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僅僅是對一棵樹的表白】
沈青荷是那樣一個男生,身材瘦高,皮膚白皙,劉海從短平的鬢角中傾斜而下,剛好遮住那雙水透的眼睛。我沒有和沈青荷的眼睛對視過,但我相信,他的眼神對任何一個花季女孩都有著不可抗拒的殺傷力。
我暗戀沈青荷,從我見到他的第一眼起。
人在神志不清的時候往往會做出糊涂的事情,比如我,在沈青荷生日那天,竟鬼使神差地買了一塊蛋糕,偷偷地藏在了書包里。可畢竟沒有做過向男生表白這么膽大荒唐的事情,以至于那天我?guī)状螐纳蚯嗪缮磉吔涍^,都沒敢拉開那個書包的拉鏈。
不能等了!真的不能等了呀!終究,要給自己一個交代的。無論結果怎樣。
那天下了晚自習,我偷偷跑到操場的梧桐樹下,準備排練好說辭,立馬就在沈青荷回宿舍的路上攔住他。晚上不是很冷,可說起那些肉麻的話,我還是渾身打著哆嗦,盡管我的面前只是一棵表皮斑駁的老樹。
我萬萬沒有想到,當我排練完第三次準備離開的時候,梧桐樹后竟傳出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本來就在手里顫顫巍巍的蛋糕,“刷”地掉在了地上。
梁丹尼瑟瑟地從樹后站出來:“那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
我捧起地上的一把奶油,“啪”地拍在梁丹尼的臉上。
【丹尼,是一只恐龍】
我依然記得當年老師把一個梁姓同桌分配給我的時候,自己臉上是怎樣的一種愕然。
“你好,我叫梁發(fā)奮?!?/p>
我看著這個腦肥耳大小眼睛,名字和人一樣土的男生,不得不接受了這個殘酷的現實,我,唐詹妮,一朵鮮花,就這樣栽在了牛糞邊上。
英語課本里,丹尼,是一只笨笨的恐龍。
在我眼里,梁發(fā)奮就是一只恐龍。
所以梁發(fā)奮不再叫梁發(fā)奮,我叫他梁丹尼。這一叫,就是兩年。
那次表白事件之后,我越發(fā)討厭這個一無是處的家伙。
我依然沒有放棄跟蹤沈青荷。沈青荷喜歡穿純白的棉襯衣,緊身的黑外套,他站立的姿勢,他走路的樣子,無一不在深深地吸引著我。
我還發(fā)現沈青荷會抽煙。
兩個禮拜后,我看四下無人便在昏暗的樓道里堵住了沈青荷。把那條價格不菲的“芙蓉王”遞給他之后,我第一次和這個男生有了正面對視。然而,就在我們目光碰撞的一剎那,我眼前一黑,暈倒了。
【那段我不曾在意過的歲月】
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自己打著點滴,手腳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我側過頭照照旁邊的鏡子,發(fā)現自己最在乎的那張臉,竟也蹭破了皮。
不知道為什么,在我最的時候,那個令我十分討厭的家伙總會出現。
是的,在鏡子里,我看到了梁丹尼。
“喂,恐龍,是不是有一個男生……”我問坐在對面擦鼻血的梁丹尼。
“哦……你是說……沈青荷?是的,他把你放在這……就走了。”
都是為了他呀!為了給他攢那條煙,我才每天吃一頓紅咸菜午飯,才會身體虛脫,從樓梯上滾下來。
梁丹尼責無旁貸地當起了我的車夫,每天把我在教室和宿舍間背來背去,如果在這個時候幫不上忙,要這個虎背熊腰的同桌有什么用?
不知道梁丹尼從哪弄來了一些植物,那天我在課間對著小鏡子一籌莫展的時候,梁丹尼用小刀小心地把它們切成了片,“你每天敷一些在臉上,可能會管用?!?/p>
一個月后,我的手腳能夠活動自如了,臉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而梁丹尼,瘦了。
【你好,丹尼先生】
中考結束后,同學們三五成群地訴說著離情,我滿校園尋找沈青荷的影子。
可當我真正站到沈青荷面前的時候,竟然說不出一句話。深深印在腦海中的那個面孔,此時是那么陌生。
是啊,我們,本來就沒有熟悉過。也許,自己不能割舍的只是藏在心里的那個沈青荷,抑或,與面前的這個男孩,根本無關。
我再一次跑到操場上,對著那棵斑駁的梧桐樹,開始了一段獨白:“此刻,有些話,我必須要說給你。那次我裝蛋糕的書包裂開了一個大大的縫隙,剛好露出了沈青荷的名字,你故意躲在樹后破壞了我的計劃,因為你知道早有人埋伏在周圍,想在我送出蛋糕的時候搞惡作?。辉缭谖覐臉翘萆纤さ怪澳憔鸵恢备欀呗反蚧蔚奈?,你沒有時間去和彼時做無辜狀的沈青荷爭吵,頂著他那幫兄弟揮之而來的拳頭,你還是拼盡全力背著我向醫(yī)務所奔跑;你是在下了晚自習后偷偷去花園里掰下那些為我治療面?zhèn)奶J薈葉子的,盡管每回都有一些刺深深地扎入你的手指……這些都是從你的日記中看到的,因為你在送上給我補的筆記的時候,忘記拿回你自己的日記本。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此刻,你正躲在樹后準備營救那個表白不成功前來撞樹的女孩吧,那好,如果你聽到了我的話,請你站出來好嗎?”
當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從樹后鉆出的時候,我想,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我只能虔誠地伸出我的右手,飽含溫暖地向他打了一個招呼:“你好,丹尼先生!”
(蘇笑笑摘自于小魚的新浪博客圖/孫紅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