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濱

一引子

一個夕陽昏昏的傍晚，一個草臺戲班子搭了起來。

簡單的舞臺上搭著紫紅色的布幔，顏色已經(jīng)有些陳舊了。布幔當(dāng)中一張匾，寫著戲班子的名字。自然不是什么名班，可是對于這經(jīng)濟(jì)落后的小鎮(zhèn)子來說，如此的戲班子足以怡情了。

時值明末，正是中國古代戲曲的繁榮時期，除了昆曲這樣的正統(tǒng)腔調(diào)之外，一些地方小戲也開始發(fā)展。于是，經(jīng)常有簡單的戲班子到小城鎮(zhèn)去，架起不大的草臺，置辦簡單的行頭，咿咿呀呀地傾吐著才子佳人的傳奇故事。

夕陽完全沉入西山，臺下已經(jīng)坐滿了看客。這個時候，一男一女走上了舞臺，男人坐在臺側(cè)拉起了胡琴。女的已經(jīng)抹了淡淡的胭脂，臉上貼了簡單的片子，她道一個萬福，和著琴聲開始唱戲。

一字一句，都是珠圓玉潤的聲音，臺下便有人贊嘆：“這個叫鳳蕊的唱得真好！能來我們這樣的小地方唱，真是不容易啊?！?/p>

也有人說起她的身世，“身邊拉琴的是她丈夫，據(jù)說兩個人的感情好得很呢?！?/p>

然而，議論聲很快就低下去了，大家望向戲臺的目光開始充滿了詫異。在燈光下，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么一絲絲不對勁──鳳蕊身上的行頭很簡單，可是她頭上有一枝發(fā)簪，翡翠的，卻幽幽地閃著奪人心魄的光。

“她頭上的發(fā)簪是真的！是上等的翡翠！”臺下終于有個人叫道。

頓時，臺下的人都開始議論開了。要知道，戲子的頭面是非常重要的，在這樣薄利的戲班子里居然出現(xiàn)了用真翡翠裝飾的頭面，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豪舉！

眾人開始喝彩了，不僅僅贊她的唱腔，還贊她的頭面。

鳳蕊有些得意了，沒有哪個女人會對稱贊無動于衷。她身邊的男人也更賣力地拉著琴。只是，沒有人注意到男人臉上閃過的那一絲冷笑。

突然，鳳蕊不唱了，她向前走了幾步，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一樣。然后她停在了臺中央，臉上的表情有些茫然。

恰在這個時候，臺上傳來了一聲巨響。那塊懸在布幔當(dāng)中的匾額突然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地砸到了鳳蕊的脖子上。

鳳蕊應(yīng)聲倒地，血從匾額下流了出來。緊接著，她頭上的發(fā)簪一晃，整個頭顱從脖子上齊齊地斷了下來。

“天??！”臺下的人都被這一幕嚇住了，四散而逃。

混亂當(dāng)中，斷了頭的鳳蕊并沒有死透。她那沒了頭的身體還在掙扎著，一只手在地上拼命地摸索，像是在尋找什么。

終于，她的手摸到了那滾落在地的發(fā)簪，身體一陣抽搐，隨后歸于平靜。

二不能收的翡翠

目光拉回到現(xiàn)代，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孟溪雪正無聊地站在柜臺前。大學(xué)畢業(yè)后，孟溪雪繼承了家里的翡翠店，店里不僅加工玉料，還回收和出售翡翠。現(xiàn)在翡翠的市價漲得很厲害，孟溪雪的收入比一般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都要高很多，她很滿足。

不過，翡翠這東西有靈性，孟溪雪在收翡翠的過程當(dāng)中也總是遇見詭異的事情。

對于孟溪雪這樣的年輕女孩來說，這些詭異的事情總會成為一些抹不去的陰影，讓她時時心里不好受。

比如，前不久孟溪雪收了一個翡翠的手鐲，手鐲一看就是老坑老貨。孟溪雪當(dāng)時很開心，絲毫沒有在意對方的售價為何如此便宜。然而，就在收了翡翠的那個晚上，孟溪雪睡著之后聽到有一個女人在自己的耳邊說：“還給我……還給我……”這聲音幽幽的，似乎還裹著一絲涼風(fēng)。

