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海軍

（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9）

一、由政治介入到政治參與

公民政治參與是政治學研究中的經典命題，在現(xiàn)代民主政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肮駞⑴c是民主的希望”。[1]

政治參與（political participation）是公民從自我的私人領域走向公共的政治領域，以一定方式對社會公共領域中的事務發(fā)表意見的政治表達，或者力圖直接或間接地改變公共決策以實現(xiàn)政治訴求的行為?！罢螀⑴c可以解釋為全國或地方、個人或集體支持或反對國家結構、權威和(或)有關公益分配決策的行動。”[2]政治參與是公民政治權利實現(xiàn)的途徑，是現(xiàn)代民主的重要體現(xiàn)?！肮衽c臣民不一樣，在政治輸入過程中他是一個積極的參與者——這個過程是作出政治決策的過程?！盵3]“人們已普遍接受這一看法，即傳統(tǒng)社會與現(xiàn)代社會的主要政治差別，在于政治參與的規(guī)模和程度，在較富裕和較工業(yè)化、城市化的復雜社會里，更多的人以多于他們在欠發(fā)達、農業(yè)的、鄉(xiāng)村的、更為原始的經濟和社會體系下所擁有的方式，卷入政治中去?！盵4]公民通過政治參與決定或者影響政治決策從而實現(xiàn)當家做主?！罢尉褪菂⑴c國家事務，給國家定方向，確定國家活動的形式、任務和內容。 ”[5]

政治參與的實現(xiàn)有賴公民的積極主動地從關注個人的 “私人領域”超越進入公共屬性的 “公共領域”。這一跨越是實現(xiàn)政治參與的必要條件。“私人生活領域與公共生活領域的區(qū)分對應于家庭領域與政治領域的區(qū)分，而至少從古代城邦興起以來，家庭領域和政治領域就一直是作為兩個不同的、分離的領域而存在的?！盵6]如果公民不能從家庭的私域走出而走入政治的公域，那么陷入“主體在有選擇權的條件下，對政治生活缺乏責任心和興趣，缺乏參與政治活動的動力的一種心理狀態(tài)”[7]的政治冷漠則政治參與就無從談起。因而政治參與的實現(xiàn)以公民的政治介入為依托得以實現(xiàn)。沒有政治介入就沒有公民積極主動地政治參與，就無從實現(xiàn)真正的民主權利和政治文明發(fā)展。政治介入雖然是公民“私域”的行為，但這種私人領域對公共政治的關注為公民跨出“私域”走入“公域”的政治參與的順利實現(xiàn)提供基礎支撐作用。公民在長期的政治關心和政治討論思考中（政治介入），有利于掌握現(xiàn)代政治知識。現(xiàn)代政治是高度復雜和專業(yè)化的領域，如果沒有必要的知識基礎那么無從達到有效的影響公共決策的目的；公民的積極政治介入有利于培育公民的民主精神——“公民主體性、積極性和自立精神、主人翁精神?！盵8]民主精神是政治參與的重要保障；公民的積極政治介入有利于提升公民政治能力。政治能力是指公民影響利益分配決策的實際影響力，如果沒有對政治長期的關注與知識基礎則政治參與方法技巧等無法建立從而導致政治參與的盲目和影響式微。公民的積極政治介入有利于發(fā)展公民政治參與的規(guī)則意識。民主政治是規(guī)則與程序政治，利用規(guī)則甚至制定有力與參與者的政治規(guī)則是有效政治參與重要內容?！肮裾谓槿氲某潭?，可以預測他對政治刺激作出何種反映。政治介入程度高的人會更加踴躍地投票、積極參加其它政治活動?！盵9]美國學者英格爾斯指出:“那些完善的現(xiàn)代制度以及伴隨而來的指導大綱、管理守則,本身是一些空的軀殼。如果一個國家的人民缺乏一種能賦予這些制度以真實生命力的廣泛的現(xiàn)代心理基礎,如果執(zhí)行和運用著這些現(xiàn)代制度的人,自身還沒有從心理、思想、態(tài)度和行為方式上都經歷一個向現(xiàn)代化的轉變,失敗和畸形發(fā)展的悲劇結局是不可避免的。和諧政治文化建設將是一句空話。[10]

