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親痛仇快
袁文才、王佐被殺后,昔日人氣興旺、喜氣洋洋的井岡山根據(jù)地,一夜之間變得烏云密布、凄凄涼涼、哀鴻遍野。而其造成的嚴(yán)重危害,更是昭然可睹。
由于袁文才、王佐被錯殺,湘贛邊界這支可以同國民黨反動派匹敵的紅色勁旅徹底解體,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也隨之完全喪失,茨坪及大小五井立刻被國民黨反動派所占領(lǐng),使井岡山又處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井岡山人民又回到那暗無天日的世界,遭受敵人更加兇殘的蹂躪。國民黨軍所到之處,即行擄掠一空,奸淫婦女,殺人放火,欺壓百姓,無惡不作。豪紳地主也隨國民黨進剿軍卷土重來,反攻倒算,許多貧苦百姓被逼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還有的被迫流離失所、遠走他鄉(xiāng)。直到1949年8月,紅旗重新插上井岡山,才使井岡山人民脫離苦海,重見天日。
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喪失之后,紅軍幾度力圖恢復(fù),但均未成功。紅五軍及邊界特委三次攻打均告失利。
1933年,蕭克率紅十七師進入寧岡,想恢復(fù)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但被國民黨王東原師多次前后夾攻,最終也失利而被迫退出。
1934年11月,在贛南的陳毅曾派人察看井岡山根據(jù)地的情形,試圖重新引兵井岡,結(jié)果來人看了之后失望而歸。
1944年,在抗日戰(zhàn)爭即將勝利的前夕,毛澤東和朱德有一個戰(zhàn)略安排,派王震帶5000人組成南下支隊,準(zhǔn)備廣泛建立南方革命根據(jù)地,迎接全國革命高潮的到來。當(dāng)這支隊伍到達井岡山腳下的時候,他們也想恢復(fù)井岡山革命根據(jù)地,可由于袁、王被殺,黨在這里完全失去了群眾基礎(chǔ),得不到人民群眾的支持擁護,使這支隊伍終究未能上來井岡山,無法恢復(fù)這塊紅色根據(jù)地。由此可見,袁文才、王佐被錯殺,給我們黨和革命事業(yè)帶來的損失和影響是多么嚴(yán)重!而且,這些損失和影響是方方面面的,有的損失和影響可以看得見,而有的是看不見的;有些損失和影響是暫時的,而有些是深遠的;有的損失和影響是可以估量的,而有的是難以估量的。
由于袁、王被殺,他們的部隊成了一盤散沙。袁、王余部官兵以及井岡山群眾百姓,心頭上籠罩著一團無法驅(qū)散的烏云:有的對袁、王被殺疑惑不解,昨天還是好端端的紅軍將領(lǐng),一夜之間何以就成了革命的叛徒而且慘遭殺害?!他們從內(nèi)心感到不可理解接受。有的對袁、王的遭遇深表惋惜,因為他們正處在人生的黃金時期,正是干事業(yè)的時候,卻都慘遭殺害,他們感到非常痛心。還有的甚至對共產(chǎn)黨都在重新審視,原來都說共產(chǎn)黨好,可通過袁、王被殺事件,不禁使他們在心里產(chǎn)生質(zhì)疑:共產(chǎn)黨怎么也自己人殺自己人啊?由此對共產(chǎn)黨的信任也在產(chǎn)生嚴(yán)重動搖。
袁文才的叔叔謝角銘(其實是謝梅香的嫡親叔叔),王佐的哥哥王云龍,深為袁、王被殺而憤怒,率領(lǐng)袁、王余部“電省反共”,投靠了國民黨反動派,反過來又與共產(chǎn)黨為敵。他們還把捉來的羅克紹給放了,這個死里逃生、惡貫滿盈的挨戶團首領(lǐng),從此之后更加兇狠、狡猾,死心塌地的為國民黨反動派盡忠效力,變本加厲地殘害群眾百姓,致使茶陵蘇區(qū)發(fā)展受到嚴(yán)重阻礙。羅克紹和國民黨反動派緊密勾結(jié)在一起,對井岡山實行長期的白色恐怖和嚴(yán)密控制。直到新中國成立后,羅克紹才被人民政府鎮(zhèn)壓。
