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如書

前奏曲

樹林越來越密，光線也變得越來越暗，眼前仿佛是通往無間地獄的路，就要接近入口。身后的追趕聲在繼續(xù)，惡魔的喘息聲幾乎要貼近耳邊。

她絕望了。

身體重重地坐到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死亡的氣息瞬間撲面而至。

她閉上了眼睛，她已經(jīng)無力去奔跑，掙扎，甚至連呼吸都覺得費力。既然如此，她坦然接受死亡。

林中的黑影慢慢走到了她面前。

四周死一樣沉寂，甚至連風都躲了起來。

“迷途的魂，回家吧。”黑影說話了。

她的眼睛頓時睜大了，瞳孔收縮，嘴里脫口喊道，“怎么是你？”

可惜，話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此刻，有光線透過樹葉射進來，天就要亮了。

這里的黎明靜悄悄。

一

夜色越來越濃。

先前還嘰嘰喳喳的趙瑩和方梅梅此刻也安靜了下來，眼前依然是看不到盡頭的樹林，走在最前面的楊曉光將手里的登山杖又拉出一節(jié)，體力的消耗讓他有一種失重感。他們已經(jīng)在樹林里走了三個小時，隨著越來越深的夜色，樹林里的黑暗和詭秘開始讓大家感到不安。

“我們是不是迷路了？”身后的趙瑩說話了。

楊曉光停了下來，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四處看了看，沒有說話。

“怕什么啊，就算迷路，我們也會保護你的?！编嵧┖俸僖恍Α?/p>

“不過真的有點不對啊，這么久了還不見一條路?！标愑翱粗蛔髀暤臈顣怨?，也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看還是先找個地方休息吧，這樣走下去也不是辦法?！北持嘲膶O偉拉著自己的女朋友方梅梅說道。

“好，我們找個地方休息?！睏顣怨庹f話了。

休息地選在一個樹木低矮的區(qū)域，楊曉光和孫偉拿著刀將旁邊的樹枝全部砍斷，開發(fā)了一個干凈的地方，然后他們簡單建了一個篝火架。其他人則把帳篷拿出來，搭建了一個臨時住所。

走了很久的路，大家都累了，圍著火，女孩們紛紛拿出背包里的食物和水開始補充體力。楊曉光則站在前面，面目陰沉地盯著四周。

陳影拿著水壺走到了他身邊，遞給了他。

楊曉光接過水壺，喝了口水，然后嘆了口氣。

“沒事的，大不了，我們晚上就待在這里，又不是第一次出來。”陳影安慰他。

的確，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出來。他們都是南昌大學(xué)旅行社團的成員，楊曉光是社長，陳影是副社長，其他人也都是社團里的老成員。他們曾經(jīng)不止一次出來探險旅游，所以對于眼前的這點困難，大家都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的擔心。除了楊曉光。

眼前的狀況讓他想起三年前的一次旅行。那個時候，他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探險自由行的活動，和他一起參加的還有他的兩個死黨孫偉和向南。他們?nèi)チ艘粋€名叫老虎林的地方，在那個沒有被人開發(fā)的森林里面，他們幾個人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那一次探險讓楊曉光深深地感覺到大自然的恐怖與神秘，因為他們對探險和野外生存的生疏，導(dǎo)致了兩名同學(xué)身亡，其中就有向南。

“怎么，又想起向南了？”陳影說話了。

“沒事?！睏顣怨饣剡^了頭，“這里的風向有些奇怪，如果不出意外，前面應(yīng)該有大片的平地，應(yīng)該是村莊?！?/p>

“過來吃東西了?！编嵧_著他們喊了起來。

陳影看了看楊曉光，兩人走了過去。

六個人圍著火堆坐了下來，他們開始討論這次的路線以及現(xiàn)在遇到的問題。本來他們是要沿著樹林旁邊的山路走到對面的，但是那里的山路被暴雨沖下來的石塊堵住了，所以他們只能穿過樹林，可是卻陷在了樹林里。

