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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場的青春

2012-12-29 00:00:00和田
新青年 2012年7期


  一
  劉美麗不知道從哪八卦來的龍年運勢,說她要轉運不是選擇嫁人就得改個名字。大連藍空下的沙灘上,她看著身旁那個一無所有的巨蟹男,毅然決然地將名字改成了劉銘悉。
  逢人就讓叫她銘悉。朋友譏笑她,還銘悉,整的像韓國時裝雜志的演員。前天從大連回來參加好朋友的婚禮,那陣勢著實嚇了所有人一跳。抹胸紅色禮服,肩上披一薄紗,頸上戴了一串珍珠項鏈,一出場與新娘子共受矚目。別人都說她搶風頭,她瞇起笑眼,用右手擺正走歪的披肩,說:“我這叫給娘家人面子,別總覺著我們小地方的丫頭土里土氣的!”
  趕完婚禮,還未來得及換上外衣,就去趕赴下一場同學宴,一見面兩個死黨就一頓神貶。劉美麗,你發(fā)家了吧,頸上那串熠熠生輝的項鏈,你不怕小偷盯上啊,這也就算了,穿得這么珠光寶氣,還擠公交車,你腦袋讓驢給咬了。
  劉美麗,哦,不,劉銘悉甩甩她那在理發(fā)店花10塊錢燙出來的鳳梨頭,一股嫵媚的憑你羨慕嫉妒恨的表情說:“姐妹們,這是仿貨?!边@差點讓對面那兩個四年沒見的同學,將眼珠子發(fā)狠地放進滾燙的火鍋里涮一遍。
  “哦,劉美麗….”劉美麗的高中同桌李賀還未說完,劉美麗發(fā)話了。
  “喂,妹子請叫我銘悉姐,我這花三百塊起的名,不能變成空中樓閣啊?!眲⒚利悓⒁黄瑵L熱的肥牛一號放進了嘴里。
  “多…多少?”一向節(jié)儉的沈英梅捏著嗓子說。
  “三百啊,這還是找人算的呢,你別說,那老頭腦袋上沒有一根毛,胡子倒是不少,一對三角眼,那皺紋能夾死一只蟑螂?!?br/>  沈英梅的胳膊肘不小心將杯盤碰翻在地,叮當,店里的人都齊刷刷地將目光橫掃過來。李賀低著頭將那張好似在滾燙的湯鍋中涮過的一張臉,與地面成平行姿勢,小聲地嘟囔著:“真丟人,真丟人。”
  只見劉美麗張大眼睛,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右手輕放在抹胸禮服上,左手小心翼翼地撿起了還未摔碎的塑料盤子,然后用嘴輕輕一吹?!鞍ρ剑@種事情常見的呀,你們不要大驚小怪的呀?!?br/>  “你這大連味什么時候變成了十足的上海小女人的嗲味了?”李賀小聲地問。
  “你知道啥,在這種地方就得裝一下,裝一下大城市,例如上海、北京這種地方的口音,自覺高人一等?!?br/>  “說到哪了,唉呀,我說你們兩個大光棍,我都處了好幾個對象了,你倆咋地,還要當老姑娘啊,告訴你們,這可不成?!眲⒚利惡掼F不成鋼似的說。
  “比得起你的巨蟹男嗎?前后兩個對象都是巨蟹座,我們巨蟹座男生怎么都被你給盯上了?”李賀說完,看著一臉茫然的沈英梅。
  劉美mFoUO9UFqxa2SumifAHLAw==麗前后交的兩個男朋友都是巨蟹男,她聲稱,巨蟹男最顧家,晚上回來必定飯菜備好,家庭氛圍和諧溫馨。
  
