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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禮士胡同的日子

2012-04-29 23:08:24丹晨
上海文學 2012年1期
關(guān)鍵詞:文藝報黑線

丹晨

1978年6月,我到中國作家協(xié)會所屬的《文藝報》報到工作。

那時《文藝報》已經(jīng)發(fā)完了復刊后第一期的稿子。它是根據(jù)剛剛開完的全國文聯(lián)全委會議的決議,才恢復被停辦了十二年的刊物。編輯部暫時設在北京東四禮士胡同129號。這個宅院原是一個外國大使館舍,“文革”時期曾是文化部長于會泳的辦公地。一個部長占用這么大的宅院也夠奢侈和霸氣的了!院對面還有一個很考究的小樓院落,曾為于會泳手下的“初瀾”寫作組所占用。現(xiàn)在是文化部研究室辦公地。《文藝報》和研究室當時都是評論家馮牧領(lǐng)導的,所以工作上也?;ネ暁?,互相配合。

這個宅院有正院后院西院三個連體的平房組成,成“品”字形,是一個典型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建筑,外型像四合院,建筑材料和內(nèi)部設施都是現(xiàn)代化的。朱紅大門和里面的紅門綠窗的油漆都還很鮮亮耀目,很有氣派。大門里面的院子很大,汽車可以??颗軇?。正院是文化部常用來接待外賓的地方,連著正院西側(cè)是一個大套院,是電影局的辦公室,北屋很大,改裝成放映室,幾乎每天上下午都放電影,我們有時也來看上一會兒。

有一次,看見夏公(衍)也來看電影。那年他已是近八十高齡的老人,兩頰瘦削,不良于行,但臉容清癯,凈白紅潤,氣色精神極好,說話聲也很響亮。因來早了,人們就扶著他到電影局辦公室小坐。我是第一次見到夏公,但在少年時代就讀過他寫的劇本《上海屋檐下》、《心防》、《愁城記》等。那時很多劇本都出單行本的書,是可以像小說一樣當文學作品閱讀的,不像現(xiàn)在的劇本不經(jīng)讀,文學性太差。那時我就知道他是當代最杰出的大劇作家。上海解放初,在我這個中學生的眼里,對他這位大作家穿著灰布制服來做接管這個城市文化藝術(shù)系統(tǒng)的大領(lǐng)導感到很好奇。后來凡他改編的電影《祝?!贰ⅰ读旨忆佔印?、《革命家庭》等等我必定去看,非常過癮,都是最優(yōu)秀的作品。1960年代聽說他被批判了?!拔母铩鼻皫讉€月,在文聯(lián)禮堂聽一位宣傳部門領(lǐng)導作報告時,特別點名說還要狠狠批判包括他和一些文藝界名作家,我很不理解,這是為什么?

如今,他就坐在那里,我可以近距離親眼看到他,感到很親切,好像看到前輩親人似的。不久前聽說夏公“文革”時在監(jiān)獄中給踢斷了腿,所以現(xiàn)在成了瘸子。夏公思想很解放,從來見識銳敏卓越,又聽說他旗幟鮮明地批評“文革”,卻聲稱不寫有關(guān)“文革”的文章。幾年之后,讀到他寫的回憶錄《懶尋舊夢錄》就是寫到1949年為止,后來經(jīng)歷的驚濤駭浪、詭異荒誕的歷史風云不著一字。直到1994年,他才寫了《“武訓傳”事件始末》,果然披露了許多重要史料,并說對這段歷史“我想了很久,但找不到順理成章的回答……”這時,他曾對友人說,續(xù)篇“寫總是要寫的……”說明他已有了新的想法,但體力、記憶和資料收集等等原因卻已使他難以為繼。我為此感到憾惜和深思。