楊曉光提出了幾個方案，可能大家都累了，并沒有提出什么建設(shè)性的意見。楊曉光便不再說什么，聽從了其他人的意見，原地休息，明天天亮了再出發(fā)。

二

楊曉光沒有睡，身處樹林這種環(huán)境，需要有個人把風。

他點了根煙，靠著一棵樹坐下。

突然，前面?zhèn)鱽硪唤z輕微的聲音，似乎是什么東西在喘氣。楊曉光一下坐了起來，目光掃去，最后落到了前面一個樹叢里，那里的樹葉還在微微晃動。

楊曉光的心揪緊了，他拿著戶外刀，慢慢走進樹叢，然后一下子把刀揮了過去。他的第一直覺應(yīng)該是遇到了某種野獸。但是讓他意外的是那里躺著一個人，一個紙人。

慘白的月光下，紙人的臉粉嘟嘟的，嘴是玫紅色的筆勾勒出來的，風吹著單薄的紙衣，獵獵作響。

媽的。楊曉光罵了一句，拿起戶外刀照著那個紙人扎了過去，然后一把抽出了刀子，可是讓他意外的是刀子上竟然沾著紅色的血。

“我的天啊，這是嬰兒紅?！蓖蝗唬砗笥腥苏f話了。楊曉光回頭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趙瑩站在他身后，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什么叫嬰兒紅？”楊曉光問道。

“那是紅花族的詛咒，據(jù)說紅花族的人會在嬰兒夭折后將它們做成紙人，然后扔到深山老林里，因為他們深信死去的嬰兒會在深山老林里重新活過來。那些被拋棄的紙人嬰兒就叫嬰兒紅。”趙瑩講到這里突然不說話了，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怎么了？”楊曉光疑惑地看著她。

“莫非這里是嬰兒林，紅花族的嬰兒林?！壁w瑩脫口說道。

紅花族。楊曉光聽過這個族落，這是一個神秘的族落，據(jù)說之前是蚩尤手下一名戰(zhàn)神的后裔，不過在歷史上對他們并沒有過多的描述。剛才趙瑩說到紅花族的時候楊曉光就在想這里會不會是紅花族之前的族地。

“啊——”，突然前面?zhèn)鱽硪粋€凄厲的叫聲。

“是方梅梅?！壁w瑩臉色一變。

方梅梅的叫聲把帳篷里的鄭桐也驚醒了，他拿著一個登山杖走了出來。

楊曉光和趙瑩尋著聲音找了過去。在前面不遠處，他們看到了蹲在地上一臉淚水的方梅梅，而孫偉則躺在地上，胸口鮮血一片。

“怎么回事？”鄭桐迅速探了一下孫偉的鼻息，不禁大吃一驚，“死了?！?/p>

“剛才，剛才有鬼，殺了孫偉?！狈矫访范哙轮@魂未定地說著。

“鬼？在哪里？”鄭桐站了起來，四周黑漆漆的，只有樹林，根本看不到任何人影。

楊曉光拿起手電照了過去，在孫偉的尸體旁邊有一道血痕，血痕向前延伸，他跟著血痕往前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個石頭前。從血痕的距離看，似乎是一個渾身血污的人鉆進了眼前的石頭下面，可石頭下面的空間只能容一個小孩鉆進去。

沉思片刻，楊曉光拿起手里的登山杖往里面探了探。很快他感覺登山杖似乎勾住了什么東西，他用力往外一掏，一個紙人從里面掏了出來，紙人的身上甚至還有沒干透的鮮血。

楊曉光的腦子炸了：難道是這個紙人殺了孫偉，然后又鉆進了這個洞里？

死亡讓每個人的心都沉重起來，楊曉光和鄭桐把孫偉的尸體放到了一棵樹杈中間，這樣是防止有野獸破壞尸體，然后他們圍著火堆坐了下來。

方梅梅已經(jīng)從剛才的驚嚇里走了出來，她默默地流著淚，雖然抱著一個熱水杯，身體卻依然禁不住地發(fā)抖。

“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們?yōu)槭裁磿艿侥抢?？”楊曉光盯著方梅梅問?/p>

