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初次見她時,我暗自好笑。1.5米不到的身材,卻穿一件花色極濃的裙子,裙子里套了一條黑色的打底褲,平口布鞋——面對這樣奇異的打扮,你能不發(fā)笑?
我們常在銀行見面。我在公司做出納,每日必與銀行打交道,去時,偶爾會遇見她。見的次數(shù)多了,也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比如,她會裝作小女孩那樣怯怯地問那個年輕帥氣的保安,存款機怎么不認識我的錢?語氣必是嬌怯的,似不諳世事的小女子。
她排隊時,亦像個小女生那樣,有著女孩的不耐煩;等待時,她會踮了腳尖,不時地張望前面,嘴里說,快點啊,快點啊。碰到身邊有心情不好的,看到她打扮討厭,長相也不怎么招人待見,于是小聲惡語相加時,她也不生氣,笑笑看著那人,往往把那人看到臉紅,或是自動離開。
我也與她交流過一次,那次等待排號期間,她跑過來,怯生生地對我說,姐姐,幫我個忙,幫我看看這張表怎么填。
看著她與我年齡相仿甚至比我還老相的面孔,這個姐姐,真讓我難堪。
后來,也漸漸從銀行保安的口里知道,她是做網(wǎng)店生意的,每天的轉(zhuǎn)賬數(shù)目不多,且還有存錢的習慣。從保安的話里,大致覺得她有些不正常,包括穿衣打扮,言談舉止,明明三十多歲的人,裝得像小姑娘一樣,誰見了都會想到鳳姐。
那天很冷,去得晚,前面叫號的人很多,我坐在那里等待。不一會兒,聽見保安在怒斥,回過頭,看到一個小女孩怯生生地從自動取款那個房間里走了出來,小手拉著一個取款的人討錢。
保安怒吼著過去,說,出去!小女孩哇的一聲嚇哭了。
我抬頭,看到周圍觀眾不少,大都滿臉麻木,如看戲一般。
她不知從哪里沖出來,蹲在小女孩面前,嘴里說著,不哭不哭,這么漂亮的小美女,哭了就不好看了。
小女孩止住了哭,看著她笑了。
不知怎么,那一刻,我突然覺得她的舉動好可愛。較之以往對她的那種嘲笑,這一刻我覺得,心底有個聲音狠狠地嘲笑了自己一把。
事情過去很久,我?guī)缀跻獙⑵渫浀臅r候,她突然出現(xiàn)在了電視上。
這是當?shù)仉娨暸_策劃的一個節(jié)目,尋找美麗。目的是尋找心靈上的純潔與真誠,我這時才知道,此時此刻,電視臺已經(jīng)關(guān)注她很久了,每一次都是攝像人員偷拍,但那些模糊而搖晃的鏡頭,讓我感動了。
她路過被大風吹倒的一盆花面前,把花兒扶正,理順枝條,然后滿意地笑了。
她在公交車門前,擋住蜂擁的人群,讓老太太先上車。
她在超市里,把別人弄亂了的商品重新擺正。
她在每一次接收快遞的時候,總是會雙手接過,同時對別人說謝謝。
她可以很自然地撿起地上的紙屑扔進垃圾箱。
她撿起幾個男孩踢遠的足球,大笑著扔回球場。
…… ……
不知怎么,看到最后,她以往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完全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毫無心機、心靈純潔的姑娘。
后來,電視臺也做了一點關(guān)于她的專訪。才知道,她以前是寫詩的,后來情感上受了點兒刺激。整個訪談10分鐘不到就結(jié)束了,因為她的話邏輯性不強,但里面有一句話,卻一下子就打動了我。
她說,我覺得自己像花,每天都為自己盛開一次。
這個每天盛開一次的女人花,用她自己的行動,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窗,讓我們從這扇窗里,看到世界的芬芳和瑰麗,看到心靈里那一片蒙塵已久的光明。
編輯 / 孫魯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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