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小倩
我如此愛你,你卻不知,我絕不會讓那女人奸計得逞,縱使雙手染滿鮮血,也要等你回歸……我的懷抱!
楔子
皎潔如玉的月光灑在地面上,像是凝了薄薄的一層霜。海浪輕輕地拍打著沙灘,微風夾雜著淡淡的海水味飄進臨海的小鎮(zhèn),似乎隱隱帶來了歌聲,女子的低吟淺唱,既婉轉(zhuǎn)又哀傷??墒沁@樣的歌曲不是人人都聽得到,因為現(xiàn)在的時辰,大多數(shù)人早已沉睡。一道淡藍色的熒光從半空中閃過,轉(zhuǎn)瞬又重新落入海中,與幽深的大海融為一體。
01初現(xiàn)端倪
“這是本月的第二起命案。死者是蘇府三夫人的丫鬟翠兒,和月初死去的四夫人一樣,翠兒今早被發(fā)現(xiàn)溺斃于房中,全身濕透。”寧少白靜立于翠兒的房間里,耳邊響起仵作驗尸的話。與蘇府四夫人的死毫無差別。
這間房因為沒有得到衙門的允許,現(xiàn)在還不能整理??墒堑厣系哪菙偹搽S著時間漸漸蒸發(fā)干凈。寧少白圍著這間陳設(shè)簡單的房子看了一遍,還是一無所獲。門窗沒有被強行打開的痕跡,地上也沒有拖拽的痕跡,一個大活人,不可能自己跑出去跳進湖里溺死然后自己又跑回來吧?寧少白看著那隱隱的一攤水跡不由得皺緊了眉頭??磥磉@里是沒有什么線索了。
打定主意,寧少白讓在門外等候的管家?guī)еヒ娞K家的正主,蘇浩然。
經(jīng)過花園的時候,突然隱隱傳來女子的哭吼聲,寧少白聞聲而望,是夫人住的那個院子傳來的。管家嘆了一口氣,解釋道:“那是蘇家的三夫人。半年前老爺娶四夫人時,三夫人脾氣就有點變了,現(xiàn)在四夫人死了,翠兒也死了,府里人心惶惶,三夫人估計是受不住,瘋了。”
寧少白點點頭,女子隱約的哭喊縈繞在蘇府的上空,更顯得凄涼而詭異。
到了大廳,蘇浩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到齊了。
蘇浩然雖然已經(jīng)四十出頭,但是依舊氣宇軒昂,顯然兩起命案讓他非常傷神,半月不見,氣度還在,神態(tài)卻有些疲憊了。大夫人神色哀傷撐著頭倚在椅子上,二夫人還是那副冷淡的樣子,靜靜地品著茶。
寧少白說明了來意,蘇浩然讓人看了坐,長嘆一聲說道:“寧捕頭這次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情況和上次一樣,就是突然發(fā)現(xiàn)人死了,在房間里?!?/p>
“其間沒有什么特別的事發(fā)生嗎?”
蘇浩然搖搖頭,二位夫人也沒做聲。寧少白沉吟了一下,問道:“聽說三夫人瘋了?”
這個問題顯然蘇浩然等人是不打算說的,現(xiàn)在被寧少白說了出來,怔了怔也只得點頭。大夫人悲痛地說道:“突然就瘋了,這本來是家丑,不打算對外人說的。寧捕頭見笑了?!?/p>
寧少白點點頭,表示理解,大夫人接著說道:“依我看來,是水鬼來索命了。無緣無故死在房中,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老爺,我們該請人來做做法才是。”
蘇浩然點點頭,表示同意。二夫人卻冷哼一聲,淡淡說道:“那三夫人的瘋也是水鬼使的?怎么不一并拖了去?”
大夫人一時啞然。寧少白知道,二夫人向來與大夫人是不和的,這樣說話也是情有可原。為了緩解尷尬,寧少白轉(zhuǎn)向二夫人:“二夫人似乎知道什么,可否告知一二?”
“有些事,還是問老爺?shù)暮?。我這種吃閑飯的人可不敢多說話?!倍蛉顺爸S地看了一眼蘇浩然,便起身離開。
蘇浩然看著二夫人的背影,怒而不言,最終對大夫人說了句這里交給你便拂袖走了。剩下寧少白和大夫人四目相對,大夫人嘆著氣說道:“二妹就是這個樣子。她原不是要嫁給老爺?shù)模詈蠹藿o了老爺心里一直存著怨氣,不要見怪?!?/p>
“原來如此?!睂幧侔桌^續(xù)問道,“可是二夫人所指的一定另有隱情吧?還望夫人告知,案件早日查個水落石出,對衙門對蘇府都是好的。”
“也沒什么,二妹說的就是老爺在四妹死了之后,又想納翠兒的為妾之事。本是家中之事,老爺和我都覺得和翠兒的死是沒有關(guān)系的,所以便沒說?!?/p>
“蘇老爺在四夫人死后半個月內(nèi)就又想娶妻?”
“老爺娶四妹也是因為在外惹的風流債,四妹是帶著身孕進門的,不到這一步,老爺是不會娶她的。而翠兒,老爺沒有多說,我自然也不會問,一個下人而已?!?/p>
“四夫人是懷著身孕進門的?那孩子呢?上次怎么沒人說起此事?”
“孩子給了三妹照顧,如今三妹瘋了,孩子就交給奶娘了。四妹本是風塵女子,這樣的往事,相信四妹自己也不愿意再提?!贝蠓蛉送锵У卣f道。
寧少白想了想,看著大夫人一臉疲倦,還是忍住了繼續(xù)問下去的沖動,起身告辭。
管家將寧少白送到門外,寧少白想到什么對管家說:“您是否知道翠兒的事?”