中國公民的政治參與在新中國成立以來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階段，改革開放以前的公民政治參與是政治領袖和權力主體的強烈動員和號召下，公民狂熱地介入各類政治活動中，各種無休止的群眾運動淹沒了正常的政治參與，“公域”全面侵占“私域”，公民政治參與走入以被動性和盲目性為主要特征的失控狀態(tài)。改革開放以后，經濟建設替代政治斗爭成為國家主題，中國公民的政治參與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公民政治參與行為日趨現(xiàn)實化、利益化、多元化；政治參與的廣度深度不斷拓展，政治參與途徑不斷程序化和立體化；政治參與不斷趨于理性化和技巧化。于此同時，中國公民政治參與以及伴隨的利益分配決策也呈現(xiàn)日益分化的格局：精英群體占據中國政治參與的主導地位，而相當?shù)钠胀ü駞⑴c熱情不高，意識不足，能力弱小。當代中國政治介入和政治參與的不均衡呈擴大趨勢?！肮裾螀⑴c的主動性和自覺性很低，真正出于自主意識自愿參加國家政治生活的公民所占比例仍然不高，絕大多數(shù)公民缺乏政治主體意識，往往把自己當做國家和政府的附屬物，一般是組織安排干什么就干什么，無論是參加政治學習、討論，還是參加政治活動都是如此?！盵11]據北京大學最新調查分析：“政治參與在受教育水平、收入水平以及城市/農村等維度上的分布,與國際比較中常見的一般情形類似,即公民受教育水平和收入水平與政治參與正相關,城市的參與水平也高于農村?！痹谡螀⑴c(強政治參與和弱政治參與)方面,則呈現(xiàn)出不同的情形,即社會經濟地位越高,參與水平也越高;城鎮(zhèn)居民的政治參與水平高于農村居民?！霸谕镀狈矫?根據本次調查,在村委會/居委會/社區(qū)選舉中，51·33%的中國公民在過去五年中曾經在選舉中投過票，33·08%的中國公民不記得舉行過選舉,另有15·19%的中國公民沒有投票；在鄉(xiāng)鎮(zhèn)/區(qū)級人大代表選舉中,回答投過票、不記得舉行過選舉以及沒有投過票的中國公民的比例分別是15·57%、73·69%和10·74%?？梢钥闯?即使在“容易的”投票行為方面,中國公民的參與水平也相對較低?！薄爸袊裾螀⑴c主要表現(xiàn)為對與日常生活密切相關的問題和利益的關注,而對社會主要的政治問題以及與政治體系相關的抽象的價值、觀念、原則等則表現(xiàn)得較為冷漠和無動于衷?！盵12]

無論在何種政治體系中，公民不政治介入就會喪失有效的政治參與，喪失公民利益的有效獲取和決策影響力，“公民參與是一種公民權力的運用，是一種權力的再分配，使目前在政治、經濟等活動中，無法掌握權力的民眾，其意見在未來能有計劃地被列入考慮?！盵13]因而對現(xiàn)代政治穩(wěn)定和均衡發(fā)展有很大的弊端。

二、政治參與的驅動類型分析

政治參與是有多方因素決定和驅動的。概括與分析當代中國公民政治參與的驅動因素及其典型案例。以此分析利用其有利因素消除其阻礙因素，促進規(guī)范、理性的政治參與來推動當代中國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實現(xiàn)。

第一，利益驅動型。利益驅動型是指公民為了自身的直接利益而積極主動地介入政治領域，力圖維護、實現(xiàn)自身利益的參與類型。此類模式是當今中國普通公民政治參與的主要驅動因素。目前中國公民政治參與所維護的利益主要是經濟、社會、環(huán)境等非直接政治利益要求，直接性政治利益訴求（奪取國家或地區(qū)政權等）的政治參與行為目前比較少見。利益驅動有主動獲取型和被動卷入型兩種。前者一般分布于社會強勢精英群體如經濟界團體利用各種資源與方式在立法、政策制定中確立有利于群體的規(guī)則，是政治參與的積極行為者；后者類型一般以維權為主，是被動卷入后的主動積極行為，以利益得以保護為政治參與終止的消極行為者?！肮裾螀⑴c是人們表達愿望要求的過程，它可以使社會利益分配的政策符合公民的愿望和要求”。[14]利益驅動型一般采用平和且符合當今中國政治原則為前提下的行為方式來實施行為。利益驅動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廈門PX項目事件。

