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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殺了潘巾蓮

2012-12-18 16:37
延河 2012年1期
關(guān)鍵詞:女警察發(fā)廊西門

杜 鴻

西門清娶現(xiàn)在這個老婆之前,只上過一次發(fā)廊。當(dāng)時,他做夢都沒想到,現(xiàn)在他因此可以天天上發(fā)廊了。每天,西門清送送老婆,接接老婆,然后在老婆的發(fā)廊里逛一逛,就算上了發(fā)廊。其實(shí),對西門清而言,去發(fā)廊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主要是西門清有過敏性鼻炎,聞不慣那里的味道,還有,就是那些女孩子身上的香水,一飄進(jìn)他的鼻子里,他身上某個地方就像著了火。著了火,他的眼睛就會不停地往女孩子身上看??磁⒆樱诶掀诺墓馓旎罩?,總是以躲躲閃閃的方式進(jìn)行。就這樣,一次二次雖然做得還隱藏,可是時間一長,老婆潘巾蓮就發(fā)現(xiàn)了個中貓膩。于是,從某一天起,潘巾蓮就免掉了西門清去發(fā)廊的義務(wù)。就在西門清不去發(fā)廊之后不久,老婆潘巾蓮就出事了。

潘巾蓮出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這件事情如果落到其他人頭上,或許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一個已婚少婦,加上又是開發(fā)廊的女老板。還是俗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腳的道理??墒牵@事發(fā)生在西門清的老婆潘巾蓮身上,事情就不知怎么給弄大了。

那天,也活該潘巾蓮出事。一大早起床時,因為一條內(nèi)褲,她便對西門清破口大罵。其實(shí),西門清根本就是無意的。她起了床,換了衣服,順手將那條透明內(nèi)褲放到西門清的腳頭前。西門清的腳動了一下,內(nèi)褲就掉到地上。迷糊中的西門清,對潘巾蓮的咒罵,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沒有理會她。但是,當(dāng)他看到潘巾蓮穿上這條透明內(nèi)褲時,突然想幽默一下,他想把她逗笑,好讓她今天有個好心情,好好去她的發(fā)廊里工作,于是他對潘巾蓮說,你穿這條內(nèi)褲,等于沒穿,不穿內(nèi)褲,千萬要小心別人強(qiáng)奸你。

潘巾蓮聽他這樣說,就笑了。她喜歡聽西門清說這樣的話。所以,她抄起地上的內(nèi)褲,把它放到西門清的臉上搓了搓,一邊搓一邊說:你好好看看,這哪是透明的,連我的內(nèi)褲是不是透明的你都不知道,可見你從來就沒有關(guān)心過我。西門清見她這樣,心里便不爽了,一把打掉她手中的內(nèi)褲,說,女人的東西,陰氣重,竟然還放到我臉上了。

放你臉上怎么樣啦,你未必還能養(yǎng)活我不成?如果你真是男人,你就來養(yǎng)活我,你來呀。潘巾蓮說這樣的話,西門清又氣又惱,可是,他說不出一句話。他只能在心里惡狠狠地罵道:去死吧,你,今天最好讓哪個男人強(qiáng)奸了你。西門清這樣想著,但是,等潘巾蓮一出門,他的怒氣就沒有了。他的肚子開始嘰嘰咕咕,便起了床,來到餐桌前,將潘巾蓮為他準(zhǔn)備好的鮮牛奶和那一大份比薩餅掃蕩干凈,然后,打開電腦上網(wǎng)搜查資料,接著昨天的進(jìn)度寫作《中國晚清妓女列傳》。

吳大狼的本名不叫吳大狼,而是叫吳大很。因為他從小時一直到現(xiàn)在,除了會數(shù)錢,根本就不認(rèn)得多少字。而且,小時候,他一直將自己名字中的“很”寫成“狼”。而且,一錯就永遠(yuǎn)改不過來了。直到現(xiàn)在,他仍然把自己的名字寫成吳大狼。久而久之,人們只知道他叫吳大狼,壓根兒就忘記了他的本名吳大很。1987年辦第一代身份證時,他干脆一下決心,將自己的名字永遠(yuǎn)改成了吳大狼。

吳大狼現(xiàn)年四十掛零,理一個平頭,長一身肥膘,靠第一個在街道口開酒吧發(fā)的家。他發(fā)現(xiàn)潘巾蓮的發(fā)廊時,是他從美國旅游回來之后的事情。就是那次旅游,他到拉斯維加斯去體驗了一把人生,回來之后,得出一個最大的結(jié)論,就是外國女人與中國男人不合適。這就好比一個在湖里游慣了的人,到海里總是游不好一樣。所以回來之后,他的眼睛總是盯著小巧玲瓏的中國女人。那天,他開著自己那輛寶馬,去夢天湖吃了飯,然后早早就回街道口,泊了車,順著街道口往外走,不知不覺走進(jìn)鄆城巷,他感覺這地方好特別,像沒來過一樣,兩眼便四處瞅,結(jié)果一眼就是瞅到了潘巾蓮的發(fā)廊。

吳大狼看到一個少婦在招自己。少婦的身邊坐著一堆小美女。吳大狠在心里對自己說,進(jìn)去坐坐也無妨。他走了進(jìn)去。要說,吳大狼這人,臉相看上去有些刁,但是心腸并不壞,只是他的長相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誤會,以為他是在社會上混的那種人,而且是那種有錢的混混兒。對于這一點(diǎn),吳大狼對自己也很失望。即使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來表現(xiàn)自己是一個善人,可是,人們總愛以面貌取人,不好好地對待他。

吳大狼進(jìn)了潘巾蓮的店子,潘巾蓮撇了一眼他的腳,一眼就看出那雙老人頭鞋,至少值個萬兒八千的,心里就有數(shù)了,臉上也就更加笑容可掬了。顯然,她壓根就不會想到,她和他將演繹出一樁事故來。

故事就樣一點(diǎn)點(diǎn)兒往深處推進(jìn)著。燈影搖紅里,潘巾蓮說了一句什么,吳大狼也回答了一句什么,然后,他們走向后屋。吳大狼踩在后屋的地上,感覺到地面有些陰濕。就在他擔(dān)心自己滑倒時,潘巾蓮又說了一句話,吳大狼有些猶豫,他思考了一下,回了一句話。潘金蓮說話時,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接下來,在吳大狼看來,除了略略有些不對勁之外,一切都順理成章。他脫光了衣服,然后在潘巾蓮的笑容里,又幫她脫光了衣服。當(dāng)他看到潘巾蓮那條透明的內(nèi)褲時,他感覺到一切都像為他準(zhǔn)備好了似的,而且,她也如他想象的那樣,和他在拉斯維加斯的感覺大不相同。個中一次,潘巾蓮還情不自禁在他并不茂密的胸毛處,抓了三條血痕。這讓他很興奮。在他的記憶里,還沒有女人敢這樣過。

完事之后,吳大狼心里突然萌生出一種感動,他拿起那條透明內(nèi)褲為潘巾蓮穿上,在往她的腰上套內(nèi)褲時,他的手不小心拉破了內(nèi)褲的邊沿。他在心里想,這么好看的褲子竟然是水貨。臨走時,吳大狼給了潘巾蓮一千塊錢。他還告訴她,他叫吳大狼,就住在她店子的斜對面。他說,有時間他還會再來的。潘巾蓮始終笑容滿面,對他說,難怪這么面熟,一看就像前生結(jié)過緣的人。吳大狼走后,潘巾蓮才猛然想起來,自己剛才服侍的人,竟然就是大狼酒吧的老板。他可是街道口有名的富老板呢。她這么想著時,突然看到老公西門清出現(xiàn)在發(fā)廊門外。

你來干什么?潘巾蓮的臉有些冷,可是她不得不裝出一副笑容。

潘巾蓮的笑容莫名讓西門清想起那條透明內(nèi)褲,而且,西門清看到潘巾蓮的臉,顯然像剛剛睡了才起來的樣子,加上她的眼睛碰到自己時,竟然還有一絲慌亂,這讓西門清感覺到,今天果然出事了。

西門清拉住潘巾蓮的手,將她擁到懷里,來,老婆,我們到屋里說個事兒。

潘巾蓮與吳大狼做了一回,心里自然發(fā)虛,便隨手拿出手機(jī)來玩,以掩飾自己。但是,她不得不隨西門清來到里屋。

西門清坐到床上,用手扒開潘巾蓮額頭上的頭發(fā),我怎么聞到一股野男人的味道?

