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一粒麥子的幸福
風(fēng)霜和冰雪不算什么,劈頭蓋臉的一場暴雨
和持久漫長的干旱,也不算什么
甚至大半年晦暗的光陰,勞累所致的疾病
佝僂的腰和潛伏的痛,更不算什么
只有一粒飽滿滾圓的麥子,實實在在地
展現(xiàn)在眼前,堆成小山,手可摸,嘴可嚼
麥漿的清香占據(jù)整個心房,才算什么
今年哪面坡上種蕎,哪條溝底點豆
哪塊地因為貧瘠而氣餒、滑坡,又是哪塊地
高高挺起驕傲的胸膛,炫耀連年的豐收
母親心中有數(shù)。而被疲憊困擾的夢境里
她往往搞不清,自己喊出的名字
是她最了解的兒女,還是她最熟悉的土地
在歲月的風(fēng)中,母親一次次抬頭
滿眼遼闊的蒼茫。一次次彎腰
只為一粒麥子的幸福,而她自己
在斑駁的泥土里順風(fēng)而起,迎風(fēng)倒伏
像一棵成熟之后,忘記收獲的莊稼
胡麻花
在這荒僻的鄉(xiāng)下,遼遠的邊陲
抬頭,就能看見彎腰的神靈
遠眺,數(shù)十座駝背的山
逶迤而來——那么,讓我俯首看看低處的光陰——
冰草有著軟弱的骨頭,土坷垃
一臉蒙昧。若不是那縷清香的引導(dǎo)
猶豫不決的蜜蜂怎知何去何從
而在一小塊陰涼里談天說地的螞蟻
和那些無名無姓的爬蟲,飛蛾
會不會想到,是一株油料植物
滋潤了它們干澀的言辭?
素凈、雅致的胡麻花,父親沉重的鼾聲
歇息的床單。妹妹挖野菜時,擦汗的手絹
輕風(fēng)吹動,我多想扯下一塊天空的藍
蓋住故鄉(xiāng)憂郁的臉。我多想
把這新鮮而樸素的補丁穿在身上
春色無邊
晨光里,一些微小的事物在向上
昨夜丟失的水分,被露珠一一找到
腐朽給新生讓路:山坡上,地氣氤氳
細嫩的柳枝,扭傷了腰,一邊憂郁
一邊生長。溝渠里一枚蜷曲的殘葉
抱著僵硬的土坷垃,悼念逝去的親人
伸手抓一把大好的春光
指尖流瀉的是綿延千里的綠
一片夢中醒來的麥地,正在掀翻
暗淡的泥土。從泛黃農(nóng)歷中走來的雨水
淋濕了一個新鮮的節(jié)氣。河水涌動
逆流而上,被清越的鳥鳴彈奏的土地
泛起了青春的光澤
一根暗自用勁的椑草只知努力生長
無意提升大地的高度
一只醉心于陽光的螞蟻也不會留心——
是一場怎樣的風(fēng),撲滅了我眼里的火焰
卻吹開了你內(nèi)心的花朵
趙亞鋒:1982年生。甘肅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作品散見《青年文學(xué)》《星星詩刊》《飛天》《綠風(fēng)詩刊》《詩歌月刊》《北京文學(xué)》《天津文學(xué)》《青年作家》《中國詩歌》《散文詩》等?,F(xiàn)主編民刊《大地灣文學(xué)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