jīng)大二,可是對于當初所學的很多東西早已忘記,思維方式、解決問題的思路仿佛也被限制,失去了很多創(chuàng)新能力,失去了敢于思考、無畏的精神。我該怎么辦?
顧江帆你好!
你當然不是第一個對大學教育不滿的人,也不會是最后一個。問題是,身處其中的你能怎么辦?
辦法其實只有兩個,一是逃離,堅決地逃離;二是抗爭,妥協(xié)地抗爭。在這封信中,只說第二種辦法。
我讀大學是24年前的事情了,學的是新聞學,進的是當時中國最好的新聞系之一——復旦大學新聞系。可是當我上第一堂課的時候,老師面無表情地告訴我們兩件事:第一,“新聞無學”,我沒有什么可以教大家的;第二,所有的大學新聞教材已經(jīng)完全不適應正在巨變中的傳媒市場了,也就是說,我教給大家的,只是一堆過時的“手藝”。
當時的我跟現(xiàn)在的你一樣,逃無可逃。
關于第一點,老師還是給了一條出路。他說,新聞是一門實踐的專業(yè),你只要把三千篇優(yōu)秀的新聞稿件“肢解”開來,從導語、段落、邏輯到評論,熟能生巧,自然就可以成為一位熟練的“新聞工匠”。我聽從了他的意見,四年里我“肢解”了能夠拿到手的數(shù)千篇新聞稿件,你一定聽過“庖丁解?!边@個故事的,道理同一,這毫無捷徑可走。
最糟糕的是第二點,老師手一攤:辦法自己找。我的辦法是:把自己關進圖書館,然后一排一排地讀書。我比你幸運,當時沒有互聯(lián)網(wǎng),所以不必受“魔獸”的誘惑,我就一排一排地讀書,從一樓讀到二樓,再從二樓讀到三樓,然后讀到珍本庫。當然我讀的都是文史哲類圖書,我根本沒有想過“讀這些書到底有什么用”這類問題,我只是覺得這是惟一比較可靠的辦法。要讀完那么多的書,同樣也毫無捷徑可走。
在大學三年級的時候,我還自作主張,下了一個決定。我放棄了到報社實習的機會——那關系到畢業(yè)的去向,一直到今天,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從實習生中招聘記者——而在長江以南的數(shù)個省份游走了半年。我在井岡山看到了紅軍留下來的標語,在貴州看到了三個女兒只有一條褲子的貧苦農(nóng)家,在湘西看到了沈從文筆下的苗族風情,在廣西老山前線看到了貓耳洞里的士兵生活,在剛剛開放的海南島第一次看到了所謂的“妓女”,她們把五元錢插在劣質(zhì)的絲襪上四處拉客。那段經(jīng)歷讓我目睹了真實的、書本上沒有的中國,從此我不再是一個只會幻想的城市青年。
當我走上社會,成為一名職業(yè)記者的時候,我一點兒也不抱怨我所受的大學教育。到今天,我同樣不抱怨我所在的喧囂時代。我知道我逃無可逃,只能跟自己死磕。
你所學習的工商管理與我當年所學習的新聞學,有一點非常相似——都是實踐性的學術(shù)。再好的大學教育能夠給你的無非也只是“術(shù)”而已,如果老師不能給你,你大可以從其他渠道獲得。問題僅僅是你是否舍得投入,不計成本地投入。
“抱怨”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青春病,因為你的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所以你因之焦慮,而焦慮一定會發(fā)酵出抱怨,抱怨自己的智商、出生的家庭、考上的學校、學科以及所有的一切,這不足為奇,當哪一天,你開始不再抱怨的時候,你就跟青春告別了。問題僅僅在于,你不能只會抱怨,你必須行動。
所以,如果你無法改變“大學教育何去何從”,那就決定自己何去何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