現(xiàn)在回憶起來,那時的社會氣氛還是很有點兒戲劇性的?!八娜藥汀笨迮_已經(jīng)一年多了,高層有些人對毛澤東仍像“文革”時一樣迷信崇拜,影響最大的當然就是為人們熟知的所謂兩個“凡是”。1977年11月,我曾多次聽到新任中宣部長的講話,說要大力宣傳高舉毛主席的旗幟,又要宣傳緊跟華主席;高舉是根本,緊跟要與高舉結(jié)合起來,兩者是一致的。說到文藝界如何批判“四人幫”的問題,部長說,“文革”前的教育戰(zhàn)線不是“黑線專政”,因為找到了根據(jù),找到了毛對教育工作肯定的話。文藝戰(zhàn)線的黑線問題,毛有過兩次批示,批得很嚴厲,又對林彪委托江青召開的座談會紀要(“黑線專政”最早就是《紀要》中提出來的)看過,而且多次修改。所以,“黑線專政”論要批,但不要把毛的話當作江青的話來批了。對毛主席批評文藝界要講夠,要肯定。黑線還是有的,要批劉少奇、林彪、特別是江青的黑線,怎么搞亂、破壞毛主席的革命路線。部長還批評有的文章把“文革”前文藝界說得還不錯,就責問:那么毛為什么會有兩個批示呢?為什么要搞“文革”呢?這些協(xié)會、領(lǐng)導人又怎么樣呢?是不是還要請周揚來當文化部長呢?

那時我正在一家日報主持文藝部工作,這些傳達剛聽完,下面編輯就議論開了,說:“對歷史的評價是根據(jù)事實,還是根據(jù)一個人的話?”“發(fā)現(xiàn)了幾句話,就據(jù)以評定是非(指對教育戰(zhàn)線),這是不是也是片言只語呢?”這樣質(zhì)疑說明人們已用自己的頭腦思考,不再盲目接受,這大概也可算是一點進步吧!

就在前一個月,1977年10月,當時唯一的一家全國性文學刊物《人民文學》編輯部想做點事,舉行了一個只有二十多人參加的關(guān)于短篇小說創(chuàng)作討論會,地點在虎坊橋一個不太起眼的遠東飯店,離我報館很近,我常去旁聽。雖說規(guī)模不大,但這是十多年來作家們第一次在一起開會,大家碰見時恍若隔世,非常激動。八十多歲高齡的茅公(盾)都到會講了話,這也是他“文革”后第一次作為作家在公開場合露面。大家除了控訴“四人幫”罪行。批判“四人幫”搞樣板戲創(chuàng)作中的“極左”教條,還談了文學與生活、題材問題、如何反映與“四人幫”作斗爭等等。這本來是很平常但又很有意義的會議,《人民文學》編輯們在會后寫了報道想請新華社、《人民日報》發(fā)消息。那時的《人民文學》歸屬國家出版局管,一個報道稿連編輯部都不敢作主,就由主編張光年向出版局領(lǐng)導匯報這個會議情況,并請審定批準。局長是個老好人,因為覺得文藝界的問題太復雜,毛的嚴厲批示至今有效,所以不贊成見報,不同意擴大宣傳,“怕給出版局招惹麻煩”。張光年聽說后,立刻覺得“解除了我的精神負擔”。他本來就有點猶猶豫豫,連作家們在會上提出向上面呼吁恢復文聯(lián)和各協(xié)會活動的要求,盡管心里愿意卻不同意向上反映。編輯將他在會上的發(fā)言整理成文。他也不同意。