袁、王余部更多的人選擇了解甲歸田。這些人劫后余生、大難不死,他們在慶幸之余如同驚弓之鳥,從此再也不敢談“革命”二字,他們只求茍安于人世,不想抗?fàn)幱谏鐣?,他們原來的那種革命熱情和革命斗爭精神統(tǒng)統(tǒng)都消沉了。
袁、王被殺,唯有湘贛兩省之?dāng)匙顬榈靡?,他們興高采烈,彈冠相慶。多年來,他們對“袁、王股匪”不?!斑M剿”,結(jié)果均無功而返,袁、王部隊不僅未被剿滅,反而越剿越多,越剿越強。特別是袁文才、王佐把毛澤東、朱德引進井岡山后,更使他們坐臥不安。這下可好,這座紅軍堡壘,他們連做夢都一直想將其摧毀的紅色根據(jù)地,一夜之間,沒費一槍一彈、一兵一卒,便不攻自破。從此,邊界這支與之匹敵的勁旅自行消失。不僅如此,他們還可借此機會挑起群眾對共產(chǎn)黨的仇恨,讓共產(chǎn)黨不得人心,失去群眾,成為無本之木、無水之舟。
在袁文才、王佐被殺害之后,湘贛邊界特委的一些人對袁、王殘余部隊仍不放過,指派紅五軍第三縱隊第四大隊來到井岡山執(zhí)行“搜索”和追擊任務(wù),他們甚至派出一些戰(zhàn)士扮成生意人或農(nóng)民上山進行偵察,結(jié)果一無所獲。正如李聚奎《紅五軍在井岡山》一文中所述:“在幾天的‘搜索’中,卻親眼看到當(dāng)?shù)厝罕妼ξ覀兊男袆雍芊锤?,而對王、袁的部隊,則倍加愛護。有一次,我們四大隊的偵察員,明明偵察到王、袁的余部在一個村子里落腳,但當(dāng)我們大隊的人馬到達時,卻連一個人影都見不著,我們問村里的群眾,‘王佐的部隊上哪里去了?’得到的回答卻是:‘我們不知道,我只知道紅五軍反水了……’”群眾的鮮明態(tài)度,體現(xiàn)了他們對袁、王部隊的愛戴,反映了樸素的井岡山人民對袁、王被殺的一種抗議,表明了他們對共產(chǎn)黨內(nèi)部一些人利用黨的錯誤、雜以地方矛盾和私利進行殘酷無情斗爭無比憤懣的情緒。
二、唇亡齒寒
袁文才被殺后,隨之把袁文才的家庭也推入了痛苦的深淵。國民黨反動派及中共湘贛邊界特委的一些人,都欲將袁文才全家置于死地。對于國民黨反動派來說,他們對袁文才一直恨之入骨——是袁文才的農(nóng)民武裝,摧毀了國民黨寧岡縣政權(quán);是袁文才把處于困境中的毛澤東及其部隊迎上井岡山,使其轉(zhuǎn)危為安;是袁文才竭盡全力支持協(xié)助毛澤東、朱德開辟井岡山根據(jù)地,從而使紅軍力量不斷壯大,使國民黨湘贛軍隊屢次“會剿”慘遭失敗。現(xiàn)在袁文才雖然死了,但父債子還,夫債妻還。他們要向袁文才的妻子和兒女討還血債。而對于中共湘贛邊界特委來說,雖然已經(jīng)把袁、王處決,但對他們的家屬也不能放過,要除“惡”務(wù)盡,既不能留下其殘余部隊,也不能讓其后代存活于世,否則就是“養(yǎng)虎遺患”。由此,把謝梅香及其子女推到國共兩黨追殺的絕境,國民黨反動派要殺袁文才全家,而共產(chǎn)黨的湘贛邊界特委的一些人也要殺袁文才全家。
袁文才之死,最為悲傷的莫過于袁文才的妻子謝梅香。在袁文才被殺的當(dāng)天下午,謝梅香就從逃回來的袁文才部下陳九珠口中獲悉這一噩耗。她呆呆地聽著,如同五雷轟頂,心如刀割,昏倒在地……少時,一陣陣揪心的痛苦哀嚎,久久地回蕩在馬源坑村的深山峽谷之中。
