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戒
2323年的秋天,當然,只有地球還有天氣這種東西。
人們已經(jīng)可以任意去想去的地方居住,喜歡浪漫的去了月亮的家,喜歡熱鬧的去太陽的窩,喜歡神話的去了天馬行空的天庭和圣界和仙女、天使朝夕為伍,喜歡冒險的和享受孤獨的去了那些無名小星球,還有的就在云上或飄動房子上安家,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喜歡人間的稀有動物還賴在地球上。幸運的是,大家都相處得很和平,時不時會套上穿梭裝互相來往一下。大家依然會工作、生活,沒有天災人禍,更沒有誰再知道什么是戰(zhàn)爭。
我呢,叫小零星,我的家人都搬到了太陽的窩,只是我自己留在了地球這個最簡單的地方,吃飯、吃菜、穿布衣服、看潮起潮落、感覺暖熱涼冷。而他們都已經(jīng)在吃具有所有營養(yǎng)的食糧、穿五花八門自動干凈的衣服。別人都問我為什么留在這,我就說因為夠簡單嘛!
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在200年前我已經(jīng)知道什么是不同空間的輪回了,每個人到一百歲的那天,自自然然地就會躺在鉆石時空室里,第二天就會變成嬰兒出現(xiàn)在新媽媽的肚子里出生,然后就把上一世的記憶關在每個人自己的生命盒里,包括你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但是絕對不能再看,否則會永遠不再輪回。
除了智者天使,誰也沒法打開它看的。
智者天使在我五歲時曾對我說過:“小零星,你不能離開地球,因為你的生命盒缺了你三個輪回之前的記憶。事情發(fā)生在地球上,你必須找回它,否則你就不能再輪回了?!?br/> “我怎么找呢?”我急得快要哭了。
“孩子,不要怕,會有人幫助你的?!敝钦咛焓箲z愛的臉孔一直在我心里陪著我在人間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我十八歲。智者天使才又出現(xiàn)在我眼前,依然憐愛的說:“孩子,不要怕,很快有人找你了?!?br/> 我從夢中驚醒,手上多了一個云戒,我知道這是智者天使的護身戒。
?。ǘ┮圄?br/> 2323年的秋天,是的,我剛才在說這個。
2323年的秋天,我在人間的一條長長的種滿梧桐樹飄滿梧桐葉的道上漫步,天空很安靜,云和飄動房子在輕輕悠悠。
人間其實也是我喜歡的地方,因為她有生氣、有出其不意的事情和人會左右你的心情,甚至最簡單的景色都不像其它地方一成不變。雖然,這里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我一個人就可以有一個操場一般大的花園,沒有污染,是最好的花茶。
我有點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那是涼意的氣息,讓人頭腦清醒。我十八歲了,準備找回我的記憶后就到圣界的智者天使學校去主修天使系,學天使術可以點化所有美麗的東西,很多人都去的。正因為智者天使將所有人都點化成美麗、善良,我們的時空才變得如此和平恬靜。
就在這時候,云戒突然在我手上飛速轉動,眼前金光閃爍,色彩斑斕,一條條不同顏色的光線把我整個籠罩起來,金、紅、藍、黃、綠、紫、橙、粉、白……多到我數(shù)不過來。
恍然間,我聽見一個男子的聲音,磁性、溫和、讓人由心里顫動:”小零星,這是智者天使給我們的保護罩,她派我送你到你的三個輪回前,即2005年的地球尋找你的記憶。我叫亦翎,是智者天使的第一門生,剛返回人間?!?br/> 當云戒停止轉動,我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年少男子,俊朗、陽光,帶著微微的羞澀,正溫柔地看著我,隱約間有種奕奕閃光的靈動。我的臉因呆住而羞紅,余光在我的身體晃耀,我好象沉醉在鮮花里、在彩虹里、在微風里唱歌,好象有無數(shù)的小天使在歡快舞動??萍寂c時空的變異,永遠也不能把情感完全代替,這是一件可喜的事。
他按住我手上的云戒,不知道念了什么,我們瞬間滑入一條滿是梔子花的隧道,奇怪的是一邊是粉紅一邊是雪白,我來不及細看,緊緊抓住他的手。
他微笑說不用怕,很快到了??纯椿ò?,這是我特意制造的”永不忘記”穿梭道,很美是不是?