這正應了那時流行的一個詞:“心有余悸?!爆F(xiàn)在的人們當然想像不到那時的人為什么如此恐懼,顧慮重重、小心翼翼。

但是,張光年倒也沒有就此止步。稍后,11月下旬,《人民日報》召開批判“文藝黑線專政論”座談會,他去參加發(fā)言,得悉上面已經(jīng)批準可以批判《紀要》,就在會議中間打電話給編輯劉錫誠,指示《人民文學》也可組織這樣的會,可談得深一些,“把戰(zhàn)斗氣氛搞得濃濃的,要有一些規(guī)?!庇谑?,編輯們就此提出了要開一個全國性座談會的計劃,報請出版局轉(zhuǎn)報中宣部。文藝界領(lǐng)導李季和劉白羽審定時,為了謹慎,主張“縮小規(guī)模,不請外地作家”,張光年也同意了。這個會終于在1977年底舉行,開了三天會,至少有兩個成果:一是把“四人幫”誣陷“文革”前文藝界被一條劉少奇黑線專政的說法否定了,但對劉少奇的“黑線還是有的”說法,上面仍不松口,《光明日報》在一段編者按語里就公開這么說。二是會議召開時。參加的作家最終還是多達一百多人,連一個月前被諷刺的周揚(幾天前他剛剛被任命為社科院顧問)以及夏衍等等曾被認為“黑線人物”也都到會講話。中宣部長、文化部長也都出席作指示,口氣當然變得積極多了。

會議提出要求恢復文聯(lián)和各協(xié)會的活動也得到了上面的支持和同意。張光年在日記中記述說:“座談會在歡欣鼓舞中圓滿結(jié)束?!?/p>

歷史就這樣很不容易地往前跨進了一步。

經(jīng)過幾個月的籌備,被停止活動十多年的中國文聯(lián)在第二年(1978)5月27日到6月5日召開了全國委員會擴大會。會議的決議稱:從現(xiàn)在起恢復文聯(lián)和各協(xié)會的活動,號召文藝工作者高舉毛澤東的革命路線偉大旗幟,揭批“四人幫”,繁榮社會主義文藝事業(yè)。會議期間,最激動人心的還是對“四人幫”迫害作家藝術(shù)家罪行的揭露和控訴。雖然已經(jīng)大會小會一次又一次地批判揭露他們的罪行,但每次都有新的內(nèi)容,每次都使人難以平靜,因為這場劫難實在太大了。在會場上看到那些被迫害得癱瘓了不能說話了殘廢了的,聽到那些含冤慘死的作家藝術(shù)家老舍、趙樹理、郭小川、周信芳、蓋叫天、鄭君里、張德成、賽音朝克圖、孫維世、嚴鳳英等人的不幸遭遇,怎么能不憤怒。不因此引起深思呢?!

我?guī)缀跆焯烊ヂ爼?。電影、文學、戲曲……幾個小組都去聽過。我聽過李準、梁信、趙丹、崔嵬、歐陽山、姚雪垠、沙汀、鐘敬文、臧克家、林林、賈芝、李鑒堯、任白戈、瑪拉沁夫、潘鳳霞、趙燕俠、周傳瑛、筱文艷、劉郁民、常香玉、陳書舫、王秀蘭、馬烽、陳播、康巴爾汗……他們的發(fā)言都非常感人,實實在在,我都認真記錄在采訪本里。這里我只轉(zhuǎn)述文學方面的山西作家馬烽在5月31日關(guān)于趙樹理的一段話:他先講了《三上桃峰》和作者賈克的冤案、趙云龍案件,然后著重講了趙樹理,說:“……他過去每年都到山西住半年(貫徹毛的文藝路線,深入生活),1965年后,全家都搬到山西來……以前,大家一直認為趙是解放區(qū)文藝的一面旗子。六十高齡時回到基層當縣委副書記?!母飼r‘紅衛(wèi)兵揪斗他,他對‘文革、‘紅衛(wèi)兵沒有對立情緒。他說‘你們斗我,說我是敵我矛盾,我和你們還是同志關(guān)系。說我是周揚代理人。周揚可沒告訴我,如果告訴我,我代不代還是另一回事。他就這樣,過去和現(xiàn)在,什么時候都不說謊,甚至還保持一貫的幽默?!t衛(wèi)兵說他是劉少奇司令部的人。他說‘不是,即使是,也只是一個兵,一個不好的兵?!t衛(wèi)兵用皮帶抽打他,他說‘這樣打,能打成反革命?他那時身體已經(jīng)很不好,有病,還被罰跪,踏上兩只腳,胳臂被往上揪,連續(xù)斗三個鐘頭,他仍還是實事求是不瞎說。白天黑夜連續(xù)斗,他肺氣腫,晚上不讓睡。到1969年,趙已經(jīng)臥病不起,醫(yī)生認為要住院治療,他在省里繼續(xù)被批斗。1970年批斗他時,肋骨被打折,從三張桌子摞在一起高處罰跪摔下來髖骨骨折,坐都坐不住了,就這樣倒下了。過幾天死了,連尸首都沒有人管。到現(xiàn)在,省里還不做結(jié)論。認為他是涉及全國性的問題,要等中央批示……”