剛剛懂事的9歲長女長妹,7歲的次女冰清,不足5歲的長子炳炎及3歲的次子來福,看到母親失聲痛哭、淚水涌流的凄慘場面,不禁也跟著號啕大哭起來,他們只是朦朧地意識到:從此之后,他們將永遠失去心愛的父親,再也體驗不到人世間珍貴的父愛!而出生才幾個月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女兒小惠,在母親顫抖的懷抱里,張著兩只純凈明亮的眼睛,不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謝梅香稍微平靜下來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要去找毛委員,因她跟丈夫一樣,深信毛澤東,并反復(fù)說毛委員多次到過她家里,對袁文才是最了解的。可別人告訴她,毛委員早已離開井岡山,正因為這樣,他們才敢殺害選三和南斗。謝梅香聽了之后,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為躲避國民黨反動派和共產(chǎn)黨內(nèi)部一些人的迫害追殺,在袁文才被害的第三天,謝梅香拖兒帶女躲進了深山老林。從此,她過著顛沛流離、擔(dān)驚受怕的日子。然而,伴隨著“搜山”范圍的不斷擴大,謝梅香在家鄉(xiāng)附近的山上也難以藏身,尤其是隨帶著幾個未成年子女,簡直使謝梅香苦不堪言,她迫切需要找一個新的、更為隱蔽的地方藏身。
處在進退維谷中的謝梅香,既要承受丈夫被冤殺之痛,又要忍受饑寒交迫和顛沛流離之苦。她強打起精神支撐著,她只有一個信念:丈夫已離開人世,她不僅自己要頑強地活下去,更要把他們的孩子撫養(yǎng)好,讓丈夫一脈香火延續(xù)下去。眼下,她拉扯著幾個子女東躲西藏終歸不是事,一旦碰上搜山,恐怕全家一個都活不成。想起前不久發(fā)生的那次險情,至今還使她不寒而栗。
那是在袁文才下葬后的第二天,她和幾個孩子正從山上返回家里吃午飯,剛拿起筷子,突然聽到侄媳香蓮大聲疾呼:“梅香嬸子,兵來了,快跑哇!”她立即扔下碗筷,左手抱著來福,右手牽著炳炎,背上背著小惠,后面還跟著兩個女兒長妹和冰清,一齊朝后山猛跑。憑著一股毅力和對地形的熟悉,她一口氣跑了好幾里路。但追兵緊迫不放,無奈之下,她只好閃進路邊茂密的草叢之中。此刻,不懂事的小女兒小惠被激烈的顛簸弄得哇哇大叫,而追兵離她們只有幾十米遠的距離,謝梅香急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嘴。當(dāng)看到追兵朝原路返回,她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躲過了一劫。為了躲兵,謝梅香拉扯著幾個年幼的孩子,先后去過茅坪的青山里、周山和柏路的青崗、小水頭、楠木坪、梅樹山等十來個地方,備嘗輾轉(zhuǎn)流徙的艱苦。
眼下,為了縮小目標(biāo),行動更加方便,謝梅香硬著心腸,狠心地把長女長妹送給了茅坪壩上灘頭李岳祖家做童養(yǎng)媳,將冰清和不到1歲的小女兒小惠分別給了新城楓梓一謝姓人家和茅坪馬源李白才家當(dāng)童養(yǎng)媳。自己只帶著兩個兒子炳炎和來福來到井岡山金獅面的山腳下一個叫錫坪的村子里隱姓埋名躲藏起來。因那里有一個遠房親戚,更是一個大山溝,只有兩戶人家,地處寧岡、遂川和永新交界的“三不管”地帶。
然而,禍不單行,命運之神對災(zāi)難深重的謝梅香一點也不憐憫。正當(dāng)她在錫坪相對安穩(wěn)的時候,次子來福得了天花。這是一種帶狀皰疹病毒所引起的兒童常見的急性傳染病。小孩高燒不退,時而昏迷。在那交通極不方便且無醫(yī)無藥的大山溝里,喊天不應(yīng),呼地不靈,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離世而去。她哭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她深感對不起九泉之下的丈夫,為沒能把孩子帶好而陷于深深的自責(zé)之中。
在錫坪,謝梅香帶著幸存的長子炳炎躲藏了大半年時間才回到自己的家鄉(xiāng)馬源坑,但仍不敢回家。事實上,她已經(jīng)沒有了家,在她躲難期間,國民黨軍沒有捉拿到她們,便惱羞成怒,早已一把火將她家的房子化為灰燼。在族親鄉(xiāng)鄰的幫助下,她在安葬袁文才的那座山的背面搭起一個草棚,孤兒寡母以此為家,在這里頑強地生存下來。直到1932年4月,迫于避難和生計,經(jīng)侄媳謝香蓮做媒,謝梅香與茅坪壩上村肖福開結(jié)婚,才結(jié)束了這段孤兒寡母的生活。