“翠兒原是三夫人的丫鬟,老爺要娶她做妾也是某一晚和三夫人爭吵時說的話,我也不知道究竟是真是假,今日聽大夫人和您一說,才知道是真的?!?/p>
“吵架?”寧少白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追問道,“因何事吵架?”
“我這種下人怎么會知道呢?這件事只有三夫人才會知道,可是現(xiàn)在三夫人瘋了,您也問不出什么。”
管家的話讓寧少白眼中的亮起的光暗了下去。的確如此,主人吵架下人是沒道理知道的,問蘇浩然,吵架這么隱秘的事又怎么會告訴自己,三夫人又瘋了。
“不過我聽到隱約提到了孩子,不知道對不對,因為三夫人一直不能生育,以前也因為這個吵過?!惫芗彝茰y著說,“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今日辛苦您了,寧大人?!?/p>
管家顯然不想再多說什么,不過剛才說到的不能生育,隱約給了寧少白一些啟示,寧少白對管家說完下次還會來叨擾,希望不要介意,便轉(zhuǎn)身走向另一個地方。
02聽風解語
寧少白要來的地方便是聽風閣。
聽風閣的主人解語也早早地在庭院中擺好了桌椅茶具,泡上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等著寧少白的到來。解語聽見漸行漸近的腳步聲,往空氣中嗅了嗅,莞爾一笑:“魚兒上鉤了,味道都能聞到了呢!”
果然,不一會兒,寧少白便來到了聽風閣的庭院中,看見著淺綠色紗裙的少女坐在院中間的桃花樹下對著自己微笑,突然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然而每次見到解語,這種感覺都是無法逃避的,因為自從發(fā)現(xiàn)了解語的特別之處,每次自己來找她都是有所求的,求人家,當然要任人宰割了。這是解語說的話。如果拋開解語的調(diào)皮淘氣和那藏著陰謀的笑容,此刻的解語還是蠻可愛的。寧少白發(fā)現(xiàn)自己想歪了,咳了兩聲讓自己清醒過來,心內(nèi)祈禱著今日的要求千萬不要太難,一邊走了過去。
解語等寧少白坐下,給他沏好一杯碧螺春,便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寧少白笑。
寧少白被這樣盯得有些不自在,終于開口說道:“解語姑娘,在下又來叨擾了?!?/p>
解語看著寧少白不自然的開場白不禁笑出聲,說道:“寧大俠,又遇上什么解不開的疑惑,來找我這朵解語花了???”
“呵呵……姑娘猜得不錯,在下有要事要請教姑娘?!睂幧侔紫肓讼耄€是決定先拋開事情,問道,“還是先請姑娘說出這次要在下做什么事吧?”
“哈,寧大俠,你也變狡猾了??!不過,這次姑娘我也不介意?!苯庹Z從袖口中抽出一張折好的紙,遞給寧少白,說道,“打開看看?!?/p>
寧少白拆開來,紙上寫的是一首詩。娟秀的字體,應(yīng)該是解語早就準備好的,難道她早就猜到我會來,還知道是因何事而來所以準備好的?寧少白狐疑地看著解語,解語一臉無所謂地自斟自飲,完全無視寧少白探究的目光。寧少白試探地問道:“解語姑娘是讓我讀這首詩給你聽?”
解語被剛剛喝下的茶水嗆了出來,頓了頓才說道:“姑娘我不識字,要勞煩寧大俠讀出來啊?這可是我寫的!這是要你唱,唱出來!”
寧少白臉色白了又紅,說道:“在下五音不全不敢獻丑?!?/p>
“要聽好聽的我不知道去花錢請個花魁來唱啊,你隨便唱,不唱就從我這聽風閣出去,不要問我你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苯庹Z一臉無賴的樣子讓寧少白也無可奈何,張了張嘴,看到解語臉上竊喜的笑容還是發(fā)不出聲音來。
還想再推脫,解語已經(jīng)背過身去不看他,表示無話可說。寧少白狠了狠心,終于是開口隨意唱了起來。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五音不全,音不著調(diào)的一首歌逗得解語哈哈大笑,唱得寧少白滿臉通紅。解語一邊捂著肚子一邊笑著說道:“寧大俠,以后你遇上什么罪犯就不用出手了,你一唱歌估計都會趴下的?!?/p>
寧少白將紙重重地放在桌上,端起茶杯大飲一口,待到解語稍稍安靜了些,開口說道:“現(xiàn)在解語姑娘可否聽在下一言了?!?/p>
解語點點頭。寧少白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次,解語聽完后問道:“寧大俠有沒有想過大夫人的話可能是對的?”
“你是說水鬼犯案?”
解語點點頭,說道:“寧大俠沒有聽到最近城中一到深夜就有隱隱的歌聲傳來嗎?”
寧少白搖搖頭,繼而說道:“不可能,這世上怎么會有鬼?”
“這世上你不知道的東西還多著呢!比如我,寧大俠不是一開始也不相信我能控制聲音嗎?”解語打趣地看著寧少白。
寧少白聽了解語的話,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的確是不知道的。解語就是一個他不知道的人。偶然的相遇卻讓他們從此有了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解語能從風中聽到常人聽不到的聲音,聞到味道,更重要的是解語能控制人的聲音,讓他們說實話。這一點,是他們之間共同的秘密,解語的這個獨特之處,為身為捕快的他帶來了不少便利,但是每次取得消息,都像剛剛那樣要按解語的要求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寧少白想了想,說道:“解語姑娘所言并不無道理,只是這鬼為何要索命?鬼乃虛體,又如何使人溺斃之后自己回來呢?附身?”