西門清的話,像鬼魂一樣,附到潘巾蓮身上,讓她的心開始發(fā)抖。她按了一下手機(jī)上的7,手機(jī)“雞”地叫了一下。她說:打理男人的地方,怎能沒有野男人的味道?誰讓我命苦,找了個沒有用的男人呢。

西門清笑了笑,再次將手伸向潘巾蓮的下巴,想摸她一下??墒牵私砩弻㈩^一偏,躲了過去,她嘴里還說了一句,討厭。

西門清說,無論怎樣,我們可是有約法三章的,如果你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就殺掉你。如果你是被誰害的,我就去殺誰。這一點(diǎn),你一直比我都還明白。

潘巾蓮說,有這個必要嗎?

西門清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潘巾蓮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便站起身來,兩手摟住西門清的脖子,嬌嗔地說,老公,你就不要無聊了好不好?我還要做生意呢。

西門清順勢握住她的腰,手指向那條透明內(nèi)褲滑去。潘巾蓮扒開西門清的手,卻不經(jīng)意按動了手機(jī)的按鍵,手機(jī)又是“雞”的一聲,潘巾蓮與吳大狼在一起時的錄音,突然傳了出來。

手機(jī)里的錄音很雜亂,但聲音很大,很清晰。

這只手機(jī),是潘巾蓮從網(wǎng)上購買的,功能多而且便宜,特別是錄音功能出奇的好。潘巾蓮經(jīng)常用它錄一些客人說的話,特別是那些有趣的客人,她覺得把它們錄下來,特別好玩。自然,今天,她也用自己的手機(jī)將她和吳大狼的全過程錄了下來。

手機(jī)里,傳出兩人一輕一重的腳步聲。腳步聲里夾雜著他們的對話。潘巾蓮的臉馬上變得通紅。她將手機(jī)關(guān)掉了。

西門清看著潘巾蓮的臉,放呀,怎么不放了?放給我聽聽。

潘巾蓮說,沒什么,亂七八糟錄著好玩。

潘巾蓮的話還沒說完,手機(jī)就被西門清一把奪過去了。潘巾蓮簡直不知道他是怎么奪過去的,只見他的手在她眼前一晃,她將手往后一縮,可是還沒容她的手收到一半,手機(jī)早已到了西門清的手里。他的動作真是比猴子還靈巧。

西門清重新打開手機(jī)錄音,腳步聲又響起來……

潘巾蓮說,大哥看上去好面熟。

吳大狼回了一句,是不是在夢里見過。

潘巾蓮拍了拍吳大狼的肩膀,大哥盡胡說。

潘巾蓮的聲音顯得很冷??墒?,她記得當(dāng)時自己臉上全是笑容。他們走向里屋,吳大狼走在潘巾蓮的后面,潘巾蓮知道他會看自己的臀部,他跟著她往里走。走了幾步,吳大狼的手就伸到了她的屁股上面,然后她聽到他說,這兒感覺真好。

潘巾蓮回過頭上,又是一臉笑,大哥,請放尊重點(diǎn),我們可是正經(jīng)生意人。

吳大狼說,我就要,你能把我怎么著?

手機(jī)把吳大狼的聲音錄得很兇。

吳大狼看到腳下有些濕,他擔(dān)心自己滑倒,便把雙手搭到潘巾蓮的肩膀上面。

潘巾蓮大聲說,大哥,你不要碰我好不好。

吳大狼見她嘴里這樣說,可是她的眼睛閃亮,他想,這美妞竟然如此幽默,真是少見。他說,好一對粉肩。

潘巾蓮說,粉肩也好,酥肩也好,都和大哥沒關(guān)系。潘金蓮說這話時,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并且,她已經(jīng)把吳大狼引到了床前。

吳大狼坐到了床上,一把拉住潘巾蓮的手。潘巾蓮掙脫他的手,把他的手掌翻過來,用指尖劃著他的手心,說,你想干什么?

吳大狼抬頭看她的笑靨,這還用問嗎?想要你。

潘巾蓮說,不行。她說這兩個字時,怒目圓睜,但很快又變成笑容滿面。

吳大狼開始剝她的衣服。

你干什么?潘巾蓮的話里,充滿著極度的不耐煩。可是,她的手指,竟然又在幫助他解脫上衣上最后一顆扣子。

脫光了潘巾蓮的上衣,吳大狼三二下把自己脫了個精光。他每脫一件,潘巾蓮都要說一聲不,他脫掉身上三件衣服時,潘巾蓮連說了三個不字。

潘巾蓮嘴里雖然說著不,身子卻貼了上來。她笑盈盈的,她的笑容像在催促著吳大狼去脫她下面的衣服,而且她主動解掉了自己的腰帶,她嘴里卻說了一句讓吳大狼莫名其妙的話,千萬不要啊。

脫掉潘巾蓮下半身的衣服時,吳大狼看到了潘巾蓮那條貼身透明的內(nèi)褲。此時,他感覺到,一切好像似乎早就為他準(zhǔn)備好了。而且,他在心里認(rèn)定,潘巾蓮原來也是個雞婆。這個結(jié)論多少讓他有些失望。好在,后面的一切很快打消了他心里的這種感覺,尤其是讓他沒想到的是,潘巾蓮的床上功夫,簡直讓他大開眼界。

吳大狼與潘巾蓮在床上的響動,也實(shí)在太大了一點(diǎn)兒。他們好像在床上撕扯一般,潘巾蓮竟然像是一部多聲部合奏的聲音機(jī)器,嘴里叫著你強(qiáng)奸呀,身體與四肢同時制造出人體與床,肉與布不斷發(fā)生摩擦與撕扯的聲音。潘巾蓮的嘴里還不停地制造著一系列聳人聽聞的句子,你真的要強(qiáng)奸我呀,你流氓呀,我叫人的呀,你真壞呀,你他媽怎么這么野蠻呀,你對你妹妹也會這樣嗎,你太壞了,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吳大狼像欣賞音樂一樣,聽著潘巾蓮的叫罵聲,一如既往地執(zhí)行著自己的意志,一如既往地品嘗著身體下面這個乖巧女人如同上演雙簧一般的罵聲。這一切簡直讓他覺得太有趣了。因此,在潘巾蓮的叫罵聲里,他覺得不給她一點(diǎn)回應(yīng),也太對不住人了,于是,他也一遍遍地應(yīng)答著她,我就是要強(qiáng)奸你,我就是流氓,你叫呀,你大聲叫呀,我就是壞蛋,我就是野蠻,我就是不是人,我是一只狼……

二人相互折騰了一番,直到風(fēng)平浪靜時,吳大狼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胸毛處,被這小妞抓了三條血痕。這也讓他很興奮。在他的記憶里,還沒有女人敢這樣過。但是,他得告訴潘巾蓮這個事實(shí),于是,他大聲說,你抓破了的胸口。

潘巾蓮笑意倦怠,誰叫你強(qiáng)奸我的。

聽潘巾蓮這樣說,吳大狼像自己真的強(qiáng)奸了她似的,一時間,竟然覺得眼前這個小妞有了一絲楚楚可憐的感覺。這樣想著,吳大狼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種感動。

