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 然
《晉書·吳隱之傳》記載:廣州城外二十里處,有一水,名曰貪泉,看起來清澈見底,綠波蕩漾,但人要是喝了這泉中的水,便會陡生貪念,即便平時是個十分廉潔的人也會如此。因此,凡從這泉邊路過的人,哪怕是口干舌燥、喉嚨冒煙,也會望泉而去,不敢飲用半口。
據(jù)傳,春秋時孔子也曾路過貪泉。其時,日高人困,孔夫子饑渴難耐,可他仍然不肯喝一口泉水。其實,不是泉水因貪之名而不能飲用,孔子之所以不喝,無非是嫌它的名字不好聽,怕喝了會玷污自己的名聲罷了。
東晉廣州刺史吳隱之卻沒有這樣的顧忌,他認(rèn)為,人之心,貪與不貪在乎意念,無關(guān)泉水。因此,吳隱之走馬上任,路過貪泉時,與大多數(shù)過往之人完全相反。他挹泉而飲,非但喝了貪泉的水,還嘴巴一抹,放歌言志:“古人云此水,一飲懷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dāng)不移心?!痹姼璧膬?nèi)容大致是:古人說這泉水不能飲,一飲就會懷上貪懷千金之念,其實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不妨讓伯夷、叔齊倆試試,他們就是喝了,也照樣改變不了素有的志向與決心。
吳隱之勇敢地酌貪泉而飲,并且吟誦這首詩,一是不相信飲貪泉便會產(chǎn)生貪欲的說法,二是想借伯夷、叔齊自比,表達自己清廉為政的決心宏愿不會改變。
吳隱之任職時的廣州雖不如當(dāng)今廣州這么繁華富庶,但自東漢以來,廣州一直是我國南方重要的海上貿(mào)易中心和通商口岸,是一塊肥得流油的地方,則自古皆然。是時,來自南洋、天竺、斯里蘭卡、伊朗(波斯)等地的商船,一年數(shù)次向大陸運來大量的奇珍異寶及海外洋貨。當(dāng)權(quán)者只要稍稍“撈上一把”,就發(fā)財了。
據(jù)《南齊書·王琨傳》載:“廣州刺史但經(jīng)城門一過,便得三千萬?!眳请[之在其任上何止是“一過城門”,然而,飲了貪泉水的吳隱之卻不是這樣的人,他在廣州刺史這個位置上始終保持了不貪不占的清廉操行。任期結(jié)束后,吳隱之從廣州乘船返回建康,與赴任時一樣,依然是兩袖清風(fēng)。這與他的前任、后任刺史離任還鄉(xiāng)時的“船載洋貨,車裝珍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唐代詩人王勃在《滕王閣序》中有語云:“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而猶歡?!币馑际钦f,只要你能自律,即便是你喝貪泉中的水也會覺著神清氣爽。
貪泉瓢飲,無關(guān)廉貪。瓢飲“貪泉”的故事能夠一代代流傳下來,自有其道理。
貪與廉,有史以來都是官場上的一種伴生現(xiàn)象,一個從政為官之人,其貪婪還是清廉,與社會環(huán)境、個人素養(yǎng)及組織要求等因素有關(guān),與泉水則無任何關(guān)系。飲貪泉不會“引貪”,吳隱之瓢飲貪泉的故事就為我們展示了一個襟懷坦蕩的從政者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