“我們，我們……”方梅梅抬起頭，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三

孫偉是在半個月前接到那個陌生電話的。最初孫偉以為那個電話是有人搞的惡作劇，因為他從來沒聽過有人可以用那種平穩(wěn)緩慢的語氣說話，即使是在影視作品里也沒有。

“三年前，我的女兒去了迷途林，一直未歸。如果你能幫我找到她，就給你五十萬，并且先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p>

孫偉愛好旅游，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發(fā)布一些詭異探險之地的相關(guān)信息，在驢友圈子里算是小有名氣，經(jīng)常有人打電話約他一起旅游，或者提供探險地點的信息。

迷途林，是南城傳說的迷霧森林。據(jù)說那里是通往陰府的入口，人一旦進去，便再也無法活著出來。探索是人類好奇心的源頭，曾經(jīng)有一些外地人慕名而來，進了迷途林，便再也沒有出來。為了安全問題，政府便在幾年前封鎖了迷途林的消息，甚至還將那里的路線修改了。久而久之，迷途林就成了驢友口中的一個傳說，一個讓所有獵奇愛好者內(nèi)心向往的地方。

孫偉一直就想組織一次尋找迷途林的活動，但是愿意參加者寥寥。接到那個電話后，孫偉又動心了，于是他重新買了一份關(guān)于迷途林的資料。

迷途林其實是一種少見的迷霧森林，人走進去后會被樹林里的樹木和周邊環(huán)境擾亂方向，然后形成環(huán)形繞道，一直走不出來，最終迷路。

在南城的舊資料里，關(guān)于迷途林的介紹除了一些失蹤事件外，最主要的是追溯有關(guān)迷途林的形成歷史。據(jù)說這里是紅花族躲避官府的避世之地，傳說當初紅花族因為種植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紅花而遭到一個官員的清剿，為了躲避官府的進犯，他們來到了這里。從此以后，世界上便失去了紅花族的消息，但是卻流傳出了迷途林的傳說。

對于紅花族，孫偉并不陌生，因為他聽趙瑩說起過，只是這個世界上神秘失蹤的族落太多，他也沒有當回事。但是現(xiàn)在能夠和迷途林聯(lián)系到一起，他便有了一個新的計劃。那就是帶領(lǐng)大家來到迷途林附近，這樣他便可以聯(lián)合楊曉光這個資深驢友的探險經(jīng)驗以及借助趙瑩豐厚的歷史知識來幫助自己找到迷途林的確切位置。

正是因為他在途中換了自己修訂的地圖，所以幾個人才走錯路。在原地休息的時候，他又偷偷拉著方梅梅出去測試土地，因為傳說紅花族的土地的堿性和平常土地的堿性不太一樣。可是他沒想到，在他俯身測試土地的時候突然有人沖過來襲擊他，并且把他拖走。

方梅梅清晰地描述了那個殺死孫偉的人，就像是一個被抽干血肉的皮囊一樣，輕飄飄的，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將刀子插進孫偉的胸口，然后迅速消失。整個過程不到兩分鐘，迅速而恐怖。

聽完方梅梅的敘述，大家都明白了為什么走錯路的緣故。然而更加嚴峻的問題是他們現(xiàn)在身處什么位置，還有那個殺死孫偉的神秘人又是誰？

“嬰兒紅，殺死他的是嬰兒紅?！壁w瑩說話了。

剛才在草叢里發(fā)現(xiàn)的紙人也是嬰兒紅。按照趙瑩的話，嬰兒紅是之前紅花族才有的東西，難道這里真的是紅花族的地方？

“通”的一聲。突然，孫偉的尸體從前面的樹上掉了下來。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楊曉光看了看鄭桐，兩人走了過去。