潘巾蓮坐了起來,吳大狼知道她要起床了,外面或許還有新的生意在等著她。他竟然拿起那條透明內(nèi)褲,為潘巾蓮穿上,他在往她的腰上套時,他的手不小心拉破了內(nèi)褲的花邊。看著破了邊的褲沿,吳大狼想,這么好看的褲子,竟然是水貨。他這樣想時,心里越發(fā)可憐眼前這個女人了。

潘巾蓮像是累了,更像是從某種情景中逃出來了,她對吳大狼說了一句,你做的好事,然后朝他笑了一下……

吳大狼開的是酒吧,擺的卻是茶譜。在他的辦公室里,除了一張書桌,和一些茶書之外,就是一張根雕茶桌,幾套茶具和小茶凳了。

書桌是那種紅木嵌漢白玉的桌子,根雕是那種柚子木的,茶凳有幾分像清花瓷,可是花色里面又帶著一種暗彩,透出一種曖昧。倒是那套茶具,像是有些年月了,好像取土于早年街道口的黃泥,經(jīng)過土著藝人捏拿之后燒制而成的。惟有那只彭祖母杯,以頭當(dāng)口,以彭祖的陽塵當(dāng)嘴,用它布茶,即便是空壺,也會溢出一股清香。

酒吧開張的時間為9時58分。每天這個時間,吳大狼會掐著時間,親手將大店的門打開,然后回到辦公室,坐到秘書為他沏好的茶跟前,品一口茶,然后翻看那本西門清編著的那本《中國前清妓女列傳》。

今天,吳大狼走進(jìn)辦公室,喝了一口茶,右眼皮就跳了起來。吳大狼很迷信,非常信“左跳財,右跳巖”的說法。為了止住眼皮跳,他按住跳動的眼皮,就在這個空擋兒,只聽見“啪”地一聲,他睜開眼睛,看著自己的彭祖母茶壺隨著上好的龍井,濺滿了一地。緊接著,吳大狼看到一雙腳,繼而看到一個男人,黑著臉站在他面前。

你干什么?吳大狼早已經(jīng)過了那種遇事犯沖的年紀(jì),他站起身,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我不干什么,我倒是要問你干什么。西門清說。

你怎么回事?沒頭沒腦的。吳大狼說。

吳大狼的秘書見老板的母茶壺被人摔了,趕緊進(jìn)來收拾。

吳大狼說,小秦,把碎片收好,可以重補(bǔ)的,千萬別扔了。

哪料,他這話剛剛說完,那男人又朝一塊塊碎片踏去,茶壺碎片在他腳下,發(fā)出“咕咕”的叫聲。

我信了你的邪,你究竟怎么回事?吳大狼忍不住了。

西門清見吳大狼終于被激怒了,臉上露出了笑容,他走到一塊禁煙標(biāo)牌前面,點(diǎn)燃一枝煙,吸了一口,將想象中的煙灰往吳大狼的根雕茶桌上彈了彈,然后,坐到一只青花瓷凳上面,指著腳前另一只瓷凳說,這些瓷花瓶真不錯,我還真沒坐過這么好的寶貝,他媽的,像女的屁股一樣感覺好,這個怕也要值個萬兒八千吧。說著,他又用腳踢了踢了瓷凳。

你是誰?我哪兒得罪你了?吳大狼坐到書桌前的皮椅子上。

你還是坐過來,坐到這兒我們好說話,我討厭書桌,我只喜歡女人的床。這些花瓶一個個就像女人,我也喜歡這些花瓶。西門清根本就不接吳大狼的茬兒。

這不是花瓶,它們是青花瓷凳,明朝產(chǎn)的。吳大狼真就起了身,示意秘書小秦和保安出去,然后坐到了西門清的對面。

待吳大狼坐好之后,西門清抽出一支香煙,遞給吳大狼,吳大狼拒絕了。

西門清說,怎么,不來一枝?我見電影里面審犯人,犯人都會要煙的。

吳大狼說,你還是快告訴我,你想干什么吧。

西門清把手里的掐熄了,看上去,他其實(shí)不會抽煙,一切只是裝腔作勢罷了,然后他說,我叫西門清,是潘巾蓮的老公。這回,你該明白了,我為什么找你。

西門清?潘巾蓮?怎么回事?我從來就沒聽說過。吳大狼說。

真的?西門清說,不會吧,你別不會拔了雞巴不認(rèn)人吧?

我真的不認(rèn)識你,也不知道什么潘巾蓮,倒是金瓶梅里有一個,我知道個一二……吳大狼說。

鄆城巷的巾蓮發(fā)廊,你會不知道?潘巾蓮,就是你昨天傍晚強(qiáng)奸的女人,你會不認(rèn)識?

吳大狼想起來了。他說,可是……

還可是什么?西門清站起身來,踢了瓷凳一腳說,你說,事情怎么了結(jié),是公了,還是私了?

吳大狼說,沒有什么公了私了的,兩廂情愿的事。

西門清說,你說,你們不是強(qiáng)奸,是周瑜打黃蓋?

吳大狼說,就是,我們一見鐘情,兩廂情愿。

好吧,你們一見鐘情,兩廂情愿。西門清說著,拿出一只手機(jī),按下按鈕,昨天吳大狼與潘巾蓮的全過程,再次變成聲波,在吳大狼的辦公室里回蕩。

聽完手機(jī)錄音,吳大狼的臉白了。歇了好一會兒,吳大狼對西門清說,原來巾蓮發(fā)廊是你們夫妻開的黑店,你們這是敲詐。

西門清將一只腳踏到瓷凳上,笑了一下說,這回,你又錯了,巾蓮今天店子都沒開張,還在家里哭呢,為了你眼睛都哭腫了。你還是說說,這事情究竟咋辦?

吳大狼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你去告吧,我要提醒你的是,那只彭祖母茶壺是漢朝的寶貝,是我花十萬塊錢買來的,你準(zhǔn)備賠償吧。

好,咱們一言為定。到時候你可不要后悔。說罷,西門清走出了吳大狼的辦公室。吳大狼的秘書小秦和保安走了進(jìn)來,問他有沒有傷著。吳大狼擺擺手,說,小秦,聯(lián)系一下鄧律師,就說有急事。

潘巾蓮做夢也沒想到,西門清竟然是這樣的人。西門清逼得她實(shí)在沒辦法,她才一五一十把事情告訴了他??墒?,她哪里料到,當(dāng)他得知了事情全部告訴他之后,他變得更加不可理喻,竟然一耳光把她打昏在床上。醒來之后,任她苦苦哀求,西門清始終執(zhí)意要她去告吳大狼。就在潘巾蓮在家傷心欲絕時,他找到了吳大狼,然后向派出所報了案。

接到法院的傳票,潘巾蓮像做夢一樣,淚水一瓣瓣往下滴,滴在傳票上面。她看到手中的紙,竟然像自己發(fā)廊的另一張床,它在她手飄飄蕩蕩,沉沉浮浮,讓她在心里突然產(chǎn)生了恐懼,不知道它要將她帶到什么地方去。就這樣,潘巾蓮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恍惚里迷糊,直到西門清催了她上了去法院的車。

或許是吳大狼的律師為他辦了取保候?qū)彽氖掷m(xù),法庭并沒設(shè)在刑事庭開,而是在2號民事審判庭里進(jìn)行。法庭里的氣氛,遠(yuǎn)沒潘巾蓮想象的那樣莊嚴(yán),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其他人,包括吳大狼和他的律師,都是在進(jìn)行一樁與自己沒有關(guān)系的事情。他們在那兒喝茶,抽煙,彼此之間還說笑,打趣,說些與案件沒有一點(diǎn)兒關(guān)聯(lián)的話題,直到法官敲了敲那只像青銅澆鑄的法官錘,大家才紛紛入座。