  二
  怎么說呢,劉美麗的感情經歷不算大起大落,就像所有電視劇那樣,男方不是嫌棄她家里條件不好,就是嫌棄她人長得不夠漂亮,個子不夠高,人也不算有才華。
  但是,劉美麗說了,這算什么,張愛玲都說過了,不論你的條件有多么好,總有個人不愛你,也不管你的條件有多么差,總有個人喜歡你,這也許就叫做蘿卜白菜各有所愛。
  所以,當她大學的愛情在家長的壓力下,順著四分五裂的方向而去時,她毅然決然地昂著頭顱從他們租住的小公寓里搬了出來,那時夕陽正好,月季花開得正旺,她一個人拖著三個拉桿箱走在被拋棄的路上,她下定了決心,要變成一個有錢的女強人。
  她辭掉了一家國企的穩(wěn)定工作,做起了業(yè)務,一個女孩子,穿著高跟鞋去工地推銷油漆,加班到晚上七、八點鐘簡直就是家常便飯。終于有一天,她趴在工地破舊的工棚旁哭了,一個農民工說她長得像家里的媳婦,要給她點錢,希望陪他一晚上。劉美麗火了,她怎么受過這種侮辱,她抬腿就是一腳,尖尖的鞋跟扎在男人裸露的腳面上,只踩得劉美麗心里爽快至極。男人的眼淚撒歡兒似的順著黑黑的眼角就往下掉,嘴里喊著:“我錯了,大妹子,我錯了?!眲⒚利愑指劫浟怂粋€大耳刮子,說:“這一腳是我給你的,這一巴掌是我替想念你的媳婦給你的。狼心狗肺的東西,不要把女人當玩意耍?!?br/>  但是,劉美麗從工棚里出來,她就哭了。她覺得自己太不容易了,一個大姑娘跑東跑西,甚至可以說忍辱負重,一個人就這么拼著,她真的累了。
  她決定找個依靠,遇上現在的男朋友是一年前的事情了,那是一次老鄉(xiāng)聚會,一個結實厚道的男性面孔瞬間占據了劉美麗的心間。人說愛情有三境界,第一境界,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面。是的,劉美麗就是這種感覺,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攬君入懷了,經了解,此人依然是巨蟹男。
  也許那種初見如故的感覺,就是典型的巨蟹座帶給她的感覺。可是,劉美麗的死黨程素素不同意了,這是一個什么男人啊,要樣貌,沒有,要錢財,沒有,安全的臂膀同樣沒有,算了,這都不算,最起碼的房子呢,也沒有。程素素生硬地和劉美麗生氣,甚至告訴劉美麗如果不和他分手,這段友誼就戛然而止吧。
  程素素每天冷著臉,陰陽怪氣地數落劉美麗,劉美麗多么開朗又堅強的一個姑娘啊,硬生生地變成了憂郁情懷。最后的最后,劉美麗趁著程素素出差的工夫,從她們合租了兩年的房子里偷偷地搬了出來。劉美麗給程素素打電話,說她們8年的友誼不能因為這么一點小事就分崩離析,兩個人的價值觀不同,所以喜好一定存在差異。
  電話沉默了好半天,程素素寬解地一笑:“美麗,算了,我現在都明白了,請我喝喜酒哦!”
  