解語淡淡一笑,說道:“鬼怪之事做飯后閑談尚可,當不得真。我說一樣東西,你聽聽知不知道。”
“請說?!?/p>
“龍?!?/p>
“此乃神物,怎么會殺人?”
解語莞爾一笑,說道:“此神物確實不會殺人,但水中還有一物,與龍相似,能暢游于水中,化成人形到陸地,只是體態(tài)與人無異?!?/p>
“何物?”
“鮫人?!?/p>
03鮫人之謎
鮫人又稱人魚,生活在海中,少數(shù)與海相通的大河大湖包括地下湖中也有少量鮫人。流線修長,身材好,近似人類,略為瘦高。但上肢與身體兩側(cè)間連有半透明皮質(zhì)翼和飄須,下身自腰起附有多條長于腿的裙狀透明薄帶,游動時雙腿被裹入其中。鮫人在海中待久了便能上岸化作人形,通人語,音色圓潤體態(tài)姣好,喜音律。
“這么說,是有鮫人犯案?”寧少白聽完解語的話傷神了,若是人犯案,自然好說,抓起來便是,鮫人該誰管?
解語對著發(fā)呆的寧少白揮了揮手,說道:“如今鮫人在何處都不知道,你就想到破案后如何,也未免太杞人憂天了吧。”
寧少白怔了怔說道:“說的是。那鮫人要如何辨別呢?”
解語搖搖頭,說道:“我只是半夜聞得歌聲,音色之美不是常人能及。唱的便是剛才給你的詩,若是鮫人,那還是一個癡情鮫人呢!”
“若真是鮫人所為,加上你說的它夜半而歌,那就是和蘇府有情了?!睂幧侔状蚨ㄖ饕?,對著解語拱手說道,“多謝解語姑娘,在下還要回去向大人回復,今日就先告辭了?!?/p>
說完便起身準備離去,解語把玩著手中杯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寧大俠明日要去蘇府吧?”
寧少白停下來回身答是,解語跳起來走到寧少白面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半月前問了,今日又去問,能說的想說的早就告訴你了,難道你明日要去和他們說鮫人的故事?保不齊人家還要告訴你水鬼的故事呢!今日不求我一同過去,日后再說我都不答應(yīng)了?!?/p>
說完便又回到桃花樹下的木椅上,背身而坐。寧少白看著因為自己疏忽而生氣的解語,不禁笑了,說道:“原來解語姑娘是這般好意。在下求你了,明日在下過來接姑娘一同過去可好?”
解語冷聲答道:“不去?!?/p>
寧少白走到解語身前,拱手躬身說道:“在下求姑娘了?!?/p>
解語不禁一笑,強自忍住說道:“我有一個條件?!?/p>
“姑娘請說。”
“以后不準叫我姑娘,叫我解語。我叫你什么你都得答應(yīng)?!?/p>
“……是?!睂幧侔卓粗謴鸵荒橁幹\笑容的解語心底某一處竟然頓感親近而溫暖,眼神不知不覺也溫柔起來。
解語滿意地點點頭,揮手道:“那你回去吧?!?/p>
待寧少白轉(zhuǎn)身走至門處,解語叫道:“寧大哥、少白、小白……”
看著寧少白怔住的背影,解語得意而清澈的笑聲輕輕在院中回蕩。
第二日,寧少白帶著解語來到了蘇府門前。寧少白對解語說道:“解語姑娘?”
“嗯?”解語睨著他。
寧少白突然想起昨晚答應(yīng)的事,繼而改口說道:“解……解語……,我們在這兒稍候一會兒,門丁通報了管家,等管家領(lǐng)著我們進去就可以了?!?/p>
解語滿意地點點頭,笑著說道:“這蘇府的門面還真夠大氣的,規(guī)矩也多?!?/p>
“蘇老爺近幾年的珍珠生意越做越好,這棟宅子也是新置辦的。”
“賣珍珠的?”解語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道,“有意思。我們要找鮫人,他就賣珍珠發(fā)跡?!?/p>
寧少白恍然大悟,鮫人善水,長居于海底,自然知道哪里有珍珠。而蘇浩然的珍珠生意這幾年里陡然好轉(zhuǎn),有了很大的起色說不定是得到了貴人相助,而這個貴人,很有可能就是善水的鮫人??墒?,既然鮫人要幫蘇家,為何現(xiàn)在卻又造成命案呢?蘇老爺究竟知不知道鮫人的存在呢?
正想著,管家已到門外迎接,看著寧少白身邊的解語,管家問道:“這位姑娘是?”
“哦,我是陳大人的女兒,我爹讓我和他一起來看看?!苯庹Z暗暗捅了捅寧少白,寧少白心領(lǐng)神會地對管家點點頭,暗贊解語的反應(yīng)之快,知道借知縣大人女兒的名義。
果然,管家馬上放了心,領(lǐng)了兩人進去。解語對管家說:“煩勞您到時只請你家老爺便是,要問的寧捕頭也問過了,實在不必勞煩其他夫人了?!?/p>
“如此甚好?!边@一句正合了蘇府上下的心意,這樣頻繁而沒有突破的造訪也的確讓人厭煩了。
在偏廳等了一會兒,管家領(lǐng)著兩人到了書房,蘇浩然背手而立于窗前,聽到人聲才轉(zhuǎn)過身來淡淡地打了招呼。聽到管家介紹說解語是知縣的千金,臉上才有了些神色,請兩人坐下。
管家退出去,寧少白便開門見山地說道:“蘇老爺,這位并不是知縣的千金,而是在下請來的一位奇人,來幫忙的?!?/p>
蘇浩然聽完神色大變,有些發(fā)怒地說道:“閑雜人等能隨意出入蘇府嗎?寧捕頭也未免太大膽了些!”