潘巾蓮剛坐到原告和公訴人一方,幾乎在同一時刻,法官、吳大狼和吳大狼的律師,一齊將目光聚集到潘巾蓮身上。就是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像被擺在砧板上一樣,而且他們的目光,像那種快手一樣,在一秒鐘里將她身上的衣服剝得精光。潘巾蓮頓時滿面通紅,她垂下了頭,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吳大狼看到了這一切,他以為她在配合西門清開始做戲了。于是,他在心里罵道,真是婊子呀,前次,你把自己的肉一千塊錢賣給我,今天,你又開始賣自己的靈魂了,我不知道你這次會把自己的靈魂賣多少錢。如果你真賣,我還真買,不過,我買了,也會扔給狗吃掉。

吳大狼這樣想著時,潘巾蓮?fù)蝗惶痤^了,看了他一眼。吳大狼發(fā)現(xiàn),她那一眼,竟然像刀子一樣,把他割得一顫,讓他感覺到自己真的就像強(qiáng)奸了她一樣。他本能地將目光拉開,他看到西門清也正看著自己,臉上帶著笑容。就是西門清的笑容,激起了吳大狼內(nèi)心的憤怒。他在心里說,老子就是花血本,也要把這樁事情擺平,不讓你得到好處。

公訴人念完了公訴書之后,法庭展開調(diào)查。因為整個過程非常簡單,一切正如公訴書里所說,吳大狼受墮落腐化思想驅(qū)使,見色起意,違背潘巾蓮的意志,強(qiáng)行與其進(jìn)行了性行為,是典型的強(qiáng)奸,并且原告律師也提出了民事訴訟請求,要求吳大狼賠償潘巾蓮精神損失及人工工資等費(fèi)用100萬元。所以,法庭調(diào)查進(jìn)行得非常順利。調(diào)查臨結(jié)束時,法官與當(dāng)事人核實(shí)案情,吳大狼與潘巾蓮都沒有不同說法,就連案情的每個細(xì)節(jié),吳大狼與潘巾蓮的口徑也都不謀而合,高度一致。一時間,法官、公訴人和律師都被他們弄楞住了。

吳大狼的律師感到非常蹊蹺,在他所辦的案子里面,還沒有一個像今天這樣的,原告與被告竟然如此默契地推翻了一個看起來怎么也推翻不了的刑事案。說實(shí)話,作為吳大狼的辯護(hù)律師,吳律師接手這個案子,聽了案情與錄音之后,他打內(nèi)心深處就沒相信過吳大狼。他覺得,像吳大狼這樣的男人,遇上了潘巾蓮這樣的女人,而且雙雙又是在環(huán)境曖昧的發(fā)廊里,如果吳大狼不強(qiáng)奸潘巾蓮,還真沒有人會相信。所以,即使在后來取證的過程中,還是在法庭上,他與對方律師唇槍舌劍,對吳大狼的強(qiáng)奸事實(shí)予以了顛覆,但是在他的潛意識里,吳大狼還是有罪的,他絕對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diǎn),像西門清所說的那樣,強(qiáng)奸了美麗動人的潘巾蓮小姐。

所以,吳律師見潘巾蓮與吳大狼不約而同地否定強(qiáng)奸細(xì)節(jié),并且認(rèn)可了一場一見鐘情的私通事件之后,他感到非常吃驚。尤其是潘巾蓮,除非她不懂法律,否則,她這樣做等于在撤銷她的起訴。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戲劇性的場面出現(xiàn)了。潘巾蓮的律師站起來,對法官說:法官大人,作為原告的辯護(hù)人,請允許我打斷原告的話,不得不將一個事實(shí)告訴法庭。9?29強(qiáng)奸案發(fā)生之后,作為當(dāng)事人的原告,作為一個弱女子,在身心上已經(jīng)受到了極大的摧殘,從而導(dǎo)致她精神恍惚,神志不清,出現(xiàn)了一系列神經(jīng)紊亂癥狀,為了對當(dāng)事人負(fù)責(zé),作為原告律師,我和其法定監(jiān)護(hù)人,也就是原告的丈夫西門清同志,會同公訴機(jī)關(guān),到市二醫(yī)院精神病科做了專門鑒定。鑒定結(jié)果,我們不能說原告精神失常,但是有關(guān)鑒定書,已經(jīng)說得一清二楚,我們想提請法官作為原告行使法律主體資格權(quán)限的證據(jù)予以采信。

潘巾蓮的律師這一說,讓法官也愣住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本來很簡單的案子,一定暗藏著某種蹊蹺。于是,他讓潘巾蓮的律師把鑒定書呈了上來,細(xì)細(xì)看了起來。鑒定書上,明明白白寫著,潘巾蓮有著重度神經(jīng)衰弱和輕度精神病病灶的結(jié)論。看上去,這份鑒定書只有簡簡單單幾個字,可是,就是這幾個字,一下子把事情弄得非常復(fù)雜起來。作為本案審判的主體之一,作為案件的受害者,如果她因強(qiáng)奸造成精神失常這一結(jié)論成立,那么她的主體權(quán)利就會被全部移到公訴人和她的監(jiān)護(hù)人身上。尤其是在她剛才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之后,她的律師才出示這份證據(jù),很明顯,這對被告吳大狼而言,存在不公平因素。因此,法官對這份證據(jù)能否采信,或者說對它能不能為作為可靠證據(jù)予以采用,沒有立即表態(tài)。法官而是把目光投到潘巾蓮身上,想用自己的直覺感受一下,她究竟病沒病。這時,只見潘巾蓮滿面通紅,“嗖”地一下站起身來,大聲對法官說,我沒瘋,我不是瘋子,這份鑒定是假的。老實(shí)告訴你們,我本身就是一個婊子,我就是靠賣自己的肉,來養(yǎng)活我和我的丈夫??墒?,現(xiàn)在,我丈夫他串通這幾個檢察官,想把我全部賣了,好賣更多的錢……

安靜。法官將法官錘捶了一下桌子,大聲說道。潘巾蓮從來沒有見過這種世面,被嚇噤了聲。

法官說,原告潘巾蓮,本法官讓你說話,你就說話,不讓你說,你就安靜,不要激動。你再亂喊亂叫,擾亂法庭秩序,我們就要依法對你進(jìn)行處理的。至于你是不是精神病,本法庭自有公斷。下面,請你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仔細(xì)聽清我的問話,認(rèn)真回答我的問題。

潘巾蓮看著法官的眼睛,點(diǎn)點(diǎn)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法官問,原告潘巾蓮,你平常做的是正當(dāng)生意嗎,還是真的像剛才你自己所說,是一位賣淫女?

潘巾蓮低頭沉默了一會兒,咬著嘴唇,抬起頭說,報告法官大人,我和丈夫都是紡織廠的下崗工人。我老公下崗前是廠工會主席,游手好閑慣了,又不會干活。我原來是個紡車工,下崗后原來的技術(shù)根本用不上,所以,我們生活就沒有一點(diǎn)著落了。為了生存,我去學(xué)了點(diǎn)皮毛手藝,開起這家巾蓮發(fā)廊。一開始,我也只是想做做正經(jīng)生意,可是,發(fā)廊開張時間不長,老有男人問有沒有小姐,做不做生意。而且,一些小姐也上門,想在我的店子做。就像一個商店一樣,有要貨的,還有供貨的,而且錢來得又快又多,這樁事情就慢慢成了店子的主業(yè)。有時,客人多了,店子里的小姐應(yīng)付不過來,加上客人點(diǎn)我的單,有的還非我不做,于是,我抱著打替的心思,做了一二回,漸漸的,心里也就平和了,人也習(xí)慣了,有時看著店里的小姐賺錢,自己不做,心里還不爽……

潘巾蓮,那些細(xì)節(jié)也就不說了,你做的那些事情,你丈夫西門清知道嗎?法官問。

潘巾蓮說,剛開始,他不知道。后來,我向他交的錢越來越多,他就問我,店子里也沒見做多少生意,哪來這么多錢。我想,紙是包不住火的,就把真情告訴了他。他悶了一二個晚上沒和我說話,也沒反對我,也沒說支持我,只是從第二天起,他不再去店子里了,天天呆在家里看電視,約人打牌,吃喝玩樂,我在外面掙了錢,就供他花。

法官問,好,潘巾蓮,現(xiàn)在我們回到這個案子的問題上來,對于我提的問題,你必須如實(shí)回答,否則,會以偽證罪論處,你聽明白了沒有?