孟溪雪好不容易從夢中醒來，她不敢睜眼，便伸手推了推在自己旁邊的男朋友李曉磊。李曉磊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那個詭異的女聲就不見了。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孟溪雪實在是睡不著了，于是她把李曉磊弄醒，嘮嘮叨叨地說著話：“收這些翡翠真是危險啊，誰知道每件翡翠上有沒有什么邪門的事呢？更重要的是，我不能死，我還沒和你結(jié)婚呢?！?/p>

李曉磊聽了這話之后突然開心起來，他一把拉住孟溪雪的手說道：“可不是嘛！我們還沒有結(jié)婚呢！既然你對收翡翠這件事如此忌憚，那么結(jié)婚之后我來接手這個店吧，你可以安心地做老板娘。接手這店以后，我準(zhǔn)備擴(kuò)大規(guī)模，然后開始幾個新的項目?，F(xiàn)在翡翠的行市這么好，我相信咱們一定能夠抓住時機(jī)，發(fā)一筆大財……”

黑暗中，孟溪雪聽著李曉磊那興奮得發(fā)抖的聲音，從中她不僅聽到了一個男人的雄心壯志，同時她也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兒的東西──對于李曉磊來說，結(jié)婚更多的是想擁有那個潛力無限的翡翠店，而不是孟溪雪本人。

孟溪雪嘆了一口氣。她和李曉磊的愛情從大學(xué)時期就開始了，現(xiàn)在即使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可靠的地方，她也決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那個詭異的手鐲賣出去。

幾天后，孟溪雪終于把那個翡翠手鐲賣給了一個不信邪的老外，可是那件事情的陰影還在心里。

孟溪雪相信翡翠會記錄其主人前世的事情，如果是好事也就罷了，怕就怕記錄的是一些血光之災(zāi)！

三染血的故事

“這樣?xùn)|西……我要出手?！蓖蝗?，一個紅色的布包放上了柜臺。

孟溪雪吃了一驚。她面前立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披肩長發(fā)，臉色有點蒼白，像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最重要的是，剛剛這人進(jìn)來的時候，孟溪雪居然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

長發(fā)女人并沒有在意孟溪雪的詫異，她緩緩地打開了那個紅色的布包，一枝美侖美奐的翡翠發(fā)簪立即出現(xiàn)在孟溪雪的視線里。

孟溪雪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她跟隨父母收翡翠這么多年，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么完美的東西，這翡翠美得甚至有些邪性了！

“你……你開價多少？”孟溪雪試探著問道。

“一千?！泵媲暗呐死淅涞卣f。

才一千塊錢就出手這么好的東西？孟溪雪不禁要懷疑這個女人神經(jīng)有問題，同時孟溪雪還擔(dān)心這個女人的翡翠來路不正，于是她索要了女人的身份證。

身份證上的名字是：泉霜。

“泉霜小姐，這個東西很不錯。不過，我們這一行是有規(guī)矩的，我們得知道東西的來歷?！泵舷┙忉尩馈?/p>

“哈哈哈……”泉霜突然大笑起來，“不瞞你說，這東西的來歷不正，很多家都不敢收！如果你有膽子，我就給你這個發(fā)大財?shù)臋C(jī)會?！?/p>

然后，泉霜講了一個關(guān)于這枝翡翠發(fā)簪的故事。

明末，一對夫妻創(chuàng)辦了一個小地方戲班子。女的叫鳳蕊，唱得很好。男的叫歐陽生，拉琴有功力。

兩個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生意一向很好。然而，他們的日子過得并不殷實，每一次出戲過后，鳳蕊都把錢如數(shù)交給歐陽生，可是過不了幾天，歐陽生就把錢花光了，也說不清是怎么花的。