解語輕按寧少白的手,接著他的話說道:“蘇老爺要想了解此事的真相,少了我,還真不行!”
蘇浩然一臉輕蔑地笑了笑,說道:“你會什么?”
解語站起身,緩步走向蘇老爺,盯著他的雙眼說道:“我會,讓人說真話?!?/p>
事情就是這樣發(fā)生的。連蘇老爺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旦對上那雙眼睛,便移不開。只覺得那雙眼睛有致命的吸引力,像一個無底洞,人只想將心里所有的話講出來,講出來才能填滿那個洞。解語問道:“你的珍珠生意是你自己打理的嗎?”
“不是。原本是玉姚在打理,后來玉姚瘋了,便交給了如清?!?/p>
“怎么會越做越好?”
“我也不知道。原來只是一時興起做了這個生意,在遇見玉姚前也是平平無奇,后來玉姚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一片海域有上好的珍珠,接二連三的好運就來了。玉姚瘋了以后,我也以為好日子到頭了,但是如清主動說要接手這個事,好運又在她手中延續(xù)了下去?!?/p>
解語看看寧少白,寧少白點點頭,示意可以了。解語眼中重眸一閃,蘇浩然便恢復了過來。意識到自己竟然連生意上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后悔不已的同時也不敢再小瞧眼前的兩個人。解語笑著問道:“蘇老爺現(xiàn)在不會覺得我是閑雜人等了吧?”
“不會,不會?!碧K浩然連連擺手。
解語轉(zhuǎn)頭,正好碰上寧少白的目光,兩人相視一笑。寧少白說道:“蘇老爺一定奇怪,為何我們所問之事與案件毫無關(guān)系,現(xiàn)在由在下向蘇老爺解釋清楚?!?/p>
蘇浩然點點頭,示意寧少白繼續(xù)講下去。
04設(shè)計
現(xiàn)在最值得懷疑的便是二夫人如清和三夫人玉姚。兩人都曾經(jīng)幫蘇老爺找到了質(zhì)量上成的珍珠,一個是以前,一個是現(xiàn)在。究竟是運氣,還是其他?得到蘇浩然的允許后,寧少白和解語由管家?guī)е鴣淼搅硕蛉巳缜宓淖√帯?/p>
二夫人端坐著對鏡描妝。聽見寧少白和解語的到來,顯得波瀾不驚,似是早就知曉了一般說道:“不錯,還有點本事嘛!能讓那個老家伙放你們過來問我?!?/p>
想起先前大夫人所說二夫人向來與蘇浩然不和的話,此刻顯然得到了印證。解語了然于心地對寧浩然笑笑,讓他放心。轉(zhuǎn)而毫不客氣地坐在圓凳上,對二夫人說道:“二夫人的廂房布置得好闊氣?。∑渌蛉说膸恳彩侨绱司聠??”
二夫人不屑地笑了笑,說道:“其他人的我不知道,可這里的一切都是我應(yīng)得的。我?guī)吞K浩然找到了珍珠,讓他發(fā)了大財,自己拿一小部分,理所當然?!?/p>
“確實,夫人又不在乎蘇老爺?shù)那?,那只有為自己斂財了?!苯庹Z點頭表示理解。
二夫人側(cè)頭看了一眼解語,又睨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寧少白,說道:“你比那個木頭懂事?!?/p>
解語笑笑,說道:“那夫人是怎么找到那些珍珠的呢?”
寧少白這才知曉了解語的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斂財這話是二夫人自己說出來的,如今也無法辯解,既有財,財從何出?果然,描眉的手抖了抖,二夫人頓了頓,拿起絲帕擦畫差了的眉線,回道:“自然是我的運氣和造化?!?/p>
寧少白說道:“若毫不通曉海上的知識,全憑著運氣和造化就能找到這么多珍珠,夫人的命也太好了些!難道夫人是海神?現(xiàn)在府中出了兩條人命,還望夫人如實相告?!?/p>
“呵呵,我要是海神就好了!我就不會被這個老家伙關(guān)在這里一輩子!”二夫人持鏡的手猛然握緊,隨即又松開,還是那種冷漠的口氣說道,“我在三夫人院子附近撿到的一張紙上寫了幾個方位,三夫人瘋了,這紙估計是從她院中飄出來的。以前蘇家的珍珠生意能如此蒸蒸日上,可是多虧了三夫人那雙能看見珍珠的眼睛。那張紙上寫的就是珍珠生長的方位,這也就是我能找到珍珠的原因?!?/p>
解釋完這些,二夫人冷笑著說:“都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可偏偏讓我撿到了這樣的好事。這三夫人,不知道是真瘋還是假瘋……”
寧少白和解語心中都是一驚,若是二夫人說的話是真的,那張寫有珍珠生長地點的紙出現(xiàn)得也未免太巧了些。然而,若二夫人說的是假話,那一切又陷入了謎團。寧少白和解語交換了一下眼神,解語心領(lǐng)神會地走到二夫人身邊,輕拍她的肩膀,在二夫人轉(zhuǎn)頭之際迅速對上二夫人的眼睛說道:“你將你所知道的全部講出來?!?/p>
“我……”二夫人怔了一下,但隨即神情木訥地將剛才說的話再重復了一遍。
解語待她說完問道:“還有何事未說的?”