盡管如此,國民黨反動派對袁文才一家仍不放過。從袁文才被害至1949年全國解放前夕,在這漫長的20年間,袁文才的家人無時不是在提心吊膽、擔(dān)驚受怕之中度過。
1936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前夕,蔣介石在調(diào)集重兵大舉進攻長征途中的紅軍之時,不忘對根據(jù)地的“進剿鏟共”,成立了“鏟共義勇隊”、“清鄉(xiāng)隊”等反革命武裝,到處搜捕、屠殺共產(chǎn)黨員和革命群眾。臨近春節(jié)的一天,國民黨一個連的兵來到茅坪一帶“鏟共”,隨即進入馬源坑,他們準(zhǔn)備殺掉袁文才全家。當(dāng)國民黨兵進入到村莊時才被村民發(fā)現(xiàn),謝梅香與肖福開立即帶著3個孩子不顧一切地往大山深處直奔,他們在寒冷刺骨的大山里熬了一夜,終于脫險。第二天返回后,看到家里財物被洗劫一空,無奈之下,全家只好到袁文才同父異母的姐姐袁己鳳家里過了一個年。
1938年深秋時節(jié),為了縮小目標(biāo),國民黨只派了一個班的兵進入馬源坑。他們趁著天蒙蒙亮的時候,將謝梅香住的草棚包圍起來,并不無得意地叫囂:“這次看你還往哪里跑!”結(jié)果進去一看,草棚空無一人。原來,謝梅香夫婦為防不測,他們在另一隱蔽之處還搭了一個草棚,他們經(jīng)常是白天在這個草棚吃飯和活動,晚上則到另一草棚睡覺。這樣,全家又躲過了一劫。
1941年春的一天,國民黨兵伙同桃寮土匪頭子張紹南帶十多個人專程到馬源坑,準(zhǔn)備當(dāng)場槍殺袁文才全家,恰好那天謝梅香夫婦帶著袁長妹、肖常隆、肖移月等3個孩子一起回了謝梅香娘家馬源新屋隴,而袁耀烈則到壩上獅頭沖吳兆梅先生私塾館讀書去了,結(jié)果又撲了一個空。一怒之下,他們連謝梅香居住的草棚也付之一炬。
1948年,國民黨反動派授命當(dāng)?shù)胤送綒⒌粼牟湃遥绕鋵υ液托こB〔荒芊胚^。然而,老天有眼,當(dāng)兩名匪徒各帶一支駁殼槍闖入馬源坑時,正好碰上袁氏家族在馬源坑老屋下做眾廳(家族成員集會,處理家族事情),馬源坑袁氏家族男丁包括袁耀烈兩兄弟都聚集在那里。面對這么多年輕力壯的后生,兩名匪徒不敢動手,他們知道一旦動手,自己的狗命也難以保住。再說,這種明目張膽的殺人,即使成功,將來這種血債仇殺終究沒有好報。幾經(jīng)權(quán)衡,他們只好悄悄地溜走了。幾十年后,謝梅香每當(dāng)講起這幾次歷險,仍然心驚膽戰(zhàn),心有余悸。
三、為丈夫收尸
丈夫被害之初,謝梅香就決意把袁文才的尸首收斂運回家鄉(xiāng)入棺安葬。她知道這事有很大的風(fēng)險和難度,但風(fēng)險再高、難度再大,她也不在乎,她不能讓含冤被殺的丈夫的尸首失落異土他鄉(xiāng),她深知丈夫?qū)ψ约杭亦l(xiāng)所懷有的那種特殊感情,她要讓丈夫的在天之靈在家鄉(xiāng)得以安息。
在袁文才被害的第二天,謝梅香便將袁氏家族中輩分較高的幾位長者請過來商量,最終決定由袁文才的堂兄來珠、林珠和侄子逢春、顏春以及請來的馬源坑上屋的張官連等5人前往永新為袁文才收尸(此時袁文才同父異母胞兄顯通已去世)。謝梅香將自己陪嫁時一直舍不得用的10塊銀元拿出來給他們作盤纏和收尸費用。次日,天剛蒙蒙亮,一行人就起程上路,傍晚時分到達永新縣城,隨即向當(dāng)?shù)厝舜蛱皆牟疟粴⒑笫w的下落??墒堑教幋蚵牼鶡o結(jié)果,原來,袁文才被殺后,部隊一片混亂局面,其部下死的死、逃的逃,無法相顧。而當(dāng)?shù)氐陌傩章牭綐屄?,根本弄不清發(fā)生了什么事,嚇得躲在家里不敢出門,自然不知道袁文才的尸體葬在何處。次日,他們繼續(xù)打探仍無消息。無奈之下,他們只好空手返回。