潘巾蓮點(diǎn)點(diǎn)頭說,聽明白了。

法官問,你為什么要用手機(jī)錄下你與被告人吳大狼在一起時的聲音?

潘巾蓮聽了法官的話,半天沒動靜。法官以為她沒聽清,重復(fù)了一遍。法官說,原告潘巾蓮,快回答本庭提出的問題。

潘巾蓮眼眶里突然涌滿了淚水。她睜大眼睛看著法官,好一會兒才說,法官大人,這個問題能不能不說?我老實(shí)告訴你,吳大狼沒有強(qiáng)奸我,他是冤枉的,行不行?這個案子就不要再審了。再審下去,我真的受不了了。

法官說,潘巾蓮,我再告訴你一遍,這是在法庭上面,不是在你家里,對法官說的話,你只能執(zhí)行,不能自做主張進(jìn)行修改。法官問的每句話,你必須認(rèn)真回答。

潘巾蓮擦了一下眼睛里的淚水說,我真的不想回答。我回答了你,我就什么都沒有了。

法官說,這有什么,說出來的是話,又不是會割你一塊肉去。你不回答,我們的審判程序就進(jìn)行不下去了。再說,除了到庭人員外,我們會保護(hù)你的隱私的。

法官大人,我們請求休庭,擇日再審。潘巾蓮的律師小鐘插隊話說。

法官與兩名陪審員交頭接耳了一會兒,問吳大狼,被告人吳大狼,原告提出休庭,擇日再審,你有什么意見?

吳大狼說,我沒意見,事情自有真相在,公道也自在人心,我聽法庭和法律的。

我不同意休庭再審。潘巾蓮?fù)蝗惶岣呗曇粽f。

法官將目光轉(zhuǎn)向潘巾蓮。這時的潘巾蓮,突然給人一副神經(jīng)錯亂了的感覺。

法官大人,我不同意休庭,我回答你的問題。這樣的審判,我真的不想再開庭了。我把什么都告訴你。我豁出去了。潘巾的眼淚流出來了。她的話,她的眼淚,還有她那種情緒激動的樣子,越來越讓法官覺得,她真的瘋了。

好吧,你說吧,你先說說,你為什么會給吳大狼錄音?

潘巾蓮回頭看了一眼西門清,西門清臉上帶著笑容,也正看著她,他見她在看自己,便不失時機(jī)地輕聲對她說,你這是在往火坑里跳。

潘巾蓮的目光停在他臉上,盯著他的眼睛,大聲說,法官大人,還有法庭上的所有人,你們聽著,剛才,我看著我丈夫的臉,我看著他的臉,就是希望他在這個最后的關(guān)頭,能夠回頭,能夠放棄這場官司,可是,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小聲對我說了一句話,一句可能你們沒有聽到的話……

潘巾蓮,我說過了,說正題。法官打斷潘巾蓮的話。

他對我說,你這是在往坑里跳。這句話,我聽得清清楚楚,這他分明是在威脅我,他想讓我閉嘴,想讓他的目的好實(shí)現(xiàn),想讓吳大狼受到冤枉……

潘巾蓮,我說過了,說正題。我給你最后一次機(jī)會,否則就休庭再審。法官不耐煩了,或許根本就沒聽潘巾蓮在說什么。

好吧,我回答法官大人的話。潘巾蓮說,但是,法官大人一定要讓我把話說完。

法官說,你說正經(jīng)事,我會你說完的。

好,潘巾蓮說,我保證,下面的每個字都是在回答您的提問。

好吧,說吧,法官說。

潘巾蓮說,吳大狼沒有強(qiáng)奸我。我錄音,只是好玩。

法官,就這么簡單?

潘巾蓮說,是的。

法官,西門清,你老婆潘巾蓮的說法,是真的嗎?

西門清,她在說謊。她發(fā)神經(jīng)了。

法官,好吧,看來這個案子牽涉面太復(fù)雜,我們還是靜心靜氣聽聽這個發(fā)了神經(jīng)的原告說完吧。潘巾蓮,接著說。

潘巾蓮說,和西門清結(jié)婚之后,在他面前,我的名字不叫潘巾蓮,也不叫老婆,我的名字,應(yīng)該叫婊子。為什么這樣說呢,因為他從小就對妓女感興趣,他讀了很多有關(guān)妓女的書,從李師師到唐宛兒,從杜十娘到陳圓圓,他對中國的妓女特別感興趣,而且,他對我說,他這一輩子,一定要寫一部名叫《中國晚清妓女列傳》的書。他說,晚清是中國妓女最繁榮的時期,而且,那時和現(xiàn)在這個時期非常相似,所以,他想借古諷今,寫一部有關(guān)晚清妓女的書。也正因為這部書,他讓我供他吃,供他喝,供他玩樂和寫作。不僅如此,我在他眼里,也是不再是老婆,而是他書里面的妓女,是晚清的那些名媛名妓,他給我取過很多名字,我都被他叫過一些什么呀,那些妓女的名字,真是太多了,多得我都記不住了……最后,他叫厭了,就說,還是叫潘金蓮最好,以后就一直叫你潘金蓮……

你胡說!西門清打斷潘巾蓮的話。

法官聽出潘巾蓮話里有東西,當(dāng)即制止住了西門清,讓潘巾蓮繼續(xù)說下去。

潘巾蓮說,我就是要說,我今天有站在這兒的機(jī)會,都是你創(chuàng)造的,你不就是想我站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嗎?好,今天在法庭上,我就全部說出來。

潘巾蓮剛剛說出“全部”這個詞語時,一泓淚水就涌出了眼睛,順著她的臉龐往下流。

法官沉默了。潘巾蓮像花兒一樣的臉,慢慢低了下去,然后她用手在上面揩弄著。她這個動作,突然讓法官想到他妹妹小時候的樣子,妹妹受了委屈,或是受到了傷害,就會像潘巾蓮這樣,低頭著,揩拭著臉,默默地流淚。而每當(dāng)妹妹這個樣子時,法官就會心疼,他總是想一些辦法去逗她開心,而且,他逗妹妹開心也總是有一些絕招。其實(shí)也說不上是什么絕招,就是他學(xué)著妹妹的樣子,將一低,把鼻子眼睛擦得呼呼直響,裝出一副哭鼻子的樣子,三下二下,就把妹妹逗得破涕為笑,然后妹妹心里的憂傷也便煙消云散了。

此時此刻,法官看到潘巾蓮這個樣子,就情不自禁地將手抬到臉上,去摸自己的鼻子,當(dāng)他意識到這個動作有些不妥當(dāng)時,他只得將手悄悄移到臉上,進(jìn)而捏住了嘴角上的肉。

就在這時,潘巾蓮抬起了頭,聲音清朗地說,到了后來,他簡直成了變態(tài)。在我去發(fā)廊之前,我們在一起過夫妻生活,他總是叫著那些妓女的名字,才會有高潮,后來叫著叫著不管用了,他就干脆叫我妓女,叫我婊子,只有這樣叫著我時,他的眼睛才會發(fā)亮,身體才會高興。他不光自己叫,他還要我配合他,他叫一聲,我必須答應(yīng)一聲。而且,每次他都讓我用錄音機(jī)把我們的聲音錄下來,等他寫那本書時,一遍遍放給他聽。后來手機(jī)有了錄音功能,他就讓我用手機(jī)錄。他做這些事情,我都強(qiáng)忍著,一一依了他??墒牵幸淮?,我實(shí)在忍不住了,說了一句,我不是妓女,我不是婊子,他竟然給了我一耳光,還把我的手機(jī)給摔壞了。他對我說,你是我老婆,你就是我的妓女,就是我的婊子……