鳳蕊心里自然不愿意，可是她是一個保守的女人，嚴(yán)格地遵守著三從四德，歐陽生亂花錢她也不敢責(zé)怪。終于有一天，鳳蕊心里委屈，她對歐陽生說：“你多花了錢我并不怪你，可是我唱戲這么多年，連個漂亮的首飾都沒有，你能不能給我買一件？就一件！”

這個要求男人無法拒絕，可是歐陽生心里很不舒服。原來，歐陽生早就變了心，在外面用妻子唱戲的錢養(yǎng)了另外一個女人。他只是舍不得鳳蕊這棵搖錢樹，所以才—直瞞著她?，F(xiàn)在，男人手里的錢都已經(jīng)用來養(yǎng)另外那個家，哪里還有閑款呢？

于是男人想出了一個“絕招”，他花錢租了一枝發(fā)簪，送給了毫不知情的鳳蕊。同時，他已經(jīng)下了決心：鳳蕊即將年老色衰，倒不如搞一次大一些的演出，收到錢之后殺死鳳蕊。然后，把租的發(fā)簪還回去，重新開始生活！

說做就做，收到發(fā)簪的鳳蕊很配合歐陽生擴(kuò)大演出的計劃。演出當(dāng)天，鳳蕊喜孜孜地佩著簪上臺，博得了滿堂彩。然而就在這一天，戲臺在歐陽生的操縱下發(fā)生了“意外”，匾額突然砸了下來，生生地砸斷了鳳蕊的脖子，也砸下了這枝發(fā)簪。

臺下觀眾散盡，良心盡失的歐陽生到臺中央撿回發(fā)簪。然而他吃驚地發(fā)現(xiàn)那枝發(fā)簪被斷了頭的鳳蕊狠狠地抓在手里，上面全都是血，歐陽生無論如何用力也拔不出來。

“恐怖嗎？這枝發(fā)簪可是沾滿了女人的怨念，所以它才會那么美?！比湫χf，“據(jù)我所知，收到這個東西的人，都會得到和鳳蕊一樣的命運，你敢嗎？”

孟溪雪有些猶豫了。然而，一直坐在店堂深處的李曉磊突然走了出來，他一把抓住了這枝發(fā)簪，堅定地說：“我們收了！一千塊，現(xiàn)金！”

“曉磊，我不想要。”孟溪雪爭搶著。

李曉磊臉上現(xiàn)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伏在孟溪雪的耳邊說：“你怎么這么傻？這樣的貨色才要一千塊，這輩子恐怕都不會有這樣的好機(jī)會了。那些傳說都見鬼去吧，發(fā)財是正經(jīng)！”

“可是，如果收了這東西之后，我出了危險呢？”孟溪雪哀哀地問道。

李曉磊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不會的！”

于是，孟溪雪呆呆地看著李曉磊點錢、收貨，送走泉霜，此時孟溪雪覺得踏上社會的李曉磊，和大學(xué)時候那個純潔的男孩一點也不像了，人心是多么的善變啊。

孟溪雪注意到，當(dāng)泉霜脫手了這件東西之后，臉色蒼白的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而且孟溪雪還注意到泉霜似乎和李曉磊的目光交流了一下，意味深長。

一種不祥的預(yù)感頓時爬上了孟溪雪的心頭。然而，她沒有辦法。

四斷頭人回來了

午夜，如此安靜。

迷蒙中，孟溪雪感覺到有一只手正在摸著自己的臉蛋，她困得厲害，于是責(zé)怪道：“曉磊，你別鬧，我要睡覺?！?/p>

然而，那只手并沒有停下來，它向著孟溪雪的額頭繼續(xù)摸下去。

突然，孟溪雪反應(yīng)過來了，李曉磊的手不會這么涼！她猛地眼開眼睛，只看到一只蒼白的手從黑暗中伸出來，指尖正試探地放在孟溪雪的臉上。

“媽?。　泵舷┐蠼衅饋?，她一伸手打開了臺燈。

頓時，光芒充滿了整個房間，孟溪雪定睛一看，并沒有什么奇怪的手。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本打算繼續(xù)睡，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臺燈下有個東西在閃閃發(fā)光，正是白天收來的翡翠發(fā)簪。