二夫人眉頭輕皺,似是在抵抗眼睛里那種致命的吸引力,但終究還是說道:“有一晚,我看見一道幽光從三夫人的院中閃過,但只是轉(zhuǎn)眼間的事情。”
寧少白追問道:“為何剛才不說?”
“若是真有水鬼,知道我看見了它,下一個死的人便是我了?!?/p>
解語眼中重眸一閃,二夫人恢復了神志,隨即臉漲得紫紅,雖然平日擺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樣子,卻在兩個陌生人面前說出了自己怕水鬼索命的話,惱羞成怒地揮手呵斥道:“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給我出去!滾出去!”
二人只得自二夫人處離開。
寧少白對解語說道:“她的反應(yīng)會是裝出來的嗎?”
解語搖頭說道:“若是普通人,那反應(yīng)自然是真的;可若是鮫人,我無法確定它是否能躲過我的重眸。不過二夫人轟我們走的表情,我看不出端倪?!?/p>
“那只有到三夫人處看看,不過那紙張的事情也未免太過巧合了。”寧少白接著說道。
解語沉思了一會兒說:“紙張之事要去問問能看到珍珠的三夫人才能有結(jié)果。若是三夫人處還是無功而返,那就只有……”
“那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先問過三夫人再說。”寧少白似是不愿再聽解語講下去,打斷了她的話。
站在三夫人的院外,便聽到了她聲嘶力竭的吼叫:“蘇浩然,我不能生孩子你就不要我!你這個負心漢!魔鬼!”
管家和大夫人早已等候在門外。見寧少白、解語二人過來,大夫人解釋道:“三妹瘋了,不知道會做出什么舉動,老爺吩咐我來看著點,不要傷著了你們?!?/p>
寧少白和解語表示理解地點點頭。于是,管家打開了門。房中的三夫人跌坐在地上,滿頭黑發(fā)披散著,胡亂地披著件大紅衣衫。門打開透進的光線讓她不適應(yīng),下意識地把臉埋進了頭發(fā)里。抬頭看見站在門外的人,迅速地從地上爬起來,沖到解語面前,掐住解語的脖子,蒼白的面容因為激動而顯得猙獰:“你這個賤人,你以為你勾引到老爺就能做夫人嗎?妄想!我說你怎么對我那么好,原來一直都想勾引老爺!現(xiàn)在你高興了,老爺要娶你給他生孩子,他嫌棄我不能給他生孩子……”
說到最后,漸漸地變成了嗚咽的哭聲,寧少白看準機會一把將解語拉到自己的身后。大夫人也將三夫人拉開,勸慰道:“三妹,那不是翠兒,不是翠兒!”三夫人用布滿血絲的雙眼望向大夫人,突然又驚聲尖叫起來,叫了幾聲卻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了下去。眾人都松了口氣,寧少白想不到這個三夫人瘋成了這樣。大夫人叫人將三夫人抬到床上去,寧少白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緊握著解語的手,將解語擋在身后??粗庹Z一臉竊喜的表情,寧少白臉上閃過一絲緋紅,隨即立刻放開。
三夫人暈了過去,解語也無法從她口中得知什么消息。兩人自然只得返回去找蘇浩然。大夫人將二人送出三夫人的院子便止了步,對二人說道:“讓你們兩位受驚了實在過意不去。二位還要去老爺那里談事情,我這個婦道人家不便一同前往,就不送了。”
“夫人留步。只是在下還想問問夫人,三夫人究竟是怎么瘋的?”解語說道。
“剛才你們也聽到了,三妹因為不能生育而脾氣大變,老爺娶了四夫人后又想娶小翠,三妹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便瘋了。唉……”大夫人無奈地揉揉太陽穴,似是不想再提。解語也只好同寧少白一同告辭,前往蘇浩然的書房。
05圈套
蘇浩然得知沒問到什么,心中自然焦急。若不知道鮫人之事,還可以安睡?,F(xiàn)在得知有鮫人化作人形進入府中還很有可能是兩位夫人中的一個,蘇浩然自然坐立不安了。寧少白看了解語一眼,知道解語接下來想做什么,搶先一步對蘇浩然說道:“今日雖說收獲不大,但也不是毫無所獲。至少,我們知道若真是鮫人犯案,那極有可能就是兩位夫人中的一位。現(xiàn)在請?zhí)K老爺務(wù)必保持鎮(zhèn)定,若是打草驚蛇,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
蘇浩然只好點點頭,但還是不放心地問道:“兩位可有辦法確定哪個才是鮫人?我現(xiàn)在實在無法安心啊!”
解語剛要張口說話,便被寧少白搶先了:“方法要等我們回去之后才有定論,畢竟對方是何等實力也不容小覷,還是慎重點好。明日定給您一個答復?!?/p>
離開蘇府后,解語瞪著寧少白問道:“我們不是商議好了嗎?若是我確定不了,那就按計劃來。讓蘇老爺迎娶我,我作餌引鮫人出來?!?/p>
“你連一個瘋子都對付不了,還要對付鮫人。我覺得不妥當?!?/p>
“總不能讓你扮成女的去吧?你不是會保護我嗎?還有衙門的其他人,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寧少白看著解語說道:“我不敢拿你冒險?!?/p>
這句話說出來,兩人都是一怔。一向嬉笑無常的解語也紅了臉,說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睂幧侔字岬馈?/p>
“我可是有重瞳的人,我想讓你說真話簡單得很。是自己說,還是我來?”解語抓著寧少白的衣袖問道。
寧少白看了看解語,握住她的手,問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去?”