西門清說,法官,她說的這些與案件無關(guān),而且侵犯了我的隱私。

法官依然沉默,朝他揮軍手,意思是讓他住嘴。

潘巾蓮?fù)A送?,接著說,這些,恰恰與案子非常有關(guān)……后來,我們下崗了,他原來在工廠做工會工作,既沒有一技之長,又吃不起苦,找了十幾樣工作,都做不下去,他一個大男人就沒有辦法,我一個小女人就更沒有辦法了。有一天,他像發(fā)了狂一樣,突然要我去開發(fā)廊。當(dāng)時,我不知道開發(fā)廊是怎么回事,只覺得一個女人,開發(fā)廊不好,以前也聽說過發(fā)廊里的一些骯臟事兒。所以我沒答應(yīng)他,他就不理我了。可是,兩個人年紀(jì)輕輕的,天天守在家里,除了過夫妻生活,就是看電視,一天到黑沒有么事做,人就無聊。他為了讓我開發(fā)廊,一直對我冷著臉,不與我說話,有一段時間,甚至早出晚歸,不知到哪兒去混點(diǎn)去了。過了一個多月,這樣的日子我實(shí)在受不了了,便主動找他,說我同意開發(fā)廊了。他這才對我笑了。他和我一起向親戚借了幾千塊錢,還對我約法三章,其中有一條,就是不許我碰任何男人,否則,就殺了我。當(dāng)時我覺得,這也是為了我好,想也沒多想,就答應(yīng)他了??墒?,店子開張了,生意也做起來了,日子也一天天好起來??墒牵褪怯幸患虑樽屛覠o法忍受,那就是每當(dāng)我一聽到客人與小姐叫床時,我就忍不住打開手機(jī)錄音。剛開始一次二次錄,我還有些害怕。后來,慢慢我也就習(xí)慣了,不怕了,我每天把那些聲音錄進(jìn)我的手機(jī)里,像聽音樂一樣,在一個人安靜下來時,放給自己聽。聽完了,我就把它們?nèi)拷o刪掉,不留一點(diǎn)兒蛛絲馬跡。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這樣做不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要這樣做,特別是回了家,與他做那事時,我就會情不自禁讓那些聲音在腦子里回響。也只有回想著那些聲音時,我才會有那么一次二次最高興的時候。

潘巾蓮,有些細(xì)節(jié)可以不說那么細(xì)。另外,我問你,你講這些,想說明什么?法官像是從夢中醒來一般,揉揉鼻子說。

潘巾蓮說,這就是我為什么錄我和吳大狼的原因。在發(fā)廊里,錄那些聲音好像成了我的本能。

如果你錄音是一種無意識的本能,那么我問你,你為什么要在錄音里一遍遍說,吳大狼是在強(qiáng)奸你?法官正色道。

潘巾蓮說,這個問題,還得從我開了發(fā)廊之后說起。自從當(dāng)了發(fā)廊老板娘,西門清就像變了一個人,他不再叫我妓女,也不再叫我婊子了。他把那么多年來他做的筆記卡片全部燒掉了。那些卡片上面全部記載著從古至今有關(guān)妓女的事情。而且,我們過夫妻生活時,他也變得很安靜了,好像一夜之間,我成了他的寶貝,他連挨我一下,就怕弄疼了我,他說,我是世界上最圣潔的女人,圣潔得不能有半個污點(diǎn)。更讓我奇怪的是,我們在做那事時,他總是讓我裝成處女一樣,我裝成處女的樣子還不夠,他還讓我大聲叫喊,說他強(qiáng)奸。

法官將頭轉(zhuǎn)向西門清,西門清,有沒有這事?

西門清,法官先生,我再強(qiáng)調(diào)一次,這是我的隱私。

法官再將頭轉(zhuǎn)向潘巾蓮,好,你接著說。

潘巾蓮說,他說,我越叫,他的感覺就越好,就越興奮。我越裝處女,越喊他強(qiáng)奸,他就越滿足。后來,他還把我們在一起的聲音錄下來,待到我下一次在一起時放出來,作背景音樂……說實(shí)話,他成天無所事事,一心在這事上下功夫,真的讓我受夠了。可是,我沒有任何辦法,只得順著他,依著他,一分不差地按他說的做,否則,他就要和我離婚……

潘巾蓮,這個話題就到這兒,你還是說說和吳大狼的事兒。法官提醒道。

潘巾蓮?fù)A送?,想了想,說,那天吳大狼一進(jìn)門,我就覺得眼熟。說實(shí)話,在遇到吳大狼之前,我已經(jīng)很少自己親自做了??吹搅怂耶?dāng)時心里就一熱,更沒想到的是,我們的心像是相通的,他竟然點(diǎn)了我,要我給他服務(wù)。我當(dāng)時心里也樂意,二話沒說,就跟著他進(jìn)去了。至于我什么時候打開手機(jī)錄音,進(jìn)去之后,與他做了些什么,細(xì)節(jié)我都記不得太清楚了??墒?,無論我們說了什么,叫喊出了什么聲音,我都是自愿的。他并沒強(qiáng)奸我,他對我很溫柔,很好,我很享受。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與客人有這種感覺。

法官說,潘巾蓮,你的意思是說,吳大狼根本就沒有強(qiáng)奸你。

潘巾蓮說,是的,我錄音,我喊強(qiáng)奸,都是我老公這些年來讓我形成的習(xí)慣。吳大狼根本就沒有強(qiáng)奸我。

西門清站起身來說,她胡說,她瘋了,她是瘋子。

潘巾蓮對西門清說,真正的瘋子是你。

吳大狼強(qiáng)奸案撤消了。涉及到違犯治安法的人,也一一接受了處罰。潘巾蓮的店子被查封了,西門清將家里的錢也全部帶走了,潘巾蓮身無分文,只好苦苦哀求公安機(jī)關(guān)緩幾天繳納罰款。派出所限她三天交清,否則,將再度拘留她。

三天時間轉(zhuǎn)眼就到,潘巾蓮只得再度去向派出所求情,沒容她說上三句,一副手銬就上了身,一位女警察從她身上搜出手機(jī),讓她給家里人報告一下,讓家里人拿錢取人。

潘巾蓮兩眼四顧,一片迷茫,她沒有一個可供她打電話送錢的人,她只好把手機(jī)緊緊捏在手里,低著頭,一動不動。

你快打呀,不打就沒機(jī)會了。女警察催促她說。

潘巾蓮抬起頭時,兩眼滿是淚水,她試著給西門清拔了一下電話,電話關(guān)機(jī)。

潘巾蓮將手機(jī)還給女警察,說,你能不能跟著我去拿錢?

真的?女警察不相信她的話。

嗯。潘巾蓮點(diǎn)點(diǎn)頭。

女警察給同事打了一下招呼,推著潘巾蓮上了副駕駛座,她怕潘巾蓮?;ㄕ校]有給她松銬子。車子一口氣開到吳大狼的酒吧門前,帶著手銬的潘巾蓮和女警察徑直來到吳大狼辦公室。吳大狼正對著一部收藏辭典,一點(diǎn)點(diǎn)補(bǔ)那把彭祖母茶壺。門僮帶著潘巾蓮走進(jìn)來的腳步聲驚動了他,他抬頭看著潘巾蓮一步步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前,雙手將那些茶壺碎片護(hù)得緊緊的,好像有人要搶它們似的。

你們找我有什么事?我的事情全都處理清白了。吳大狼說。

女警察說,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

潘巾蓮囁嚅說道,吳大狼,我是來向你借錢的,我現(xiàn)身無分文了,你借三萬塊錢吧。

吳大狼說,怎么?他害得你連罰款都交不起了,這人也太不地道了。

潘巾蓮說,他把我的錢全部卷跑了,我已經(jīng)沒有路可走了,你只說,你借不借,你借了,日后我做牛做馬還你。

吳大狼并沒理會潘巾蓮,而是對女警察說,把她的手銬給下了吧,我好讓秘書給你們倒水。

女警察看了吳大狼一眼,將潘巾蓮的手銬下了。

潘巾蓮撫摸著手頸,倒吸著氣說,好疼喲,帶著不覺得疼,取了咋就這么疼呢。

吳大狼叫來秘書給她們倒上茶,重新回到他的座椅上。

女警察說,潘巾蓮,快點(diǎn)辦事,我們不能耽擱太多的時間。

潘巾蓮說,吳大狼,你說個話。

吳大狼說,我憑什么要借你錢呢?再說,你老公打碎了我的彭祖母茶壺,我都還沒來得及索賠呢。借了錢你,你拿什么還我?