到現(xiàn)在我重新記述這些話時,仍抑制不住自己的悲憤。我記錄的會上發(fā)言大量是這樣慘痛的故事。《文藝報》復刊第一期編了這個文聯(lián)會議的專輯,但這些發(fā)言只作了極少量的報道和反映??d的主要是文化部官員、文藝界領(lǐng)導和少數(shù)代表的發(fā)言,這當然可以理解。我最注意的是周揚的講話,好像是他復出后第二次在公開場合的講話。他著重講了怎么正確對待“文革”的問題,說:“‘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對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次嚴峻的考驗,也是一次最重要的學習。‘文化大革命是一次急風暴雨式的群眾革命運動……”“我們的眼睛不要老是向后看,我們應該朝前看?!薄拔覀兊臍鈶撝饾u可以消除了……單是有氣還不夠,還必須冷靜地思考和觀察問題,正確地對待‘文化大革命……”整篇講話都以毛的話為依據(jù),說,在革命和建設過程中,思想如果跟不上,遇到困難和挫折時,就“容易受到劉少奇修正主義路線的影響”??傊?,與大會的基調(diào)一致,都是強調(diào)高舉毛的旗幟??隙ā拔母铩保小八娜藥汀?。

那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已在5月11日發(fā)表。周揚的發(fā)言是在之后的五六月間,他的講話是虔誠的,想撫慰人們受傷的心靈,像當時許多老干部復出以后,希望一切回到“文革”前的十七年時那樣,因此對于如何解放思想,進行深刻的歷史反思,面臨即將來臨的一場大的改革。還缺乏思想準備?!段乃噲蟆肥窃谶@樣環(huán)境下復刊的,開始的幾期也就編得比較平淡,顯得平穩(wěn)有余,沖勁不足,缺乏鋒芒和激情、新的思路和創(chuàng)意。從張光年、馮牧、孔羅蓀到編輯們并不甘心這樣的狀態(tài),都在思考和尋找新的路子。

話說《文藝報》當年蝸居在禮士胡同這個大宅院后院,從大門進去后繞著正院東邊的夾道走到頭,后院門是朝東開的,有北屋和西屋兩間。北屋是主編馮牧,還有謝永旺與編務、總務等都擠在里面辦公,所有的編輯記者則在西屋。西屋外是大宅院的后花園,園雖小卻有池子、古樹、花草,因長久沒有人打理,池水干枯,只剩一些殘枝敗葉,也就不大有人光顧。西屋很大,中間有一張大會議桌。另一位主編孔羅蓀每天上午都坐鎮(zhèn)在這里,他面南坐在屋子的西北角。東北角坐著劉錫誠、閻綱、鄭興萬,負責文學評論報道。東南角坐著楊天喜、文椿,負責藝術(shù)評論報道。吳泰昌和我面對面坐在西南角。我的背后是衛(wèi)生間。這大概就是先我而來的全部人馬了,其中謝永旺、閻綱、吳泰昌、鄭興萬原是“文革”前《文藝報》編輯。在我之后,唐達成來了,1950年代他就曾是《文藝報》總編室副主任,后被打成“右派”貶逐到山西勞動、工作二十多年。以前我與他曾同事過,這是第二次握手了。他就坐在我和吳泰昌旁邊,三張桌子拼在一起。以后又來了高洪波,他的桌子挨著我的右首靠著南墻面壁而坐。何孔周、雷達(學)、李炳銀……也都隨后陸續(xù)來到,擠在這個屋子里辦公。那時他們都很年輕,從這里出發(fā),后來都成為文學評論界一時之選?!段乃噲蟆吩炀腿瞬?,功不可沒。