真的,很美,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多這樣香的花,絢麗多彩,香氣四溢,我以為我的花園已經(jīng)夠美的了。我們就這樣手拉著手平衡飛翔在一個童話世界。
前面有一個攝人般炫目的洞口,我和亦翎被一團各式各樣的鮮花托起,緩緩地送出去,眼前一亮……輕輕握住我的手,溫暖、寬大的手掌讓我安心、信任,我完全忘記面前的是個陌生人。
?。ㄈ┓奂t的梔子花
2005年的一天,梔子花開的季節(jié),一地都是浪漫,一地都是愛的承諾。那個在一地的梔子花白花瓣的路上等了足足三個月的男生,終于羞紅著臉囁語地對面前的女孩說:“我,我很喜歡你,。我們交個朋友好嗎?”
女孩子不由得笑了,點點頭。要知道她第一次在這段路上走,就喜歡上這里美麗的梔子花;她第一次在這里看見他,就每天繞這里走了三個月的遠路回家。
男孩緊張的笑容松了下來,笑得燦爛而炫目,感覺世界溫暖如春。
男孩叫歐陽文諾,在城里一所有名的大學讀書,大四,法律系,還有兩個月就畢業(yè)。
女孩叫艾小米,在他的大學不遠處,大四,中文系。
男孩喚她米米,女孩喚他文諾。他從來沒有送過其它的花給她,除了梔子花。他總是在路上采一點新鮮的梔子花,輕輕放到她的手心里,無限疼愛的看著她整張小臉埋在里面呼吸,然后孩子般沖著他笑。
兩個月后,他們都爭取留在了城里。男的在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女的在一家雜志社。按說,這應該是他們所希望的不錯的結局了。
兩年后,他們準備結婚。米米在那段日子里終日滿臉紅暈地準備著自己的嫁妝,文諾有時候癡癡看著她笑說:“你呀,有沒有粉紅的梔子花呢?米米,你的臉像極了粉紅的梔子花,又純潔又嬌艷。”米米臉上的紅暈更深了,撅起小小的嘴。文諾輕輕笑,擁她入懷。
好日子越來越近了,“還有五天,”米米滿心欣喜地倒數(shù),拉下那張紅紅的日歷紙。
這一天,米米去買回一床大紅被子,因為老人說討個吉利,那么兩夫妻以后就可以和和睦睦,白頭偕老。米米不是迷信,但是她希望和文諾執(zhí)子之手,與子偕老,只求達成這平凡的愿望,她愿意這樣做。
被子買回來,放在美麗的新房里的大床上,鮮艷奪目。新房有一個院子,雖然不是很大,但是米米已經(jīng)心滿意足。她對文諾說我們要把它改成最美麗的花園。文諾說我以后一定會給你一個最大的??粗悬c稚氣又真切的眼神,她笑著說:“我知道,你一定會的!”
?。ㄋ模┻^去了,都過去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罩在保護罩里看著這一切發(fā)生和結束卻無能為力的亦翎和我滿臉淚水,卻就這樣淚眼紛飛詫異相望無法說得出話。
酷似文諾的亦翎,酷似米米的小零星,從2005年開始那里分明地上演著他們的一幕人生。
最讓他們震撼的是文諾和米米結婚的前一天,報紙頭條:準新郎律師伸張正義,無辜被黑社會記恨仇害;準新娘悲痛欲絕,失足跌下樓,醒后記憶全無,呆呆不知事,終日呢喃梔子花。
回來吧,孩子!智者天使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驚,轉身,見她正慈祥地看著我們,我們回來了。
我頓時覺得軟弱無力,撲進她懷里痛哭失聲,哭得肝腸寸斷,天昏地暗,似是彌補當年不曾為他哭過的罪。怨三世輪回不記得你,為何什么都能忘記,獨獨記不住該記住的你?不過倘若能夠記住,又如何獨自存活?