“不用害怕，可能是由于尸體漸漸變硬而導(dǎo)致樹杈無法駕馭，所以掉下來了?！睏顣怨庹f道。

“不，不是?！边@個時候，鄭桐嘴角顫抖著說話了。

“怎么了？”楊曉光看了看他，其他人也跟著走了過來。

鄭桐伸手指著孫偉的尸體，在孫偉的胳膊上寫著一行血紅大字。

“紅花禁地，惟死能進?！?/p>

四

這是真實的恐懼。

嬰兒紅，迷途林，紅花族的恐懼只是來自人們對它的描述與猜測，但是眼前的死亡與詭異的詛咒卻是真實的恐怖。

“我們是不是真的觸及到了紅花族這片禁區(qū)？”陳影看著楊曉光問道。

“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這兒了。”方梅梅驚恐不安地叫著。

“可是，我們要是回去，孫偉的尸體怎么辦？”楊曉光提出了一個最現(xiàn)實的問題。

所有人都沉默了，許久，鄭桐抬起了頭，“我來背他吧。”

他們再次出發(fā)了，只不過這一次他們踏上了回程，更確切地說是逃離。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一種壓迫感。

樹密密麻麻的，尤其是在夜幕下，帶著無法抗拒的鬼魅與陰森。大家沒了之前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五個人，一具尸體，快速地向前穿行著。楊曉光依然在最前面帶路，其次是三個女生，最后是鄭桐，他背著孫偉的尸體。

走了半個小時，身后的鄭桐突然喊住了他們。

“怎么了？”楊曉光停了下來。

“你們覺不覺得有什么東西跟著我們？”鄭桐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問。

“不會吧，你身后沒人?。　标愑翱戳丝脆嵧┑纳砗?。

“是啊，沒人??！”趙瑩跟著說道。

“可是，我總感覺后面有什么東西跟著我一樣?！编嵧┌欀碱^說。

“會不會是孫偉？”方梅梅脫口說道。

其他人的目光頓時聚到了鄭桐身后的孫偉身上。孫偉的身體被登山繩固定在鄭桐的后面，因為死去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僵直著，頭耷拉著，就像一個被貼了符咒的硬木頭一樣?！安粫?，我們別自己嚇自己了，孫偉已經(jīng)死了??！”陳影縮了縮脖子說。

“可能我太敏感了吧，我們繼續(xù)走吧。”鄭桐笑了笑說。

繼續(xù)行走，只是這一次大家更加謹慎。走在鄭桐前面的趙瑩甚至豎起了耳朵，聽著身后的聲音。

果然，走了幾步后，趙瑩聽見一個聲音，那個聲音很奇怪，就像是有人摩擦到旁邊的樹葉一樣。她回頭看了一眼，卻正好看見鄭桐后面的孫偉，也許因為鄭桐晃動的身體，孫偉的頭抬了一下，趙瑩感覺孫偉似乎笑了一下。

“怎么了？”鄭桐看著她問。

“沒，沒事。”她慌忙搖了搖頭，向前走去。可是剛走幾步，便感覺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再次回頭，迎面看見孫偉的臉湊在自己面前，他的嘴巴張得又圓又大，沖著趙瑩微微一笑，然后有只手突然從身后扼住了她的脖子，趙瑩甚至沒有來得及叫便被打暈了……

五

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是陳影，她的前面是方梅梅和楊曉光，后面是趙瑩和鄭桐，因為之前的事情，陳影的心思一直在前面楊曉光的身上。她希望早日找到出口，離開這個地方，所以沒有留意后面的事情。等她感覺有些不對的時候，身后已經(jīng)沒有了趙瑩和鄭桐。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跟丟了的？”楊曉光看著身后密不見光的樹林問。

“就在剛才，我也不清楚，我一直以為他們在身后的?！标愑皳u著頭，迷茫地說。

“會不會是他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方梅梅猜測著。

“不行，回頭找一下。”楊曉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可是我們沒做記號??！”本來就是尋路，如果盲目返程，會越走越亂。

“這樣，你和方梅梅在這邊，我回去找一下。我不會走遠，路過的地方我會在樹中間留下十字的刻痕，如果兩個半小時后之內(nèi)我沒回來，你們就沿著十字去找我?！睏顣怨庀肓讼胝f道。