潘巾蓮說,我打借條。

吳大狼說,這樣吧,你連你老公摔碎這把壺的三十萬塊一起寫,我就借。

潘巾蓮想都沒有想,說,好的,他打碎你的茶壺,逃到天邊,也是該賠錢的,我寫。

吳大狼說,好。說著把一個黑色賬本推給潘巾蓮。

潘巾蓮在賬本上面寫道:

今借到吳大狼同志人民幣叁萬元正。另因我丈夫西門清打碎吳大狼古董茶壺壹只折合人民幣叁拾萬元,共計叁拾叁萬元正。潘巾蓮。2011年10月12日11時。

吳大狼將潘巾蓮的借條一字一句地讀了一遍,臉上露出了笑容。然后,他拿出支票,隨手開了3萬元交給了潘巾蓮。然后,她們辭了吳大狼,走出酒吧。

上了汽車之后,女警察對潘巾蓮說,我怎么感覺你逃了虎口,又進(jìn)了狼窩。

潘巾蓮問,您是什么意思?

女警察說,看來,又一個官司在等著你了。

潘巾蓮說,不會的。

女警察說,吳大狼用三萬塊錢,一下子釣回了三十三萬,你算過沒過,這三萬塊錢,你是要還給他的。而那三十萬,本身就是有爭議的。他那把壺值不值三十萬元塊是一個問題,就是值,最終也該你老公賠償,就因你這張借條,幫他省掉了很多事情,諸如像取證呀,糾紛中的過錯認(rèn)定呀,文物鑒定呀,這些麻煩,都因為你的一紙借條,全部取消了。下一步,他只要輕松一動嘴,就可以向你要錢了,你不是還有一套房子嗎,再怎么也值幾十萬吧。

潘巾蓮說,吳大狼不會的。他只是想找我老公賠錢,又不是找我。

女警察說,是呀,他不會找你,但是,房子是你和你老公的共同財產(chǎn)。法院是可以對你的房子進(jìn)行執(zhí)行的。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潘巾蓮一聽急了。她說,如果真那樣,我這下半輩子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沒有了。

說罷,她就要回去找吳大狼,被女警察一把抓住了,她只好將手里的支票交給女警察,然后就下了車。

女警察說,還要給你收據(jù)呢。

潘巾蓮說,我再找你去拿。

說罷,她又一頭鉆進(jìn)了吳大狼的酒吧。

潘巾蓮走進(jìn)吳大狼的辦公室時,吳大狼正與秘書小秦喝茶。他的辦公室門半掩著,小秦坐在吳大狼身邊的扶手上,一邊喝茶,一邊給他揉脖子。

你又回來干啥?吳大狼看也不看潘巾蓮。

我想要回我的借條,你不能打我房子的主意。潘巾蓮說。

吳大狼說,難道你還有別的方式還我錢?

潘巾蓮說,我借你三萬,借條只能打三萬。你把那個借條還我,我重新給你寫。

吳大狼說,那是不可能的。

潘巾蓮說,你不能這樣對我。

吳大狼說,我救了你的急,你和你老公得還我的錢,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走到哪兒,我都說得通的。

潘巾蓮一聽,淚水就來了,她說,你不能這樣對我。我不能沒有房子。它可是我唯的一依靠了。

吳大狼起身,走到潘巾蓮跟前,為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淚水,然后說,不過,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不用還這個錢。

潘巾蓮抬起眼睛問,什么辦法?

吳大狼說,和西門清離婚,嫁給我。

潘巾蓮說,你做夢,我沒想到你這人會這么險惡。

吳大狼用手指撫摸了一下潘巾蓮的下巴,說,小美人兒,你還是先回去,冷靜下來想一想,想好了,再給我回話。

回家時,潘巾蓮來到店子前,店子門上還貼著封條。她伸手去揭那兩道封條時,背后傳來吳大狼的聲音,別揭,我想在你決定揭開它們之前決定一件事情。

潘巾蓮說,你不是給一些時間想想嗎,怎么就這么急不可耐了?

吳大狼說,這回不是說要你嫁給我的事兒。我保證。

潘巾蓮說,你又想耍什么新花招?

吳大狼說,不是耍花招,是給你退路,你現(xiàn)在再回來開這個店,沒人會來你這兒了。不如你將它盤給我,抵掉那三萬塊錢的債,如何?

潘巾蓮說,你可真行呀,西門清只是卷走了我的錢,你現(xiàn)在是又想我的人,還想要我的房子,就連我這個賣肉的店子也不放過呵。

吳大狼說,你可能不知道吧,我可是街道口賣燒餅發(fā)起來的,我的錢,全是靠一點(diǎn)點(diǎn)積攢起來的。

潘巾蓮說,難怪呢,會這么心狠手辣。

吳大狼說,巾蓮妹子,不要說得那么難聽。怎么賺的不是錢呀?撿垃圾,賣大糞,賺的錢都是香的。說實(shí)話,你這店子不值這么多錢,我是看著你我的緣分上,才出這個價的。你賣不賣?

潘巾蓮說,不賣。不僅不賣,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我更不會嫁給你。

說完,潘巾蓮一轉(zhuǎn)身走了,吳大狼站在店子門前,看著自己的腳尖,站了好長時間。

回到家里,潘巾蓮將手機(jī)往桌上一丟,手機(jī)竟然落到那條破了邊兒的內(nèi)褲上面。她知道,它曾經(jīng)是西門清狀告吳大狼的證據(jù),因為自己的反悔,它再也沒有任何用處,等待它的歸宿,只能是一只垃圾桶了。潘巾蓮將手機(jī)從內(nèi)褲上移開,隨手拿起它,放到鼻子前聞了聞,什么味道都沒有了。時間將她與吳大狼留在上面的一切風(fēng)干了。她隨手就把它扔到了門后的垃圾袋里。

就在這時,電話響了。一看號碼,是西門清的。潘巾蓮不想接他的電話,便將電話關(guān)了機(jī),去洗手間洗澡。剛剛脫光衣服,座機(jī)又響了。她想,肯定是西門清打不通手機(jī),又打的座機(jī)。她沒去接,繼續(xù)洗澡。電話聲像是知道她在洗澡一般,一直響著,始終沒有停下來,而且穿過水聲,傳到她耳盡朵里,竟然變成了一首感覺怪怪的歌。她隨著它輕輕哼起來,唱完之后,她問自己,你原來嫁給了一個鬼,現(xiàn)在為什么不嫁給一只狼呢。她這樣連著問了三遍。然后,她哈哈大笑起來。

一周之后,西門清帶著李娉兒回家簽字辦離婚時,吳大狼也坐在潘巾蓮的身邊。進(jìn)了屋,李娉兒一直挽著西門清的手。而吳大狼坐在沙發(fā)里,左手也一直攬著潘巾蓮的腰。

