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艷霞

那事說起來，還真有點兒未卜先知一般。小謝是為局長開車的司機。晚上，局長喝得醉醺醺地，說，小謝，這車，我來開。小謝阻攔說，局長，您看您都醉成這樣了，還是我來開吧。局長那喝紅的眼瞪著小謝，說，我的話你也敢不聽了？小謝苦笑，只好乖乖地讓出駕駛座。以前，局長是從來不開車的，今天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根筋，偏偏吵著要開車。小謝隱隱有種預感，今天鬧不好要出事。小謝的心，莫名地就緊繃了起來。

果然在過一個路口時，真的就出事了。局長的車撞上了前面一個行人，那個人像片葉子一樣被一陣風吹倒在了地上。隱隱約約的路燈下，那人的身下，似乎有血在慢慢地流出。局長嚇傻了，酒也醒了，茫然著不知該干些什么。酒后駕車，還傷了人，這可不是小事??！小謝看到這一幕，又看了看四下沒有旁人，想著這幾年在局里的默默無聞，心里忽然就有了個主意。小謝說，局長，你趕緊下車。局長擦了把汗，往日的威嚴不知都跑哪去了，聽著小謝的話就開門下了車。小謝坐上了駕駛座，然后撥了個電話，說，120嗎？柳州路知性路交叉口有一個傷者，麻煩你們趕緊來輛救護車。接著小謝又撥了個110，說，我是駕駛員，在柳州路知性路交叉口撞了人，我已經(jīng)叫了120。

接下來的事兒就簡單了，警車來了，救護車也來了。警車帶走了肇事司機小謝，還有車上的局長，救護車帶走了被撞的人。

被撞的人被診斷下來，沒有生命之憂，養(yǎng)了個把月就出院了。小謝因為駕車傷人，拘留了幾天就被放出來了。

小謝剛回到局里，就被局長請進了辦公室。局長親自給小謝泡了杯茶，微笑著說，小謝，上次真的是謝謝你，要不是你反應快，這次的事兒就不好解決了。局長明白，酒后駕車傷了人，這事可大可小。小謝很謙和地笑笑，說，局長言重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為局長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局長聽著，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事后沒多久，小謝就多了一個職務，辦公室副主任，還兼做局長的司機。但級別上去了，待遇什么的也完全不一樣。

局長也把小謝當成了心腹，有什么事都很放心地讓小謝去做，每一次小謝也都能做得很完滿。局長就很滿意。

那一次，晚上局長又去喝酒了，喝完酒，局長又吵著要開車。有了上次的教訓，小謝當然是不肯了?？勺砭坪蟮木珠L誰又能阻攔得住，局長還是一屁股坐在了駕駛座上。小謝又只有苦笑的份兒。

后來的事兒，和上次沒太大區(qū)別。局長撞了人，又是在一個沒人看到的路口。這次，局長沒上次那么慌亂了，直接就把臉轉(zhuǎn)向了小謝。小謝點點頭，坐上了駕駛座，然后撥通了120、110的電話。

后來的事兒，和上次差不多，小謝又被拘留了幾天。拘留出來后，小謝又升了，直接被安排做了科長。當然，小謝依然兼著局長的司機。

人確實是有貪婪之心的。按照規(guī)定，副處級以上是可以享受許多待遇的。小謝也想自己能升上副處，但如果沒機會，他還是現(xiàn)在的正科級。平白無故地想從正科跑上副處，談何容易。

又一次。晚上局長又喝多了酒，原本局長并沒開車的想法。倒是小謝慫恿他，說，局長，要不您開？局長醉醺醺地點頭，手又癢癢起來，說，行，那我開。

果真又出了事兒。局長開著車，在一個路口又撞了人。還是沒什么路人。小謝很順利地就頂替了局長。在拘留室待著的那幾天，小謝整天都在想，這次回去，副處級肯定是沒問題了。這頂一次，值！

誰知道，小謝被放出來后回到局里，去找局長。秘書卻攔住了他，說，局長不在。小謝說，那我打他電話。秘書說，我勸你還是別打了，局長不想見你。

小謝不明白，這是怎么了。在走廊里，以前熱情的同事見到他，臉上都冷冰冰的。小謝還接到了人事處的電話，讓他去一趟。

在人事處，小謝直接拿到的是一份退工單，也就是說，他被開除了。小謝更不明白了，想問什么，但沒人告訴他。素來和他關系不錯的人事處處長告訴他，這是局長的意思。

在局門口，小謝反復撥著局長的電話。半天，局長才接了。小謝還沒說話，局長倒冷冷地先說，你他娘的，你知道撞的是誰嗎？撞的是市長家的保姆，市政府的電話早打來了，我不開除你行嗎……

握著電話，小謝有點兒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