“好吧，那你小心點。”陳影和方梅梅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楊曉光從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戶外刀，遞給了陳影，然后轉(zhuǎn)身向身后的樹林走去。

樹林像是看不到島嶼的海面，重復(fù)的畫面讓楊曉光有一種莫名的孤獨感。他每走十幾步，便會在一棵樹上留下一個十字刻痕，這是惟一可以辨認的記號，也是戶外尋路的最好辦法。大約走了半個小時，眼前依然沒有鄭桐和趙瑩的影子。

楊曉光停了下來，他記得從鄭桐說好像有什么跟著他們的時候到陳影發(fā)現(xiàn)他們失蹤的時間大概只有二十分鐘，現(xiàn)在自己走了半個小時還沒有見到他們，顯然這中間出了什么問題。是自己走錯路了，還是說他們根本不在這邊？

轉(zhuǎn)過身，楊曉光回去了。

走了幾分鐘，他的腦子嗡的一下響了起來，眼前的幾棵樹上也有十字刻痕。從這些記號的樣子來看，它們似乎是剛刻上去不久。

果然有人在跟蹤他們。也許鄭桐就是他們弄走的。楊曉光從口袋里拿出一把瑞士軍刀，警惕地看著四周。

啪，啪，前面?zhèn)鱽硪粋€聲音。

楊曉光愣住了，他拿起刀子，對準了前面。

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爬行。速度不快，但是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誰在那？”楊曉光喊了起來。

“救，救命。”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前面?zhèn)鬟^來。

楊曉光覺得聲音有些熟悉，他慌忙往前走了幾步，然后看見了在草叢里爬著的鄭桐。

“你怎么了？”楊曉光急忙走過去扶住了他。

“有鬼，孫偉詐尸了?！编嵧┱f道。

“怎么可能？趙瑩呢？”楊曉光呆住了。

“前面?！编嵧暝饋砹?，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身體搖搖晃晃的。

楊曉光扶著他，慢慢向前走去。

穿過一片樹林，楊曉光看見前面竟然有一間小屋。

“這里竟然有房子？”楊曉光脫口喊道。

“是的，趙瑩就在那里面。”鄭桐說道。

“孫偉的尸體呢？”楊曉光忽然想了起來。

身后的鄭桐沒有說話。

楊曉光回頭一看，卻正好看見一個拳頭重重地向他揮過來……

六

半個小時過去了，方梅梅和陳影沒等到楊曉光回來，于是沿著十字刻痕一路尋了過來。但是走著走著卻愣住了，這里的幾棵指導(dǎo)方向的樹上竟然全部都刻著十字記號。

兩人愣住了。依楊曉光的性格，他不會搞這樣的惡作劇。陳影四處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旁邊的地上，那里有一些被踩亂的樹葉。

“往這邊走?！标愑袄矫访犯@些像是被人踩過的痕跡前行。

幾分鐘后，兩人眼前出現(xiàn)了一間小屋。

小屋是用石頭蓋的，門有些破，半開著。兩人快步走了過去。

“有人嗎？”陳影沖著里面喊了一下。

沒有人說話。

陳影推開門，走了進去。

“有人嗎？”她又問了一句。

“現(xiàn)在齊了?！崩锩婧鋈挥腥苏f話了。

有人點了一根蠟燭，燭光照亮了整個房子。一個穿著黑色雨披，戴著面具的人坐在前面，旁邊綁著楊曉光和趙瑩。

“梅梅，快走?！标愑鞍l(fā)現(xiàn)不對勁，回頭一看，卻發(fā)現(xiàn)身后的方梅梅把門關(guān)上了，正笑盈盈地看著她。

“你們這是什么意思？”陳影愣住了。

這時候，楊曉光也醒了過來，用力掙扎著。

“不要動了，這里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狈矫访房粗麄?，大聲喊道。

“你要干什么？”楊曉光看著方梅梅問。

“三年前的絕地探險，你不會忘了吧。”戴面具的人說話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上去鬼氣森森的，“沒關(guān)系，我可以幫你回憶，聽完這一切，相信你就會明白?！?/p>