解語鄭重地點了點頭,寧少白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緊了緊,說道:“我對你和我都有信心。我答應(yīng)你,我一定拼死護你周全?!?/p>
五日后。寧少白與解語一同坐于聽風閣的桃樹下飲酒。
“和蘇老爺、知縣大人都說好了,明日,計劃便要開始,蘇老爺明早就會派花轎來迎娶你。你,真的準備妥當了?”寧少白不放心地看著對面依舊漫不經(jīng)心的解語問道。
解語白了他一眼,說道:“妥當了,妥當了,鳳冠霞帔都送來了,喜娘明日一早就會來梳妝,都準備好了。”
寧少白頓了頓,說道:“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p>
“那你要問什么?”解語好奇地問道,不待他回答又接著說道,“我只有一個心愿。是心愿,不是條件,你可以拒絕的?!?/p>
“你先說。”
“我要你那天騎著棗紅大馬陪著迎我過去?!?/p>
時間似乎靜止在這一秒鐘,四目相對,寧少白看著一臉認真的解語,心底的柔軟似海水般蔓延到各處。他靜靜地看著解語,握住解語在桌上持杯的手,說道:“好?!?/p>
解語輕柔一笑,臉上浮起一團紅霞,眸子里卻是盛滿了喜悅。寧少白回以溫柔一笑。
夜風夾著若有似無的歌聲傳入解語的耳中,解語仍舊笑著說:“鮫人必會出現(xiàn)的。今夜,它又在唱歌了?!?/p>
寧少白眉頭微皺,解語便伸手撫平,輕聲說道:“有你在,一切都妥當了。我不怕,你也要信自己?!?/p>
看著解語臉上淡淡的笑容,寧少白覺得心中有一處被填滿了。兩人在鮫人的歌聲中相視一笑,歌聲似乎不再那么哀婉,反而動聽了起來。
第二日,蘇府一掃前幾日的晦暗氣氛,張燈結(jié)彩掛滿了紅燈籠,窗戶門上也貼滿了“喜”字。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好不熱鬧地走在街上,然后騎在馬上的寧少白卻是一臉嚴肅。今日要抓的可不是江洋大盜,而是見都沒有見過的鮫人。此事能不能順利進行,自己也不能說有十足的把握。
解語掀起轎簾的一角,看見旁邊騎著棗紅大馬的寧少白一臉憂慮,不禁一笑:“喂,今日可是娶親,你一個板著臉的人騎著馬在喜轎旁邊很殺風景的?!?/p>
寧少白低頭看了眼解語,頭上的珠簾鳳冠隱約擋住了她的容顏,但是那輕輕上揚的紅唇,和珠簾后面那雙烏黑的剪水秋眸讓人不禁想象珠簾后的容顏是如何明艷動人??匆妼幧侔讓χ约喊l(fā)呆,解語臉上暈染的胭脂似又更深了,頓了頓,解語故作鎮(zhèn)靜地說道:“看什么看,姑娘我現(xiàn)在一定是美艷得不可方物吧?”
寧少白尷尬地轉(zhuǎn)過頭去,沒有答話,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今日,你很美。”
想不到寧少白會如此回答,解語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那打趣的笑容停滯了一下,接著輕輕地放下轎簾,溫聲說道:“若今日你穿的不是這身藍色衣袍,你說旁人會不會以為是你在娶親呢?”
“會的?!睂幧侔纵p聲答道。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喧鬧的喜樂和鞭炮聲淹沒了所有的聲音,這若真的是支迎親的隊伍該有多好。
一切都按照程序進行。新娘在拜堂后被送入了后院的新房。外面人聲鼎沸,里院的安靜越發(fā)襯出外面的熱鬧。拜堂時,二夫人依舊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受完新娘一拜便掛著一絲冷笑回房了。三夫人因那日昏厥這兩日都是昏昏沉沉的,今日也沒讓她出來,聽說喂了藥,在自己的房中安睡。解語百無聊賴地坐在大紅色彌漫的喜房中,隱隱聽到外面不時傳來喝一杯的聲音,更加覺得沒意思。對著身后說道:“不知道那個鮫人什么時候出現(xiàn),我都快餓死了。難道真的要洞房?”
躲在床幃后面的寧少白被“洞房”兩個字戧了一下,輕咳幾聲說道:“和蘇老爺說好了,到時他去大夫人那里。”
“那這里今晚只有我們?”
“嗯?”
“沒什么。”解語似是想到了什么又不好開口,本想帶過去但還是忍不住說道:“你說將來要是那些公子聽說我和一個老頭子拜過堂,還和一個捕快共度一夜,會不會不敢娶我?那我不是嫁不出去了!”
“我會娶你?!睂幧侔壮聊艘粫海蛔忠蛔终f道。
解語怔了怔,慶幸還好現(xiàn)在寧少白看不到此刻自己紅透的雙臉,但還是故作不在乎地說道:“誰說要嫁給你了!”
“……”對于解語的這一回答,寧少白不知該如何應(yīng)對,在心中只能感嘆女子心思的古靈精怪,捉摸不透。
“除非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解語竊喜的笑聲傳入寧少白的耳中,寧少白臉上也泛起笑容,回道:“你說?!?/p>
“你再唱一首曲子給我聽,然后求我嫁給你做妻。要娶個娘子回家哪有那么容易!”