第二，理想理念驅動型。理想理念驅動型是指公民并非直接涉及參與主體的相關利益而是基于特定理念理想，推進社會與政治公益而主動介入政治的行為。理想理念驅動型政治參與一般主要分布于知識型精英群體。由于知識精英具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天下為己任”的傳統(tǒng)情懷以及“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的情系蒼生的社會關懷?，F(xiàn)代知識分子對于公共利益的一切問題——包括社會、經濟、文化、政治各方面的問題——都抱有深切的關懷和以心憂天下的民眾代言人的社會心理自我定位?！霸谖覈伟l(fā)展中雖然沒有成套的西方社會那樣的精英政治理論，但……實際上精英政治理論有著極為廣闊的社會基礎，精英政治意識深重地影響著人們的政治觀念和政治行為。”[15]這種社會屬性的知識群體帶有的理想性追求往往會促使其超越個人利益而積極政治參與相關公共事務。理想理念驅動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北京大學法學院五教授上書國務院提議修改法律。五教授以知識分子的理性與理想推動轉型中國法律制度建設以取得和維護社會公平正義。

第三，榜樣案例吸引型。榜樣案例吸引型是指在某些公共事務中由于公民參與而影響某些決策的成功實例的典范作用引領加強了公民政治參與的效能感因而激發(fā)和激勵更多公民積極介入公共事務的行為模式。公民如果普遍認為“參與政治是危險的，多事不如少事，少事不如無事，與其整日提心吊膽地生活，不如清靜無為地做人?！盵16]那么公民政治參與的意愿就會減弱甚至喪失為政治犬儒主義式的政治冷漠?！爱敻鞣N不同利益群體表達利益的要求及其實現(xiàn)利益需要的渠道被阻隔時,社會成員就會產生挫折感、不滿感,甚至不安感和恐懼感,從而形成政治冷漠心態(tài)。”[17]政治冷漠以及相極端對立的非理性政治參與爆炸對于政治穩(wěn)定和政治民主化都是極端不利的。榜樣案例的吸引除了能增強公民政治參與信心和成效感從而有力激發(fā)公民政治參與熱情外還往往能引領公民政治參與規(guī)范在和平與理性的軌道上。成功的榜樣案例往往是多方博弈體在理性、妥協(xié)和協(xié)商下取得的雙贏或多贏的結果，而不會是暴烈激進對峙行為的結果。因而榜樣案例吸引模式不僅有力推進政治參與并能引導政治參與的有序理性化。全球與信息化時代下，國際社會中的榜樣案例吸引并引發(fā)國內相關議題的公民政治參與也成為當今政治全球化的突出趨勢。榜樣案例吸引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中國網絡第一大案黃靜之死。“中國網絡第一大案”的案例之后公民利用網絡工具不斷介入公共事務并有力推動公共決策走向的案例層出不窮：“黑磚窯”事件、“華南虎”事件、“躲貓貓”事件、“鄧玉嬌”事件等等。