?。ㄎ澹┳屛覀冊僭囈淮?。
亦翎和我竟不約而同地懇求智者天使,我抬眼望去,他正期待深深的凝望著我,我們都想知道為愛付出愛的滋味,都想彌補那段記憶。是的,讓我們再試一次。我轉過頭堅定地望向智者天使,她有點為難:“小零星,你知不知道,再試一次的人生,痛苦也會加倍?”
我們愿意為了愛再試一次。我們異口同聲。
好吧,去吧,只要不后悔,只要你們覺得值得。
話音未盡,攝人般炫目的洞口再次將我們卷入旋渦,2005年,站在剛剛認識的那條小路上,梔子花的香味影影綽綽,兩個花季美少年少女正紅著臉打招呼。
此時,我們都還沒有2323年的記憶,只能帶著一個似乎是剛認識就產(chǎn)生的信念:就是不要讓悲劇發(fā)生。米米無端固執(zhí)的相信,只要文諾沒有做律師,就不會發(fā)生任何事情。于是文諾為了不要讓米米擔憂,開了一家小公司,創(chuàng)業(yè)的階段兩個人都吃透了苦頭,常常是兩個人湊合吃一碗陽春面,就兩塊肉來來往往的推讓,但相愛的日子是幸福的,兩年后,事業(yè)開始有眉目,如愿的開始準備婚禮。
去買被子的那一天,有一個大項目的客戶來公司參觀,但文諾推了所有的應酬說要陪米米去挑選,米米說:“文諾,生意重要,我自己去挑就可以了?!蔽闹Z嬉笑著回話:“生意什么時候都可以做,我們共同的用品我當然有職責陪同愛妻挑選的,一生的紀念啊?!?br/> 米米心里甜蜜得淌出糖,卻假裝嗔怪:“我們起步艱難呢,不要誤了大事,快去嘛!”文諾不情愿地站著,米米忍不住親了他一下:“快去快回!”他才高興的出去了。
可是,文諾再也沒有回來,在接機的路上,文諾的車被撞翻了,昏迷不醒,而客戶卻安然無恙!還是他通知公司,通知米米的。
突然,上一段的記憶畫面撲面而來,我猝然驚呆,想不到,想不到到了最后,文諾注定的悲劇不是因為做律師,而是因為我?guī)Ыo他的!這個殘忍的現(xiàn)實我怎么都接受不了,我淚水洶涌地撲在滿身傷痕的文諾身上,哭得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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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再次痛徹心肺的那段記憶,三年時光,只是用了2323年的三分鐘。在我們同時昏迷的時刻,智者天使把我們帶回了天使星空。她說:“無論多少時空轉移,無論多少懊惱傷害,人是不可能改變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實,只會更讓人悔恨,孩子,把握現(xiàn)在吧!珍惜今天,你才不會奢求同樣不可預計的重來?!?br/> 亦翎情深款款地把手伸向我:“小零星,你愿意和我創(chuàng)造將來嗎?”我回眸一笑,是的,我愿意,我希望我們開始一切都來得及的人生,我希望我們將來不會后悔今天的一切。
2326年,我在圣界的智者天使學校畢業(yè),成為繼亦翎后最優(yōu)秀的天使。之后,我們決定返回人間。因為人間有情,萬物皆有情,皆有希望與期待。
梔子花開的季節(jié),我們的花園開滿雪白的梔子花,還有亦翎最新培育的其它顏色,沒有用法術,就這樣開得滿目幽香,百看不厭。這三年里,我們的婚禮在一地的梔子花上舉行,云里、風里、月里、光里,所有空間都有著我們的親人朋友笑面而來。
我們?nèi)齻€輪回前的記憶被智者天使放到了生命盒,所以現(xiàn)在我們的腦子里再沒有悲傷,有的,都是這些繁花似錦的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