寧少白聽到“曲子”二字,臉色瞬息萬變,上次的事情還歷歷在目,解語笑成那個樣子他如何敢開口唱第二次。寧少白覺得被戧到了,輕咳了幾聲。
“噓!”解語打斷了寧少白的咳嗽聲,屏息凝神聽了一會兒,說道:“鮫人出來了,它在唱歌了……四夫人、翠兒死的那晚,便有這樣凄婉的歌聲夾在風里……”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
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
爰居爰處?爰喪其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歌聲傳入解語的耳中加倍的清晰,是女子的歌聲。悠揚婉轉(zhuǎn),又無限哀怨和凄涼。寧少白自然是什么都聽不到,只能調(diào)慢自己的呼吸,讓解語聽得更加清楚,同時,右手也附上了搭在腰中的劍。聲音越來越清楚,越來越近,近得能聽見歌聲中夾雜著水滴滴落在地的響聲。解語低聲對寧少白說道:“它來了?!?/p>
06真相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卑殡S著低婉的歌聲,新房的門檻慢慢地滲出一些水來。門無聲地從里面打開,似是有人迎接它的到來。一個淡藍色的身影閃入房中,門似乎沒被打開過一般迅速而無聲地關(guān)上。解語看到了一個似是被淡藍色綢緞包裹的女子,一頭齊腰的秀發(fā)同身上的淡藍色綢狀物閃著幽光,顆顆水珠不斷從她身上滴落,不一會兒便淋濕了腳下的地面。女子膚若凝脂,顏如舜英,灼如芙蕖,只是眉眼間的戾氣與這一副傾國傾城的容貌十分不匹,顯得猙獰。解語撩起眼前的珠簾,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驚呼道:“大夫人。”
大夫人顯然沒想到說好的新娘子原來是那日的解語姑娘,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但很快帶過,冷聲說道:“沒想到是你。呵呵,不過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再讓她進蘇家的門!”
說完,大夫人瞬間逼近解語,雙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巴,身上冒出的水越來越急越來越多,卻不再滴落和散開,而是被解語身體中的什么吸引了,朝解語身上,嘴里耳中飛去。這種感覺就像人溺在水中一樣。解語憋住一口氣,與大夫人瞪大的雙眼對視,重眸一閃卻是沒有效果。但也讓大夫人的動作有了停滯,就在停下的這一秒,寧少白飛身而出,持劍向大夫人刺去,大夫人躲閃不及,胸口被刺傷了,不得不后退幾步。寧少白伸手將喘息不已的解語攬入懷中,一手持劍指向大夫人,大聲叫道:“鮫人已出現(xiàn),大家出來。”
門外便傳來無數(shù)腳步聲,手持刀劍的衙役將新房的門推開,門窗各路出口層層堵住。蘇浩然也在知縣的陪同下走了過來??匆婇W著藍光的大夫人,霎時間面色慘白,似是不敢相信。
大夫人在看到蘇浩然的一刻,瞬間變成了人形。跌坐在地上,不再管手臂上不斷涌出的藍色血液,而是癡望著蘇浩然,喃喃說道:“還是讓你看見了我這副樣子。”
解語咳出幾口水,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說道:“大夫人,兇手是你?!”
“蓮心啊,你這是為何啊……唉……”蘇浩然痛心疾首地說道。
大夫人慘淡地笑笑,說道:“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嗎?你一定會說是在橋上遇見的我。其實不是。更早以前,早到你第一次和你爹一同出海游玩時,我們便見過了。那一日,你從海里救了一位女子,可那位女子第二天早上便不見了。眾人都說是水鬼,你不信,說如此美麗的女子只會是仙子,還說要是再遇見那位女子,便問問愿不愿做你的妻子。稚嫩的言語自然惹來一番嘲笑之聲,可是在水底的女子卻記住了。等你長大,她修得了人形便迫不及待地上了岸尋你。得償所愿,她嫁給了你為妻。那個女子便是我?!?/p>
聽到這里,蘇浩然呆呆地看著地上的大夫人,如今他和她都已步入中年,想不到二人的相遇卻是在自己早已淡忘的少年時期。
“我看你很羨慕那種富貴人家的生活,便想憑著自己的本領(lǐng)幫忙找珍珠,讓你能順利經(jīng)營珍珠生意。果然,珍珠讓我們兩人的生活雖不能成為首富,但也不算寬裕??墒酋o人卻不能生育,幾年以后,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孩子,不得已才同意你娶如清過門。上天憐憫我,如清對你毫無感情,寧死不從,你們二人是個只有虛名的夫妻??墒窍氩坏侥愕囊淮纬龊?,卻帶回來另一個女人——玉姚。她愛你,愿意給你生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幫你找到了更好的珍珠,讓你的生意又更上了一個層次。你很寵愛她,說她給你帶來了幸運。可是玉姚也沒能給你帶來一個孩子。這件事我比你知道得更早。所以我選擇幫助玉姚找尋更好的珍珠,希望她能綁住你,卻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你無數(shù)次在我面前抱怨玉姚不能生孩子,卻又舍不得放棄玉姚,因為她可是看得到珍珠的人啊。如此甚好,二夫人的淡漠,三夫人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只有我依舊對你情深一片,所以,你總愿意來找我,最多的時間也是待在我這里?!?/p>
說道此處,大夫人似是回想起那段二人恩愛的時光,臉上也泛出淡淡的光芒。
“想不到你心計如此之深!”蘇浩然聽到此處憤然指責道。
“哼……”大夫人冷笑著說道,“我的心計哪一處不是為了你?若不是我,你可知道將來你的珍珠生意要交給的是誰?一個風塵女子不知道跟誰所生的孩子!孩子在你眼中便是那么重要,所以就算是個風塵女子也可以明媒正娶地迎進家門?可是你萬萬想不到吧,那個孩子不是你的!那個女人只是愛你的錢!”