第四，特殊職業(yè)屬性驅動型。特殊職業(yè)屬性驅動型是指基于某些職業(yè)的社會屬性要求，從事該職業(yè)的公民受職業(yè)屬性驅動而更多機會、渠道和能力介入政治從而影響決策的行為模式。“民主,尤其是在大型社會中,并不要求每個公民都直接參加公共事務所有或甚至大多數(shù)的決?！盵18]在社會職業(yè)體系中相對于工人、農民等傳統(tǒng)職業(yè)，從事法律、傳媒、經濟管理等與上層建筑更為密切并且相對開放和現(xiàn)代的職業(yè)群體有更多方式和能力參與政治生活。一定程度上，這些職業(yè)與政治、政治家的聯(lián)系天然密切，職業(yè)的必然公共性屬性決定了活躍地政治參與是其職業(yè)的重要組成部分。這類職業(yè)驅動類型由于根植于專業(yè)技能之上，所以其政治參與方式的職業(yè)性特點也非常明顯。職業(yè)特征的手段與方法更能專業(yè)性地解決特定公共事務并在特定領域內更有效影響政治決策。特殊職業(yè)屬性驅動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法律學者郝勁松以法律之斧進行公益訴訟不斷推進公共事務變革。郝勁松先后7次提出公益性質的訴訟，把北京地鐵總公司、國家稅務總局、鐵道部、國家發(fā)改委等諸多國家部委和壟斷企業(yè)告上法庭。他終結了中國火車不開發(fā)票的歷史，并促成鐵道部宣布停止春運漲價。

第五，特殊事件點發(fā)型。特殊事件點發(fā)型是指社會領域發(fā)生的非常規(guī)事件激發(fā)公民在短時間內廣泛地并高強度集中地共同介入某一公共事務的行為模式。特殊事件比較容易迅速點發(fā)“沉默的大多數(shù)”的普通民眾的關注點和熱情，因此此模式呈現(xiàn)顯著的自發(fā)性、爆發(fā)性和集中性介入特點。其政治參與強度與持續(xù)度與非常規(guī)事件的持續(xù)時間相互對應。特殊事件點發(fā)式政治參與一般呈現(xiàn)從休眠狀態(tài)到急劇高漲的爆發(fā)到平穩(wěn)持續(xù)發(fā)展的明顯運行軌跡。如果在此類型爆發(fā)的政治參與初期加以很好地引導、疏導或規(guī)范而不是阻礙和壓制的話，一般能進入比較平穩(wěn)和溫和的發(fā)展階段。特殊事件點發(fā)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汶川大地震后中國第一次出現(xiàn)了廣泛的公民社會運動。2008年5月四川汶川大地震后成千上萬的中國志愿者大軍，源源不斷地涌入震區(qū)。整個地震后的大規(guī)模集中地公民行為顯示了非凡的民間援助行動且大多數(shù)志愿者都是獨立、自費和自發(fā)組織的，與中國傳統(tǒng)的政府組織動員的政治參與模式截然不同。

第六，特殊議題卷入型。特殊議題卷入型是指公民圍繞某一特殊的公共議題而展開的政治參與行為，此類型較之特殊事件點發(fā)型更為常規(guī)和普遍。尤其在改革和轉型的社會背景下，多元主體和多元利益社會格局下的公共議題爭論日顯突出。議題成為焦點吸引相關群體的介入并展開持續(xù)討論和角力成為政治社會民主化博弈的重要體現(xiàn)。特殊議題一般涉及改革過程中的重大問題和廣泛群體的相關利益。此類模式一般呈現(xiàn)以專家為代表的議題爭論并往往呈現(xiàn)比較大的立場分歧和政策主張。卷入議題專家實際上代表了市場化改革后中國社會利益群體分化和相互間利益爭取。特殊議題卷入型開辟了中國社會群體間的對話和妥協(xié)的空間?！袄硐氲拿裰鞑粦獌H僅是讓公民們在湯姆和哈里之間 (或沒有競爭對手的亨利)選擇一人就算是參與了管理，而應該讓他們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識別問題，提出建議，權衡各方面的證據與論點，表明信念并闡明立場……如果一個社會不僅準許普遍參與而且鼓勵持續(xù)、有力、有效并了解情況的參與，而且事實上實現(xiàn)了這種參與并把決定權留給參與者。這種社會的民主成網絡政治[19]特殊議題卷入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新《勞動合同法》的爭議與爭論。