這枝發(fā)簪，她不是已經(jīng)鎖進(jìn)了保險柜里嗎，怎么會無故地出現(xiàn)在臥室里呢？

頓時，孟溪雪的背上滲出了冷汗，她伸手去摸李曉磊，卻摸了一個空──李曉磊不在床上。

孟溪雪一個人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住了，她大叫起來，卻根本沒有人答應(yīng)。就在這個時候，孟溪雪聽到了隱隱的二胡聲，她仔細(xì)一分辨──居然是唱戲的聲音！這聲音軟軟地飄了過來，在寧靜的午夜里顯得如此詭異。

想到白天泉霜講過的那個故事，孟溪雪更加害怕。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向自己靠近。

果然，唱戲的聲音越來越近。突然，臥室的門緩緩地打開了，客廳里一片漆黑，但是孟溪雪能夠看到，有一個華麗的身影正蹲在地上。那是一個女人，身穿著粉色的戲裝，上面的繡花閃著異樣的光。

那女人的身體蹲得很低，一只手正在地上摸索著，摸著摸著，她突然直起身來了。

這女人沒有頭！

孟溪雪兩眼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次日醒來的時候，孟溪雪還好好地躺在床上，她回想起昨晚那恐怖的一幕，簡直不能夠相信那是真的。

“吱呀──”門突然推開了，嚇得孟溪雪一下子坐了起來。不過還好，進(jìn)來的人是李曉磊──穿著睡衣的李曉磊。李曉磊詫異地說：“真是出怪事兒了！昨晚我好好地睡在床上，可是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客廳里了！誰把我弄到那里的？我怎么一點都不知道？還有，昨晚我做夢的時候總是聽到一個女人在唱戲，我煩得很，總想從這個夢里走出來。可是奇怪的是，我無論如何也醒不過來，真是要命！”

聽了這話，孟溪雪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她前言不搭后語地把自己的驚魂一夜告訴了李曉磊，換來了李曉磊的一臉詫異。

“我覺得那個翡翠發(fā)簪太有問題了，我們還是把這個發(fā)簪退回去吧?！泵舷┛拗f。

然而李曉磊并不同意，雖然他也覺得昨晚的事情很奇怪，但是他不愿意放棄這樣一個發(fā)財?shù)暮脵C(jī)會，人心一向是貪婪的。

見到李曉磊這般態(tài)度，孟溪雪終于急了起來：“你不是從小收翡翠，所以你并不了解情況。其實收翡翠真的很危險的，我有個妹妹，就是收玉導(dǎo)致了死亡！”

原來，孟溪雪還有個妹妹，她是學(xué)習(xí)考古專業(yè)的，人很聰明，家里原本是把妹妹作為翡翠店的一號接班人。

可是有一次，妹妹在古城里看到了一塊帶著紅色的美玉。這塊美玉的血都集中在玉的右上角，紅得詭異。

當(dāng)時有專家說，這是一個陪葬品，陪葬的女人的血沾到了這塊玉上，收了之后恐怕不會有好的命運，甚至可能會被操控著用自身的血祭玉。

然而妹妹是個無神論者，她為了獲得巨大的利潤，冒險收了這塊玉。

結(jié)果，從古城回來的路上，妹妹意外地遇見了“白馬王子”，她像中了邪般一下子投入了愛河，根本沒有深究那個男人的來歷。結(jié)果，那個男人見了妹妹的血玉起了殺心，把妹妹騙到了樹林里，狠心地殺了她。男人是用利器砸到妹妹頭上的，所以妹妹死了之后，頭部右上角也集中了一塊血痕，和收來的那塊血玉一模一樣。