  三
  該說一說,我們的女二號了。沈英梅,倡導老子的無為,卻又無時無刻不矛盾著。你看她的穿著打扮絕不像時尚的80后,那衣服放在有些中年女人的身上,人家都得嫌土。不施粉黛的素臉,大紅格的舊款粗布襯衫,一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帆布鞋。
  李賀指著沈英梅的臉頰說:“妹子,這臉怎么弄的,和誰打架了?”沈英梅左眼下方一塊烏青,還好似暴皮。
  沈英梅不好意思地一笑:“這是曬傷,舊疾。”
  去年,哈爾濱的夏天很熱,熱得爆烈。出去跑業(yè)務的沈英梅只戴了一頂鴨舌帽,卻還是敵不過紫外線的殺傷力。眼睛下方曬出了油,后來奇跡般的愈合了??墒?,今年舊疾復發(fā),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我說,妹子,咱能不禍害自己這張臉嗎?你還沒嫁人呢,咱好好收拾收拾,換掉這身衣服,抹點BB霜之類的遮遮瑕疵?!眲⒚利惾滩蛔〈蟀l(fā)言辭。
  “別提嫁人了,我媽快把我逼死了,而哈爾濱的媽最挑剔?!?br/>  是的,大城市的媽最挑剔,總認為自己的孩子天下無雙,無論是相親還是雙方家長見面,那眼神中帶著兩根尖刺,恨不得刺穿別人的心臟。就比如,沈英梅的第十次相親吧,男方整整遲到了一個小時,見面的時候,連聲對不起也沒有說,還一味刨根究底,問工作問學歷,上下打量,像在菜市場挑一塊適合下鍋的豬肉。不過,雖然我們的沈英梅是個淑女,還倡導無為,甚至很少發(fā)火,她還是把狠話甩了出來,“我說,大哥,你是沒斷奶,還是正在吃奶,還借口堵車,那總得提前來個電話吧,好,沒有電話也就算了,遲到了總得道個歉吧,也沒有,你是啞巴還是弱智,您媽就這么放心把你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社會上?”
  只見,男孩母親的臉瞬時變成了干荔枝色。
  院子里的果樹開花了,枝丫順著敞開的窗戶鉆進了屋里,在沈英梅的頭頂上一小瓣花落了,輕輕地打在她的頭發(fā)上,而她卻感覺無比沉重,無比荒涼,就像這個世界都在敲她的腦袋。
  沈英梅的臉色很不好看,李賀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沈英梅這才講起,前一段時間的遭遇。前一陣子,沈英梅做了闌尾炎手術,在家休養(yǎng)了半個月,傷口還未完全愈合,媽媽就發(fā)出狠話,趕她出門,也許一個母親是不希望自己的大齡女兒總窩在家里,找不著婆家是父母心中最大的傷。
  沈英梅微彎著腰,從家里跑了出來,之前的一點工資都用作手術費了,來哈爾濱的第二天傷口就化膿,她翻出所有的積蓄,然后打了120,去了醫(yī)院,還好,勉強湊夠了醫(yī)藥費。
  劉美麗,抹著眼淚兒,說:“妹妹啊,你咋不吱聲呢?這幫朋友誰能眼睜睜地看著你??!”
  李賀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說:“是我,我也是一個人悄悄地,誰也不告訴,為什么麻煩別人呢,各有各的生活?!?br/>  
  四
  其實,也許與劉美麗和沈英梅比起來,李賀算是幸運的吧。從小到大沒有一次感情經歷,學生時代的小情愫都被母親或體貼或嚴厲的話語打壓成了一張張照片留念。大學畢業(yè),迅速以優(yōu)異的成績進入一家國企,收入雖然不多,可也算是旱澇保收。
  李賀外表是個超級自信的姑娘,而且才華橫溢,善于表演善于寫詩,但是,她骨子里是個自卑的人,從小如此,對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向來冷冰冰,這樣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李賀是個矛盾性格,她有時候很大女人,可以獨當一面,有時候又非常脆弱,經不起一點打擊。就比如,她聽說自己喜歡的那個男孩子有了女朋友,結果兩天茶飯不思,嘴里還念叨著“我要重生,我要重生。”在人家男孩子面前,依然嘻嘻哈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母親罵她,都什么年代了,喜歡人家還放在心里,悄聲無語等著人家主動獻殷勤。
  其實,李賀只是想等到一份不離不棄的執(zhí)著愛情,哪怕是死纏爛打,她樂得其所。但是,這個人在李賀的世界始終都沒有出現過?,F代的愛情怎么了,就像當下的經濟疲軟不堪,如同所有人的心都縮了水,再也滋養(yǎng)不了煥發(fā)的蓬勃青春了。
  她默默地喜歡著一個男孩子,誰也不知道,甚至到了這樣危機的年齡,還刻意地拒絕所有主動的男孩子,碰面的時候,簡單的微笑,簡單的打個招呼,卻從來沒有曖昧的眼神。
  榆樹梅的花開了,又落了,接著是炫紫的丁香,濃郁的芳香,竄進味蕾,讓她想起了一種茶,名字卻忘記了,舊舊的味道混合著一種清新的甘甜,讓她感動,這日子這樣熟悉,就像曾經經歷過的某個階段,也許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愛上他的那個時刻,只想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那樣有味道的日子會永遠包圍著她。
  無論別人怎樣開解,她依然邁不出那一步,不甘心卻甘愿地等著,夢里,白日里從未止息。
  
  五
  青春的散場往往是殘酷的,前一秒還在暢談有關的夢想、悸動與人生,下一秒的車站卻上演著別離,長大了,我們自由了,卻有許多東西無法自主。
  李賀、劉美麗、沈英梅,三個單薄的女孩子抱做一團,她們哭了。為這暗夜的茫茫人海,為這短暫的相聚和長久的別離,也為那得不到不可預知的愛情、理想與未來。
  而劉美麗眨巴眨巴眼睛說,姐妹們,車開了,下一站,誰會是你們的下一站,是你們用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的,這與命運無關,不要等待了,因為青春是短暫的,沒有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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