第七，仇恨泄憤型。仇恨泄憤型是指公民雖無直接利益關系但由于政治不信任、政治宣泄等原因而公開性表達反對的行為模式。公民的仇恨泄憤式反對表達除了言語表示甚至會非理性擴大至暴力反抗或破壞性行為。此種政治參與類型往往由某一非正常社會事件引發(fā)并吸引比較大范圍內無直接利益的群體性民眾的集中介入。“在現(xiàn)實中，我國大多數(shù)群體性事件中群眾的要求基本上是正當合理的，至少是事出有因的。但往往由于‘有話無處說、有苦無處訴、有理無處講’，缺乏有效的情緒宣泄渠道和利益訴求機制，就常常采取體制外非法的方式來引起領導的注意，謀求問題的解決，想討一個說法，還一個公道?！盵20]由于大規(guī)模群體短時間高密度介入事件，加上一定的社會積憤背景往往會引發(fā)社會緊張局面甚至局部的沖突。因為此類模式的政治參與容易滑入非理性狀態(tài)因而需要相關部門的強有力引導和疏導才能扭轉進入平和狀態(tài)。此類模式的不斷涌現(xiàn)迫切要求“通過國家的引導，把公民的政治參與行動整個地納入到民主和法治的軌道上來，通過有效的制度設計和公民教育，保證公民政治參與在民主和法治的制度框架下良性運行”。[21]仇恨泄憤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2008年貴州省甕安事件。

第八，表達支持型。表達支持型是指公民雖然沒有直接相關利益訴求但基于政治信任等原因而對某些政治行為加以公開性表達的主動支持行為模式。表達支持類型與仇恨泄憤式政治參與類型相對，是對政治決策的公開支持，是政治信任和政治擁護的表達，是政治合法性的組成部分。之所以稱為“表達支持”是因為被關注與支持的行為不是支持者本身主導的。是支持者對被支持者既定客觀行為的從屬性行動。其運行模式的一般規(guī)律也是在社會某一事件下直接或無直接利益關系群體一致集中表達支持,這種表達除了是對某一具體行為的支持之外，往往也同時代表廣大群眾的政治期許，是民眾某些政治訴求通過支持行為的表達。一定意義上也是民眾的政治宣泄，只是方向上是正向的，建設性的。互聯(lián)網和新媒體技術的支持為跨區(qū)域的政治表達和相互的政治支持等提供了中介基礎。多地區(qū)甚至是跨國界的“串聯(lián)”表達呈現(xiàn)蓬勃的遞增趨勢。表達支持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湖南道縣書記被雙規(guī)，大量群眾游行慶祝。

第九，宗教民族情感推動型。宗教民族情感推動型是指公民基于宗教信仰、民族情感、社群理念原因而展開的表達、集會等政治參與行為。由于宗教與民族感情是維系社會群體的重要精神紐帶，因而情感要素也是社會與政治動員的重要把手?！懊褡逯髁x是一種積極進取的思想意識，是一種凝聚力、號召力、動員力。民族主義具有強烈的民族憂患意識、自強意識和趕超意識，能夠激發(fā)強烈的民族自豪感和自尊心，能夠號召、動員、凝聚本民族的力量向著偉大的理想邁進?！盵22]情感推動類型由于一般受外部刺激而引發(fā)所以其政治參與的反擊性和進攻性爆發(fā)比較強烈并且彌散性特性比較明顯。此類模式往往會凝聚成比較大的政治參與力量而產生明顯的參與效果。情感推動型是把雙刃劍，一方面是群體或民族凝聚的重要正向力量，另一方面，如果把控不合理則有走入極端化非理性的對抗局面而造成負面效果?！肮裼行У恼螀⑴c需要有具體的參與制度和程序做保障，只有在制度和程序上同時有保證的情況下才能保證公民政治參與的有效進行。”[23]宗教民族情感推動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2008年多地民眾抵制家樂福事件。

