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山

我年輕的時候在一所鄉(xiāng)下中學教書。那所學校的布局大體上是這樣子的:學校的大門朝南。進了大門是一條大路,把學校分成兩半。東邊是教師辦公室、教室、學生宿舍。西邊是一個大操場。大操場的北頭有一眼水井,水井再往北就是學生食堂。

一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因為實在沒事可干(我那時還沒結(jié)婚),就在大操場的北頭籃球架下練投籃。正玩得投入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女同學在水井那里叫喊,快來呀,有人掉井里啦!我聽到喊聲,不敢怠慢,立即跑到水井那里“撲通”一下就跳了下去。等我跳進去以后才發(fā)現(xiàn),落水的是一個女同學。女同學抓到我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雙手緊緊地摟住我的脖子,再也不肯丟開。我一手摳著井壁上的磚縫,一手摟著女同學的腰,把她托出水面,才對她喊道,別樓我的脖子,別摟我的脖子!女同學這時已經(jīng)清醒過來了,遂松開了她的雙手。我用手摟著她的腰,她的豐滿的乳房則緊緊地貼在我的臉上,讓我想躲都無法躲開。

這時,食堂里做飯的大師傅趕了過來。他們放下來一個淘米用的竹簍,先是把女同學拉上去,然后又把我也拉了上去。原來,女同學和同伴一起到井邊打水(那時候?qū)W校里還沒有自來水),不小心掉到了井里。

當天晚上,我奮不顧身救女同學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校園。

被救的女同學叫蔡琴,是高二(3)班的學生。那時候?qū)W生年齡都比較大,聽她的班主任說,蔡琴已經(jīng)19歲了。

我以為這事就這樣子結(jié)束了,誰知道這才僅僅是個開始。

過了十幾天,蔡琴一個人來到我的宿舍,紅著臉對我說,她大(父親)讓我到她家去一趟。我以為是要感謝我,說,那不算個啥事,很平常的。蔡琴的臉更紅了,說,俺大讓你一定去一趟。既然她這樣說,那就去一趟吧。我這時才有些認真地看了蔡琴一下,她個子高高的,皮膚很白,比較胖,發(fā)育很好的樣子。

到了星期天,蔡琴早早地在學校大門口等我。我騎了學校的一輛公用的自行車,帶上蔡琴,朝她家趕去。路過一個鄉(xiāng)村小店的時候,蔡琴跳下了車子。我見狀也忙下車。這時蔡琴對我說,你買點東西吧。買東西?買什么東西?我有些莫名其妙。蔡琴笑笑,說,煙啊酒啊什么的。反正不興空著手的。我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盡量掩飾著不讓蔡琴看出來,畢竟我是她的老師啊。我隨著蔡琴進了小店。店主一看我和蔡琴進去,連問也不問,自作主張地拿了兩瓶林河大曲、兩條黃金葉香煙給我,我只好乖乖地掏錢。當時,我們這里正流行喝“張寶林”,即張弓大曲、寶豐大曲、林河大曲。黃金葉煙是公社書記一級的干部才吸的,我當時吸的是兩角錢一包的淮河煙。我那時一個月的工資才42.5元,這下子花去了我月工資的三分之一。

午飯極其隆重,雞鴨魚肉全上。蔡琴的爸爸之外,還有蔡琴的大伯和舅舅,還有生產(chǎn)隊的隊長、會計。蔡琴紅著臉跑前跑后,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紅暈。

回到學校,我把這事跟家在本地的一位老師說了,老兄劈胸給我一拳頭,說,你小子,走了桃花運了!原來,蔡琴家如此接待我,是把我當成她家的女婿了。我說,不會吧?老兄說,怎么不會?你把人家的黃花大閨女都摟了,你不當女婿誰當!

我這才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事情已經(jīng)晚了。按照當?shù)仫L俗,我等于已經(jīng)和蔡琴訂過婚了。兩年以后,我和蔡琴正式辦理了結(jié)婚手續(xù)。

補記:

前不久,我應邀參加了一個子侄輩的婚禮。新郎因為知道我是個文化人,非要我講幾句。我卻之不恭,就講了上面的故事。誰知道,效果出奇的好,贏得一陣熱烈的掌聲。不僅如此,新郎新娘還一起跑上來,一邊一個,摟著我的脖子親。新郎說,叔,我真羨慕你!新娘說,叔,你太可愛了,我愛你!

選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