三年前的絕地探險，是一次網(wǎng)友自發(fā)組織的旅游，一共六個人，楊曉光和孫偉向南三人是朋友，另兩人也是相識，只有一個叫趙明義的，是自己單獨報名參加。

因為是第一次探險旅游，所以很多事他們都不是特別有經(jīng)驗，尤其是在一些路線問題上總會出現(xiàn)一些爭執(zhí)。因為趙明義是一個人，所以很多時候他的意見都被楊曉光孫偉他們否決，這樣的關(guān)系讓他們的探險隊伍變得尷尬起來。

這種分歧導(dǎo)致了他們誤入絕地，結(jié)果造成了向南墜入山谷，然后他們把所有的不快都發(fā)泄在了趙明義身上。遭到排擠的趙明義決定脫離團隊回家，但他們要他發(fā)誓，對外宣稱是向南自己失足墜入山谷的。趙明義不同意，他們便揪打起來?；靵y中，趙明義也被他們推下了山谷。

七

“我調(diào)查了三年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贝髅婢叩娜碎L長地嘆了口氣，“今天，你們都要死，要怪就怪楊曉光和孫偉他們倆吧。”

“你們和趙明義是什么關(guān)系？”陳影忽然說話了。

“我原本姓趙，因為哥哥的死，我好端端的一個家被殘忍地拆散了。母親帶著我改嫁，我原本叫趙梅梅。楊曉光，從第一次進入旅行社，我就發(fā)誓要親手殺了你為哥哥報仇?！狈矫访泛藓薜卣f道。

“所以是你們假裝是紅花族的追尋者，讓孫偉來這里，然后趁之前我們休息的時候，你們把孫偉騙過去，殺了他?！睏顣怨忸D時明白了過來。

“鄭桐呢？”忽然，陳影想起了一件事情。

“呵呵，他跑進了迷途林，不過跑不出我們的手掌心?！狈矫访防渎曅Φ馈?/p>

“可是那個詛咒是怎么回事？孫偉尸體上的那些字之前是沒有的?！标愑皢柕馈?/p>

“那是我們殺死孫偉后在他的胳膊上用隱形藥水寫的，十幾分鐘后那些隱形藥水失去作用，自然就顯了出來。好了，現(xiàn)在你們上路吧，我們會在你們死后半個月出去，然后讓警察來救你們。不過那時候，你們可能就是一堆白骨了?！狈矫访氛f著，快速走到楊曉光面前，拿出一把刀，用力刺進了楊曉光的胸口。

陳影尖叫一聲，迅速拉開門沖了出去。

陳影顧不得眼前的路通向哪里，她只想離開這里，只要沖出去她就能將方梅梅的事情說出去，到時候方梅梅就會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這一夜，她在用力狂奔，顧不得累，顧不得眼前密密匝匝的樹林。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看到了一條出路。

這時，一個人影從旁邊的樹林里閃了出來。竟然是鄭桐。

看見鄭桐，陳影繃緊的神經(jīng)陡然松弛下來。

“方梅梅把孫偉他們都殺了，她是個神經(jīng)?。　标愑吧蠚獠唤酉職獾卣f了一遍事情的經(jīng)過。

“那我們現(xiàn)在趕緊離開這里。”鄭桐伸手過來拉她。

“好?！标愑包c了點頭，心中卻忽地一動，“方梅梅說你進了迷途林，那你怎么還能出來？”

鄭桐慢慢咧嘴笑了：“因為我從小就在迷途林長大，所以我知道怎么出來??！”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這分明是那個戴面具的人的聲音。?。￡愑耙幌伦幼搅说厣?。

她的眼睛頓時睜大了，瞳孔收縮，脫口喊道，“怎么是……你？”

“迷途的魂，回家吧。”鄭桐獰笑著向她走來……

選自《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