這一切，正好應(yīng)了那個專家的話。

李曉磊聽了卻不為所動，相反他笑了起來：“溪雪，你是不是騙我的？你大學(xué)學(xué)的就是考古專業(yè)，而且我聽同學(xué)說過，你在和我談戀愛之前曾經(jīng)瘋狂地愛上過一個男人?！?/p>

見李曉磊不相信自己，孟溪雪生氣了，她扭頭要走。還是李曉磊一把拉住了她：“親愛的，你再忍幾天，我已經(jīng)找到這發(fā)簪的買主了，很快我們就可以脫手了?！?/p>

就在這拉扯當(dāng)中，孟溪雪的劉海被掀起來了，她的額頭右上角有一塊紅色的痕跡，像是血痕。

不過，這一幕并沒有引起李曉磊的注意。他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只是如何去掙錢。

五是誰在唱戲

“親愛的，買主一會兒就到店里來！”這天傍晚，李曉磊打來了電話，興沖沖地向孟溪雪報告著。

孟溪雪心里有些亂，晚上翡翠店都是不開業(yè)的，因為不安全。到了晚上，也許會遇見前來搶店的盜賊，更重要的是，到了晚上，店里這么多的老玉可能會作怪。那其中可能埋藏了許多幾百年的靈魂??！

可是今天，她要不要等下去呢？

正在猶豫的時候，話筒里傳來了女人唱戲的聲音，那聲音幽幽地，但是分外清晰。孟溪雪很害怕，她急忙問道：“曉磊，你那里是不是有人唱戲？”

然而，話筒里沒有了李曉磊的聲音，相反的是一個女人幽幽的聲音：“是的，你看看背后?！?/p>

一股濃重的寒意頓時壓到了孟溪雪的身上，孟溪雪顫抖地回頭，只見身后一個無頭的女人正在搖搖擺擺比比劃劃，像是在唱一出戲。女人的一只手向前伸著，手背發(fā)青指尖發(fā)黑，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　币姶嗽幨?，孟溪雪拔腿就跑。她沖到屋外，卻發(fā)現(xiàn)門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孟溪雪猛地用手一推，一種熱熱麻麻的感覺頓時從指尖傳了過來，之后，她全身抽搐起來。

“這門上通了電！”孟溪雪意識到了，可是已經(jīng)晚了。

孟溪雪緩緩地倒了下去，在閉上眼睛的瞬間，她看到天花板上有一個小紅點，一閃一閃的。這是什么呢？

六她真的死了嗎

孟溪雪死了。

很快就有兩個人來到了她的尸體前，一男一女。

男的，是李曉磊，他是從那個“無頭”女鬼的戲服里鉆出來的。而女的，是泉霜，她剛剛處理好店里的電閘。

李曉磊小心地看了看孟溪雪的尸體，確定孟溪雪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然后他指著天花板說：“剛剛的一切全都錄下來了，很順利?？梢钥闯墒敲舷┰隰浯涞昀镉鲆娏穗x奇的事情，然后她逃跑的時候中電而死了。靈異事件警察是不會管的，我們是不是很聰明？”

泉霜點點頭，并沒有多說話。

李曉磊興奮地接著說道：“其實我早就想弄到孟溪雪的翡翠店，然后和你結(jié)婚。咱們真是天生的一對兒，你到店里來賣玉的時候，故事講得很真實。而我夜里裝鬼，也是奧斯卡級的?。?jù)我所知，溪雪的父母全都死了，沒有人再來插手。從此以后，我們一起經(jīng)營這店，一起發(fā)大財！”

泉霜沒有理李曉磊，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店面，并沒有動孟溪雪的尸體。讓李曉磊詫異的是，泉霜這是第二次來到這個店，卻對這店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簡直就好像是店主人一般。

泉霜似乎看出了李曉磊心里的疑問，她緩慢地說：“其實，早在和你戀愛之前，我就來過這個店。而且，我講的那個關(guān)于翡翠發(fā)簪的故事也不是假的，那是個真實的故事，只不過后面有結(jié)局?！?/p>