我到編輯部的第二天上午,新任中國作協(xié)黨組書記張光年來了。他家住在東總部胡同,離編輯部只有一站之遙,慢悠悠地漫步過來。那天只有羅蓀、永旺、興萬、泰昌和我等幾個人在辦公室。天氣已很熱,光年悠悠然地搖著一支長柄的折扇,坐在沙發(fā)上侃侃而談,問問復刊后的情況,聊聊文學界的動態(tài),也談有關(guān)上層的一些精神……我們都聽他講,他講話也是慢悠悠的,無主題的,非常隨意的,幾乎是天南地北漫談……聊了個把小時。我至今印象最深的是,他說到1957年曾在毛主席家作客。毛說,有些錯誤就如蒼蠅,拿起拍子打就是。有些問題可用雜文解決。所以光年就要我們多提倡雜文,說:“回避問題,就不需要辦《文藝報》!要選擇有典型意義的,能引起讀者共鳴的,推動創(chuàng)作的問題?!彼孟裰v得很盡興,起身離去后,人們也陸續(xù)散了。但我對毛的話很不理解。

張光年即寫《黃河大合唱》歌詞的詩人光未然也,他的聊天,讓我聯(lián)想到馮牧、孔羅蓀這些領(lǐng)導處事待人,感到中國作協(xié)、《文藝報》的氣氛比較好,上下級關(guān)系平時比較隨和,較少官僚衙門的作風,互相都直呼其名,哪怕歷任黨組書記第一把手,人們也是如此,最多加個“同志”兩字,從沒有

聽誰在叫什么官銜官職。也就很自然地縮短了同事間的距離,就像長者與家人在一起。本來嘛,群眾團體文化單位稱什么官銜?!

與此相關(guān)的是,《文藝報》的聊天風氣確實非常濃厚。平日上班時間,說到一個話題興致來時,就會說個不休,爭個明白。那時午飯是到對面院子的伙房里打來的,人們常常端著飯碗邊吃邊聊邊爭。這種聊天沒有一點拘束和顧忌,用當時剛剛開始流行的話“解放思想”來形容是一點兒不過分的。聊的話題常常是有關(guān)文學界的,創(chuàng)作中的問題,甚至很嚴肅、枯燥的理論問題,都會爭得情緒激動。無論領(lǐng)導還是小編輯,上上下下都是這個性子。雖說是即興的、零星的、只言片語的,也常常有一些閃光的思想碎片引起人們注意,有些工作設想、選題往往就在這個時候閃現(xiàn)。馮牧除了外面有會議活動,就會來編輯部坐坐,看稿或是與大家開會,或是聊天。他更健談,常應外單位邀請去做報告。有一次,他不無得意地自嘲說:“我到這個年紀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這個長處:很能講。做一個三小時報告不用準備,還沒講痛快?!彼粊恚覀兙吐犓v,從他那里得到許多文藝界上層各種各樣的信息、情況、動態(tài),對我們啟發(fā)很大。

當時聊天的內(nèi)容雖然大多與編刊物有關(guān)。但很自然地離不開“文革”,毛澤東,天安門事件等等,不僅敢于質(zhì)疑,有時就直截了當表示批判性的意見。其實早在兩年多前在民眾中間早已涌動著這樣的意見和情緒,1976年1月周恩來逝世,天安門廣場群眾自發(fā)送的花圈多如海洋。4月清明已是第二次了,還多了詩文,規(guī)模更大。有一次,我和同事喬福山午飯后在報館附近街上散步,說到“文革”,我說:“對每個人都是一次考驗。把靈魂深處善的惡的自私的貪婪的殘忍的欲望品性都赤裸裸地誘發(fā)暴露出來了……”老喬是個內(nèi)向的人,平時沉默寡言,這時接著我的話茬說:“是啊!連上帝都是赤裸裸的了……”老喬出身北大西語系。熟悉西方文化,一下子說了這句睿智的雙關(guān)語,讓我不禁驚嘆說:“你說得太深刻了!教堂里供奉的耶穌就是赤裸裸的,除了一塊遮羞布,但誰都明白他講的是實際生活里的上帝!