西門清對吳大狼說,你也太無恥了吧,乘人之危不能算男人。

吳大狼說,你說錯了,這叫英雄救美,好在,我永遠(yuǎn)也不會做那種背信棄義、落井下石的事情,更不會榨取女人身上的油水。

西門清說,閉嘴,你再說,我不簽這個字了,只要我不簽字,她永遠(yuǎn)是我的老婆,她是我的老婆,你就沒有權(quán)利沾染她。

吳大狼說,西門兄又在說笑話了,我沾沒沾她,你可是鐵證如山的喲。再說,你不簽字也行,你就等著吧,法院可不是你開的,你打碎我古董的事情,我只要向法院遞上一張紙,你現(xiàn)在的生活就全沒了。你不簽吧,你可千萬不能簽這個字呀。

西門清面紅耳赤了一陣,說,老子偏要簽。不過,我簽了,你可得把借條還給我。

吳大狼說,你還是簽?zāi)愕淖职?,還不還借條,是我和潘巾蓮之間的事情,好像與你沒有多大關(guān)系吧。

西門清太陽穴爆出了青筋。李娉兒見他犯橫了,便抱著他,小聲說,親愛的,你就簽了吧。你不想與我過好日子了?你可不能犯糊涂喲。李娉兒一邊說,一邊推著他,還把那只中性筆塞進(jìn)他的手里。

西門清發(fā)了一會呆了,終于被李娉兒推醒了,他側(cè)臉向她笑了笑說,好,說簽就簽,一個破貨,有什么留戀的。說罷,他低下頭,在那紙離婚書上簽了字。

潘巾蓮與西門清離了婚,吳大狼在東來順請了三桌客,算是作為娶潘巾蓮的儀式,然后,兩人住到了東湖天下吳大狼新購的那套房子里。吳大狼早出晚歸,潘巾蓮晝伏夜出,日子就這么一天天過起來,漸漸地,潘巾蓮總是感覺到還缺點(diǎn)什么,心里開始隱隱不安。這種不安,很快就變成了現(xiàn)實(shí)。

那天,她到吳大狼的辦公室去,吳大狼辦公室的門又虛掩著,透過門縫,她看到吳大狼和秘書小秦正在辦公桌上做事。潘巾蓮看到他們的那個樣子,覺得很好笑,便把門再往攏拉了一點(diǎn)兒,變得更小的門縫,把小秦的屁股放大了,讓她看了都感到吃驚。她沒想到,平常一點(diǎn)看不到屁股的小秦,此時身上的肉顯得那么豐滿,加上她身上的白,像一團(tuán)固體膏脂,在吳大狼身上流溢。真是真人不露相呀。

潘巾蓮嘴里咕隆了一下,退出了酒吧,然后給西門清打了一個電話。西門清與李娉兒在重陽路開了一家茶館,他在電話里告訴她,李娉兒回西安了,讓她過去坐坐。潘巾蓮想,他的茶館全是用自己的錢開的,過去坐坐也無妨,便一的打了過去,剛一下車,西門清就從門口迎了出來。幾天不見,西門清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唐裝布鞋,一派儒雅商人的味道,手里還拿了一把唐伯虎點(diǎn)秋香的紙扇。

走進(jìn)西門清的茶館,潘巾蓮在心里暗暗有點(diǎn)吃驚了,過去和他在一起時,一心只是粗粗糙糙地奔生活,沒想到,幾天不見,他的生活竟然變得如此優(yōu)雅。茶館里里外外,全是用七八十年代的材料裝修的。墻壁全是那種裸露的老磚,時間讓它們變成了黑色,茶館里走道上的地板也是用老磚輪著拼接而成的,高高低低,走在上面很養(yǎng)腳。甬道兩邊的墻壁上,掛著一幅幅女人圖像,細(xì)一看,全是中國從古至今的名妓,陳圓圓、卞玉京、寇白門、董小宛、柳如是、馬湘蘭、顧眉生、李香君、尹春、葛嫩娘、李宛君,杜十娘秦淮八艷,一一在目,還有蘇小小、薛濤、李冶、許和子、李師師、陳圓圓的畫像也一一在此。由此,潘巾蓮想,沒想這西門清喜歡搗鼓妓女的愛好,終于派上了用場。

西門清推開一扇老木門,把潘巾蓮引到一把滿身雕刻的小茶椅上,然后吩咐茶童給他們篩上茶。

西門清問道,那邊的日子過得還好嗎?

潘巾蓮微微一怔,心想,該不會讓這個狗東西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吧,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淡淡一笑說,還好,過日子,平淡是真。

西門清又問,看了我這茶館,給提提意見。

潘巾蓮說,我一個粗人,除了會賣身子,會打情罵俏,這個我哪里懂?不過,看了那些畫,倒是深有感觸。不知我死后,能否也在那兒有一個位置?

西門清見她臉上有一絲慍色,便笑了一下說,人在泥潭里,遇到什么救命稻草都得抓住的,不然,就會被悶死的。人一輩子就那么幾十年,你也不要恨我了,還是說說我的茶館吧,真的,給給建議。

潘巾蓮是個軟心腸,西門清說那些話,讓她的眼睛不知不覺就濕了。見他不想把話深進(jìn)去,便抬起身,從包里取出一片餐巾紙,借著擦鼻子的機(jī)會,把眼睛里的濕擦掉了。

潘巾蓮說,說真的,沒想到,你還能做得這么好,美中不足的是,在那些妓女中間,差一個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物。

西門清說,你莫不是說床上救國的晚清名妓賽金花?

潘巾蓮說,不,我說的,是2011年的著名暗娼潘巾蓮。

西門清聽了,嘿嘿一笑,良久才說道,這些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出想法,具體由李娉兒做的,再說,這個人進(jìn)了,我的臉往哪兒放。即便要掛這個人的畫像,也得是我死了之后的事情。你今天一定有事瞞著我,一定是那頭狼欺負(fù)你了?

潘巾蓮說,死了掛,你說笑話喲,人一死,腳一蹬,啥事都不相干了,再掛有什么意思。我就想現(xiàn)在看到她的像,要是你掛上她的像了,你這茶館就更有名了,你也就更有才了。

潘巾蓮的話讓西門清心動了。他想了想,說,好吧,不過你可得寫一份授權(quán)書。

潘巾蓮說,好,我現(xiàn)在就寫給你,你明天就把她給掛上。

西門清一笑,說,掛起來快。說完,他把一部書稿遞給潘巾蓮,說,這是我寫的那部書,現(xiàn)在印了一些樣書,你拿回去,有時間翻翻。隨后,我把你也寫進(jìn)去。

潘巾蓮遞過寫好的授權(quán)書,把書接過來,放進(jìn)包里,站起身說,好了,我要走了,這李娉兒還真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你要好好珍惜。潘巾蓮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一直走到的士車上,頭也沒有回一下。

十一

回到家里,潘巾蓮一連三天不吃飯,天天賴在床上,不是睡覺,就是看電視,再就是看西門清送給她的那部《中國晚清妓女列傳》手稿。餓了,她就吃幾個水果,喝一點(diǎn)鮮奶。

吳大狠聽到秘書小秦說,自潘巾蓮的畫像入駐西門清的茶館之后,西門茶鋪客人絡(luò)繹不絕,生意火暴。他便打發(fā)小秦到茶鋪實(shí)地訪了一次,并把潘巾蓮在那茶鋪的畫像拍了回來。

看到潘巾蓮作為當(dāng)代名妓的寫真照片,加上西門清為免除麻煩親手送上的潘氏授權(quán)書,吳大狠整個臉就黑得不見一絲光。他駕上那輛新買的奔馳,一口氣回到東湖天下。

推開臥室門,鮮艷如花的潘巾蓮一動不動睡在床上。吳大狼走上前,叫了幾聲,推了幾下,沒有任何動靜。隨后,他將手探到潘巾蓮的鼻子前,氣息全無。

吳大狠回頭對身后的小秦說,不知誰把她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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