于是，泉霜繼續(xù)講了下去。

為什么鳳蕊死后會把發(fā)簪死死地握在手里呢？原因其實很簡單——鳳蕊并沒有被砸死。她早就是一個女鬼了，又怎么會再死一次呢？

原來，鳳蕊早在五年前就已經(jīng)意外身亡了，她死了之后，家里還有個小妹妹，讓鳳蕊放心不下。鳳蕊看上了一個叫歐陽生的男人，希望可以把妹妹托付給這個男人，于是鳳蕊先嫁給了歐陽生，之后就讓妹妹接近歐陽生。

歐陽生果然沒有經(jīng)受住誘惑，背著鳳蕊偷偷地和鳳蕊的妹妹住在了一起。

即使是這樣，鳳蕊對歐陽生還是抱有幻想的。她認(rèn)為如果歐陽生心地善良，那么即使花心一點也沒有關(guān)系。她只希望妹妹有個好歸宿。

然而，歐陽生無情地策劃了鳳蕊的死亡，讓鳳蕊徹底失去了對歐陽生的信心。于是，那天戲散之后，失了頭的鳳蕊從地上爬了起來，殺死了歐陽生。而這枝美麗的發(fā)簪流傳了下來，成為了一個女人悲情的見證。

聽了這個故事之后，李曉磊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他隱隱地覺得這個故事并不簡單，泉霜像是在向自己暗示著什么。

突然，一陣唱戲的聲音從李曉磊的背后傳了過來，李曉磊一回頭，只見背后那已經(jīng)死去了的孟溪雪居然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了，孟溪雪絲毫沒有中電之后的損傷，她和往常一樣！

李曉磊大驚失色，想叫都叫不出來了。然而孟溪雪并沒有理會李曉磊，她在地上不停地摸索，摸啊摸啊，像是在尋找什么重要的東西。

李曉磊不停地向后退著，可是孟溪雪一步步地逼了過來，她冰冷的手摸到了李曉磊的臉上。

李曉磊猛然想起來，剛剛和孟溪雪戀愛的時候，自己曾經(jīng)疑心孟溪雪身子怎么會那么冷。當(dāng)時孟溪雪解釋說是低血壓，李曉磊并沒有在意，因為他在意的只是這個翡翠店。

現(xiàn)在，他得到報應(yīng)了！

七下一個男人在哪里

李曉磊的身體以扭曲的姿態(tài)倒在了地上，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

泉霜和孟溪雪兩個女人默默相對。如果仔細(xì)看的話，你也許會發(fā)現(xiàn)，泉霜和孟溪雪長得有些相像。

果然，孟溪雪淡淡地說：“幾年前，我收了一塊血玉。結(jié)果遇見了一個豬狗不如的男人，死在了他的手上。從那之后，我懷疑男人的可靠性，便更加放心不下你。我本想用這幾年的時間為你找一個可靠的男人，讓你的人生可以平安一些，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叫李曉磊的男人如此不經(jīng)考驗。對不起啊，妹妹。”

孟泉霜溫柔地笑：“姐姐，沒有關(guān)系的。你還記得那個關(guān)于翡翠發(fā)簪的傳說嗎？在那個故事里，姐姐也是經(jīng)過了千辛萬苦才為妹妹找到了可靠的男人，好事多磨。更重要的是，你現(xiàn)在還可以陪著我，我很開心?！?/p>

孟溪雪點點頭：“等找到了可靠的男人，你就放手這個店吧。收翡翠并不是什么好行業(yè)，不好……”

說到這里，孟溪雪停頓了一下，她用腳踢了一下李曉磊的尸體：“前不久，我逛古玩市場的時候遇見了一個挺不錯的男人，明天我就聯(lián)系他。”

“嗯?！泵先届o地點點頭。

幽幽的燈光下，姐妹二人的臉上都泛著一種異樣的慘白。

而那只絕世的翡翠發(fā)簪，在柔光里兀自閃著寒光。

選自《悚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