正因為這樣,有一次,南方有一家報紙姓周的記者朋友來訪,也在一起隨便聊。他回去對別人說:“他們思想真解放,我聽了都嚇一跳!”文椿回家對他愛人說起聊天情況,他愛人張士燮是部隊著名的歌詞作家,說:“你們那里真成了解放區(qū)了!”還有一次,文化部研究室一位朋友來聊天。有點神秘兮兮地說到上海有一篇小說很厲害,寫得太陰暗,先在復旦大學學生墻報上發(fā)表。后來《文匯報》想用,但很猶豫,壓了許多時間拿不定主意。他說的就是短篇小說《傷痕》。我聽了非常驚奇,想馬上看到這篇作品。沒想到過了幾天,8月11日,《文匯報》就登出來了。

《文藝報》這種自由活躍的聊天。后來發(fā)展成有計劃有組織的作品討論會。由有關(guān)編輯先提出若干近期有代表性的新作篇目,大家事先閱讀準備,然后全編輯部開會討論,大家反映非常好,大大增強了編輯部的文學學術(shù)氣氛,也活躍和提升了人們的思想和修養(yǎng)。再后來,理論部也還保持了這樣的風氣,何孔周、潘凱雄、賀紹俊、蔣原倫、張陵、李維永,有一段時間還有王干……等等,我也常參加其中,聊得很熱烈,但這已是遷出禮士胡同以后的事了。

文人在一起好聊天,好像中外都有這個習慣和傳統(tǒng)。我輩雖不過是白丁一個,但談笑的興致卻不亞于鴻儒。記得“五四”學生運動健將羅家倫曾介紹說,當時北大一些師生思想相當活躍,除了讀書以外,有一種自由討論的濃厚氛圍,早晚在宿舍里就會爭論不休。此外還有兩個地方:一個是國文教員休息室,另一個是圖書館主任室即李大釗辦公室。到了下午,那里就會擠得滿滿的,既無師生之別,也無客氣和禮節(jié),隨意詰難辯駁,興盡才散。他們自嘲稱一個地方為“群言堂”,取“群居終日,言不及義”之意;稱另一個為“飽無堂”,取“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之意。雖是自嘲調(diào)侃,卻都認為那里確實充滿著學術(shù)自由的空氣,抱著一種處士橫議的態(tài)度。羅家倫認為“文學革命可以說是從這兩個地方討論出來的,對于舊社會制度和舊思想的抨擊也產(chǎn)生于這兩個地方”,這個說法是否確切,可以另作別論。但這種風氣是十分重要和可貴的。我引述這個故事并無攀附前賢的意思,只是想說明《文藝報》那時的聊天風氣也是歷史傳統(tǒng)的一種繼續(xù)。

在這期間,中國作協(xié)領(lǐng)導張光年、李季等正忙于為恢復作協(xié)組織搭班子,調(diào)干部等等,對《文藝報》的宣傳、任務、選題較少具體指示?!段乃噲蟆吩?jīng)開過許多次會議,其中有三次具有特別重要的歷史意義,標志著新時期文學的開始,應該載入史冊。這就是在1978年一1979年間先后舉行的短篇小說座談會、文藝作品落實政策座談會、文藝理論批評工作座談會。它們不是一次性策劃完成的,而是一次又一次接著想到進行的。最早就是編輯們一心想沖破沉悶的空氣,在聊天過程中肇始形成的設想和建議。這些會議起了一掃徘徊不前心有余悸的局面,但這段歷史如今好像已被人們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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