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雅君
他的畫作看似涂鴉,卻能拍出數(shù)百萬美金的高價。他不僅是藝術圈的寵兒,更是“小清新”和“萌一代”的最愛,很多人因他而走入美術館。他是奈良美智,日本當代最重要的藝術家。
向世界背過身
出生前,父母為他準備好的是一個女孩兒的名字“奈良美智子”,發(fā)現(xiàn)是個兒子后便改成了“奈良美智”。他在東京一所美術大學學習一年后,突然厭倦了眼前的生活,于是把第二年的學費改作路費,開始了海外自助旅行。
后來,他選擇了在德國留學,那是他正式埋頭畫畫的開始。但當記者問他在德國杜塞爾多夫藝術學院求學對他的作品有何影響時,他果斷回答“沒有影響”。
“你的老師是誰?”
“這不重要,8年當中我只見過老師4次?!彼f,“最重要的是我能夠獨處,像小時候一樣,與人隔絕。我想了很多,但不太愛說話,也無法說出自己的感覺?!?/p>
他在《小星星通信》中寫過這段經歷:到德國后,不會德語,很難和人交流。于是他把所有的話都扔到畫布上,用畫說。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時代,“總是一個人埋頭畫畫,當把畫拿給別人看時,才確定自己存在”。
從這時起,他的畫集中便常常出現(xiàn)小孩兒和動物,背景全是單色的涂抹。很多人問過他為什么,他說:“回想童年,它們很自然就浮現(xiàn)在畫布上了?!苯酉聛恚麆?chuàng)作了后來成為他標志性作品的大頭娃娃和白狗雕塑,他說,創(chuàng)作的動力是“孤獨和疏離感”。當他向世界背過身去,世界卻擁他入懷。
1995年,他把在德國創(chuàng)作的作品帶回東京舉辦首展,大受好評,可謂名利雙收。有資料說,1995年至今,他的畫作價格飆升了50多倍,世界各大博物館爭相收藏。
悲傷時想大聲喊你的名字
曾負責引進奈良美智圖書項目的蘇靜說:“憤怒、朋克、小清新,奈良可以通吃?!?/p>
紀錄片《跟著奈良美智去旅行》里有一個鏡頭:一個7歲的女孩兒在紙條上寫了一行字送給奈良美智,“悲傷時想大聲喊你的名字”。
小女孩兒說出的或許正是一代人的心聲。作為感性的消費一代,他們有自己獨特的心理:自戀、率真、敏感、極端、迷茫,喜歡享受輕松簡單的生活。打動他們的,只能是同樣敏感細致的感情。
他們也是看著動漫卡通長大的一代,卡通所具有的愉悅、簡單、視覺感強等審美需求深入他們的骨髓。當他們逐漸成長,對現(xiàn)實的不滿讓他們更懷念童年,“不想長大”成了一代人共同的心聲。
奈良美智說:“我的作品是給和我一樣的人看的。”如今他已年過半百,卻一直試圖挖一條通往童年的隧道,“想要回到最舒服、最熟悉的地方”。
日本的每次展覽,他都會在美術館展廳里蓋一座小房子。小房子里放著他熟悉的東西:畫筆、顏料、聽的搖滾CD、朋友的來信、舊玩具……這些小房子很像他學生時代的房間,大小一樣,畫釘在墻上的方式也一樣。
重返孤獨星球
成名后他的生活基本沒有變化,沒有工作團隊,永遠一個人畫畫。帶領多人創(chuàng)作的村上隆開玩笑說:“你成本控制得真好??!”
不過從布置展廳到蓋小房子,他也開始跟別人合作。于是,他的畫便發(fā)生了變化,“我不再畫憤世嫉俗的小孩兒”,雖然畫里的那些孩子還是很孤僻,但他們的眼睛不再是單色,有了夢幻般的繽紛色彩,眼神也不再斜睨世人,而是撲朔迷離,有種難以言喻的溫柔。
但對于一個以“孤獨和疏離感”作為創(chuàng)作動力的人,如何處理藝術與生活、自我與他人的關系一直是個難題。
至今未婚的他,創(chuàng)作之外的日子過得潦草隨意,愛喝啤酒,很少下廚,屋子里5年前買的米還沒有吃完。一日三餐靠外賣解決,最常點的是咖喱飯。有朋友說他吃得不健康,他就會像小孩兒一般辯白:除了咖喱飯,還有吃豬排飯。
奈良美智一方面為自己的作品獲得市場肯定、被眾人喜歡感到興奮,另一方面又覺得“地位和名聲都是海市蜃樓一樣的謊言”,不相信那些粉絲是真的喜歡他的作品,“也許不過是媒體宣傳的緣故罷了”。
或許正因為這些,才讓他畫里的小女孩兒手中有刀也有花,頭上有繃帶也有皇冠,瞳仁里有骷髏也有星星……即使畫一群相互緊挨的小人兒,他也不忘在畫的底部寫上“disconnect”(不相連),緊跟兩個驚嘆號。
雖然渴求溫暖、快樂、安全和舒適,但他不得不承認,“比起快樂的事,更想要痛苦地活著的感覺。”其實,從他選擇通過畫畫確定自己存在的那天起,他就選擇了保持痛感,因為存在感總是與痛相連。
(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