第十，響應號召型。響應號召型是指政府主動打開空間，開辟渠道吸納公民參與咨詢、聽證、決策，公民積極響應政府號召而實現(xiàn)的政治參與行為。響應號召型是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公民與政府良性政治互動的實現(xiàn)模式。該模式體現(xiàn)了現(xiàn)代政府決策的開放、透明、尊重民意以及以人為本的政治原則，是現(xiàn)代政府管理與治理發(fā)展進步的重要體現(xiàn)。公民在此類模式中實現(xiàn)民主權利與人民當家做主的政治實踐。此模式是培養(yǎng)現(xiàn)代公民意識以及政治民主化建設的有效現(xiàn)實途徑；是中國實現(xiàn)政治民主化和政治體系進程有序化的重要方式；是實現(xiàn)黨的領導、人民當今做主和依法治國有機統(tǒng)一的現(xiàn)實路徑?！白鳛閲业慕y(tǒng)治者，是否允許更多的人參與國家的治理，從而更好地協(xié)調社會的各種不同的利益 (包括統(tǒng)治階級和被統(tǒng)治階級的利益)，就直接體現(xiàn)了國家治理的文明程度”。[24]響應號召型政治參與典型案例：全國人大就個人所得稅起征點征求開展“開門立法”。

隨著中國民主政治發(fā)展的不斷推進，公民政治參與公共事務的趨勢將不可避免的持續(xù)擴大。黨的十七大報告明確指出：堅持國家一切權力屬于人民，從各個層次、各個領域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最廣泛地動員和組織人民依法管理國家事務和社會事務、管理經濟和文化事業(yè)。當代中國公民介入公共社會事務的的驅動因素各異：情感或理性，支持或泄憤，響應或爭取。不同的介入驅動方式會導致不同的政治參與進展和行為結果。如何引領和保證中國公民政治參與以及后續(xù)發(fā)展是“有序”的政治參與成為中國政治發(fā)展和民主化進程的重要課題。

三、構建有序政治參與的制度平臺

公民有序政治參與是指:“公民在認同現(xiàn)有政治制度的前提下,為促進國家與社會關系良性互動、為提高政府治理公共事務的能力與績效而進行的各種有秩序的活動,它包括各種利益表達、利益維護的行動。這種活動是依法的、理性的、自主的、適度的對公共事務或政府決策進行個人或集體意愿表達的行為。有秩序、理性的、自主的、適度的是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四個基本特征”。[25]廣泛、有序而理性的公民參與，有利于實現(xiàn)公民當家作主的政治權利，有利于加強公民對政府權力的監(jiān)督，有利于增加政治決策的透明度，最終有利于提高公共決策的科學化、民主化。公民政治參與有序化需要構建制度平臺來保障?！爸贫葐栴}更帶有根本性、全局性、穩(wěn)定性和長期性。 ”[26]

第一，公民政治參與的有序化需要構建公民政治介入平臺予以支持。政治介入作為政治參與的前奏對政治參與的實現(xiàn)方式有直接影響。如果公民長期保持政治冷漠的政治不介入，那么政治參與有序化需要的公民政治知識保障、政治理性和政治協(xié)商精神等一系列基礎要求就不會得到滿足，那么政治參與實踐的有序化不但不能實現(xiàn)，甚至又可能有害于政治參與。如上文我們所分析的“仇恨泄憤型政治參與”往往是群眾情緒大于政治理性而導致破壞行為?！白顟敺磳Φ氖悄魂P心，而不是無政府狀態(tài)或專制，因為漠不關心可以幾乎分毫不差地創(chuàng)造無政府狀態(tài)和專制?！盵27]所以構建公民政治介入的平臺，通過不斷地介入培育養(yǎng)成政治介入的五個次元：“政治關心、政治義務感、政治有力感、政治信任、參與代價感覺。它們都同選民的參與有關系。”[28]

構建公民政治介入平臺核心在于培育現(xiàn)代公民意識來保障有序政治參與?！肮窬哂休^強的權利意識,其平等意識、參與意識就高,決定其政治參與必然是主動的、積極的；公民具有較高的義務意識,其責任意識必然強烈,決定其政治參與必然是自覺自愿的、理性的;公民具有較高的法律意識,其道德意識就會較強,決定其政治參與的程序性會很強,其行動必然是合乎法律程序的。可見,公民普遍具有較強的公民意識,其有序政治參與的能力與水平就會較高?！盵29]因此,不斷地強化政治介入習得公民意識是促進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重要條件。