“你……”蘇浩然顯然沒有想到四夫人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想反駁大夫人的話卻說不出一句。
大夫人臉上有著深深的落寞,看著自己的一雙手,說道:“我如此愛你,你卻不知。我不能讓那個女人的奸計得逞,所以,在生下孩子之后我便殺了她。可是稚子無辜,我想將來不讓他接手你的生意便是??墒?,你娶了一個又一個還不滿足!你居然對玉姚說要娶她的丫鬟小翠!我受夠了!這么多年,我和你這么多年,你卻不曾想到過我!一個又一個,娶了一個又一個你還不滿意!我對你下不了手,可是我不能再眼睜睜地看著別的女子嫁入蘇家,成為五夫人、六夫人……”
蘇浩然此刻哽咽了,看著大夫人半晌說道:“是我錯了……對不起,蓮心。”
“呵呵……”大夫人慘笑一聲,胸口滴出淡藍色的血液,眼中的淚水凝成了珍珠滴落在地上,“我送你的那顆東珠還在嗎?”
“在這兒……”蘇浩然掏出一顆渾圓碩大的珍珠,珍珠泛著粉色的柔光,漸漸從蘇浩然的手心飄入大夫人的手心。大夫人看著這顆東珠笑了:“你一直帶著?這是我們鮫人的命丹,鮫人定情便是交換命丹,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我將東珠贈與你,便是將命給了你,從此不再千年不死,而愿意與你白頭偕老??墒?,如今我等不到那日了。”
大夫人對著解語說:“你將這顆東珠研碎,將粉末分為兩份,一份倒入玉姚口中,一份給翠兒。我種下的罪孽還要我自己來解決。”
“三夫人是真的瘋了?”
“那晚我準備殺翠兒之時,她正巧跑來找翠兒問罪,看見了那一幕,醒來便瘋了。只是記得和老爺吵架之事?!?/p>
“于是你將計就計,讓三夫人回到房中,讓二夫人在三夫人院子附近拾到那張寫了方位的紙,那日二夫人能看到一縷幽光自三夫人院中閃過,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吧?”解語接著說道,“這樣便可以讓二夫人懷疑三夫人,讓眾人以為三夫人是在裝瘋。而三夫人卻是真的瘋了。那日我們要去問話,你在那里恐怕是為了防止我們問出什么,知道三夫人見到你便會發(fā)狂,所以才陪著的?!?/p>
“你有重眸,果然聰明?!贝蠓蛉苏f道,“我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我報恩只是想和浩然安安靜靜地過一輩子,卻不料這人世間的人是可以娶了一個又一個的。我想翠兒的死正好可以加深水鬼索命的猜測,或許浩然從此不敢再娶了。我也想到了,今日之事會是個局,可是我厭倦了。無論是與不是,對我都是一種解脫?!?/p>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都沉默了。蘇浩然走上前,看著已經(jīng)無力再變成人樣的大夫人,哽咽著說道:“蓮心,是我對不起你?!?/p>
大夫人伸手摸著蘇浩然的臉,問道:“你不怕我這個樣子嗎?我一直擔心你見了會害怕的。不關(guān)你的事,如今我只想回家,回到屬于我的大海里。你愿意像當年那樣再救我一次嗎?”
蘇浩然含淚點頭,抱起了躺在地上的大夫人,說道:“我送你回家。”
大夫人轉(zhuǎn)頭對寧少白說:“我的命丹只能救玉姚和翠兒,四夫人已死半個月,不能復生了。這份罪孽只能讓我的家人替我贖罪了?!?/p>
寧少白點點頭。
大夫人唱著那首熟悉的曲調(diào)隨著蘇浩然離去。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解語走上前握住寧少白的手,對著他粲然一笑:“一切都結(jié)束了?!?/p>
寧少白回握住解語的手,重復道:“結(jié)束了?!?/p>
07尾聲
解語和寧少白站在海邊的礁石上,凝望著這片海。
“前兩日,我看見翠兒了?!睂幧侔渍f道。
解語淺淺一笑,說道:“這幾日晚上傳來的歌聲是超度亡靈的梵音,鮫人的歌聲是有魔力的。亡靈能夠安息,早日往生。大夫人已經(jīng)回家了?!?/p>
“這樣的歌聲,我這樣的俗人是欣賞不到了?!睂幧侔滓矞\淺一笑。
“你聽不到,我可以唱給你聽啊!”解語狡黠一笑,說道,“不過肯定沒有寧大俠唱的好聽!您的歌聲可是驚天地泣鬼神啊!”
寧少白被解語說得滿臉通紅,解語笑得更歡了。
突然,解語想到一件事,笑著看著寧少白:“你說要娶我的,要娶我的條件就是唱歌!”
寧少白顯然沒想到當日的話解語現(xiàn)在會提起,頓了頓,也笑著說道:“我如今可沒說要娶你!哪有姑娘家自己說要人娶的!”
“你!寧少白!你學壞了!”解語氣急敗壞地說道。
寧少白溫柔地笑了笑,輕輕攬過解語,低聲說道:“我記得還有一事。”
“何事?”解語抬頭問道。
“解語姑娘,嫁與我做妻可好,在下求你了!”
“哈哈……”
“只笑可不行,若是不答應(yīng),在下便要唱歌了。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
五音不全的歌聲和少女清脆的笑聲隨著風越飄越遠,卻是說不出來的契合,連空氣都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