謝梅香聽說無法找到丈夫的尸體,更是傷心至極。當(dāng)她打聽到袁文才身邊只有號兵兼勤務(wù)兵的郭矮子沒有被殺害時,立即派人去找郭矮子。
郭矮子(真實名字不詳,因個頭矮小,人稱之為郭矮子),湖南酃縣下關(guān)人。此人忠厚老實,擔(dān)任袁文才的號兵兼勤務(wù)兵1年多時間。袁文才被殺后,他因為是號兵(因當(dāng)時部隊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凡被俘虜?shù)奶柋宦刹粶?zhǔn)殺害)而幸存下來。當(dāng)時湘贛邊界特委朱昌偕等人將袁文才殺害后,令部隊將其尸首抬到禾河邊的沙壩上,準(zhǔn)備用煤油焚燒。郭矮子極力勸阻,說:“人被殺了就殺了,可依照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習(xí)慣,人死只可土葬,切不可用火燒。否則,死者靈魂不安,會使在生之人遭到報應(yīng)?!睘榉馈皥髴?yīng)”,他們只好采用“土葬”。而所謂的“土葬”,也只是在沙灘上簡單挖一個坑,將袁文才的尸體草草地埋入沙中。
郭矮子拒絕了留他繼續(xù)在部隊的要求,決意回到家鄉(xiāng)安安分分種一輩子田,因這次事件對他影響至深。每當(dāng)想起這事,就使他膽戰(zhàn)心驚、不寒而栗。
郭矮子返回家鄉(xiāng)后,本想立即把袁文才被殺的消息告訴謝梅香,但作為勤務(wù)兵的他,為沒能保護好袁文才而感到深深的不安和自責(zé),他覺得是自己的失職而導(dǎo)致這一后果,這種心態(tài)使得他覺得無臉再去見這位熟悉的嫂子,于是悄悄地回到了自己家里。
當(dāng)謝梅香派去的人找到他時,他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由他帶人去收尸??蛇@時的謝梅香心里又在犯難:上次尸未收成,結(jié)果錢又花掉了,這次又從哪里去借錢呢?是呀!丈夫以前“吊羊”回來,經(jīng)常是飯桌上、床鋪上堆滿了銀元,而自己從未動過念頭私自拿出幾塊存放起來,現(xiàn)在她才懂得錢的價值和作用。沒錢又怎能辦成事情?
謝梅香終于決定去找已經(jīng)投靠國民黨反動派的謝角銘。謝角銘是她的嫡親叔叔,以前在袁文才部隊任一營副營長兼管財務(wù)。雖然以前她從內(nèi)心一直看不起這個叔叔,因覺得他喜歡趨炎附勢且薄情寡義。但除此又有什么辦法呢?她一個婦道人家,在人禍天災(zāi)雙重夾攻下已無路可走。當(dāng)謝梅香悄悄地找到謝角銘時,謝角銘正好帶著4個挑夫挑著原來袁文才部隊積蓄下來的銀元轉(zhuǎn)移去新的地方。
“二叔,我需要些花邊(銀元)去永新為選三收尸?!敝x梅香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你別怪我無情。雖然你是我侄女,但這銀元也不是我自己的,我要如數(shù)交給國民政府作軍費開支。”謝角銘先是幾句托詞,接著又道:“你不用瞞我,選三早年‘吊羊’,近幾年又一直當(dāng)官,難道他就沒一點積蓄?”
早已泣不成聲、淚流滿面的謝梅香雙膝跪在謝角銘面前:“二叔,我實在想不出辦法來,就算侄女求你一次吧!要不,我這里還有一只陪嫁時的金釵,跟你換成花邊。”
一個金釵終于換來了12塊花邊。
當(dāng)袁文才的尸體收回時,已是被殺后的第八天,尸體已嚴(yán)重腐爛。收尸的人將尸體從永新抬回到袁文才的家鄉(xiāng)馬源坑,次日,將其安葬在馬源坑的后山上。
下葬完畢,突然天空烏云密布,狂風(fēng)大作,一陣滂沱大雨夾雜著電閃雷鳴傾瀉而下。這場雨整整下了一上午。后來人們紛紛傳說,這是老天爺為袁文才在垂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