第二，公民政治參與的“有序”化需要構建組織和整合平臺予以支持。市場化進程推動中國社會演變?yōu)橐粋€利益主體日益多元化的社會。不同利益主體在公共利益分配中有可能存在博弈、矛盾甚至對立。國家應該正視利益主體日益多元化的社會現(xiàn)實，正視利益群體組織化的利益訴求，特別是社會新型群體的產生和利益要求?！靶抡蝿萘Φ膮⒄蟮貌坏綕M足，除了革命之外就毫無參政或獲得政治權力的可能性，民主制度就會遭遇合法性危機”。[30]通過構建有序的利益表達和利益整合機制，實現(xiàn)多元利益主體的綜合協(xié)調才可以有效防止沖突，實現(xiàn)政治秩序和政治穩(wěn)定?！吧鐣煌嫒绾蔚玫接行虻募小鬏?、協(xié)調和組織，并用各方同意的方式進入體制，以便使決策過程有序吸收社會需求，將社會沖突降低到不損害秩序的限度?！盵31]如上文分析“響應號召型”、“利益驅動型”政治參與類型是現(xiàn)實行政主導下相關利益方訴求整合的有效方式。

第三，公民政治參與的“有序”化需要構建程序與制度平臺予以支持?！罢嬲拿裰髡问悄軌蛱峁┏渥愕亩沂侵贫然统绦蚧睦姹磉_渠道、機會和場所的，使公民的各種愿望、要求、意見、建議等能充分而順利地向政治系統(tǒng)進行表達。公民利益表達機制和制度建設的主要內容，就是不斷完善和發(fā)展各種有效的利益表達渠道、機制、場所等，并使之制度化、程序化，為公民提供一個穩(wěn)定的、經常的政治參與渠道?！盵32]如上文分析“特殊事件點發(fā)型”和“特殊議題卷入型”政治參與類型尤其需要相應制度平臺的規(guī)范和引導才能使特殊原因引發(fā)的政治參與在有序的軌道上。

第四，公民政治參與的“有序”化需要構建理性寬容的政治文化平臺予以支持。政治文化是特定時期形成的一種政治態(tài)度、信仰和情感,是政治體系中的“軟件”。不同性質傾向的政治文化會對政治體系產生重大的影響。有序政治參與的構建有賴于理性漸進妥協(xié)的政治文化支持。“理性妥協(xié)作為解決社會矛盾和沖突的基本方式之一，對民主社會的健康運轉有著重要意義在現(xiàn)代政治生活中必不可少，參與政治的過程中有沒有妥協(xié)精神，是公民是否成熟的重要標志，也是公民政治參與行動能否理性化的意識根源?！盵33]如上文分析“理想理念驅動型”、“榜樣案例吸引型”是理性政治文化指導下有效政治參與的典型表現(xiàn)和建設公民政治參與文化的有效方式。

第五，公民政治參與的“有序”化需要構建堅實政治共識平臺予以支持?！肮沧R成為和平和有秩序地處理社會政治事務的一個頭等重要的先決條件，如果沒有一些得到廣泛接受的價值觀念和規(guī)范，社會和政治組織就不可能存在?！盵34]政治共識的達成對于現(xiàn)代多元社會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對于公民政治參與和國家政治民主有特殊意義,是政治參與可持續(xù)良性軌道運行的強有力保障。如上文分析“表達支持型”政治參與就是基于政治共識基礎上的良性政治參與。

中國公民政治有序參與需要在公民與政府現(xiàn)代關系調適，參與精神和外在政治制度，參與程序和法治保障等一系列綜合改革的推進下才可能取得。[35]“民眾是社會發(fā)展動力。政府所能做的選擇是進行主動的、有誠意的、真實的公眾參與，還是被動的、欺騙性的假參與或表面性參與。如果是前者，公眾參與將是有序的、健康的快速發(fā)展；如果后者，政府會越來越在政治發(fā)展和社會轉型中，其決策和治理失去合法性基礎。公眾參與得不到滿足的需求會變成外部抗爭和反對政府的力量。政府只有真心進行公眾參與的制度建設，推動和擴大公眾參與，使公眾參與由外力推動變成政府的內在動力，才是正確的選擇。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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