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芬說:我情愿寫10000個音符,也不愿寫一個字母。
而我,情愿用10000個字,去換貝多芬的一個音符。但我知道,他根本不稀罕。
有什么辦法?在偉大的藝術(shù)與它謙卑的粉絲之間,就存在著這種不平等。
但我依舊虔誠地朝拜著,并且相信:每寫下10000個字,就與音樂圣殿的距離又近了一個音符……
“你看過了許多美景/你看過了許多美女/你迷失在地圖上每一道短暫的光陰……”每次一聽到陳綺貞的這首《旅行的意義》,我就忍不住想跟她互動一下,不是在演唱會上她每唱起這首歌歌迷都要戴上機車帽的那種互動,而是,隨著歌聲思考:旅行,到底意義何在?
從歐洲回來后,更經(jīng)常地思考起這個問題,尤其在整理旅行相片的時候,想來想去,結(jié)論是:旅行讓人打開記憶的儲物盒,拂掉灰塵,然后驚喜地發(fā)現(xiàn):咦?原來我還存有這樣一件寶物?!
當被告知科隆大教堂身后的那條河就是萊茵河時,我暗自埋怨自己的粗心:怎么沒注意到資料上有介紹過?可是被眼睛忽略的,卻被耳朵記得,《萊茵河之戀》的歌聲在耳畔悠悠響起:“萊茵河畔像畫那樣美/萊茵河畔清新的意境/童話式的堡壘添心中幻想/公主的戀歌今天再度聽”……
麥潔文演唱的這首歌,聽過已有十多年了,之所以歌詞仍能記得分毫不差,是因為當初曾把它當做游記抄在本子上,讀了又讀,當目光在萊茵河的柔波間徜徉時,心在惆悵:哪年那月,才能見到它呢?而終于站在萊茵河畔了,心神卻恍惚起來,片刻之后,我藏在往日歌聲中的萊茵河,與眼前靜默流淌的萊茵河相互認識,當越過時光的間隔它們握起手來時,萊茵河在我眼中現(xiàn)出別樣的美。
旅行大巴奔馳在意大利的高速公路上,導(dǎo)游說:“我們剛剛經(jīng)過的小鎮(zhèn)克雷莫納,在十七世紀曾經(jīng)出過一位小提琴制作大師斯特拉底瓦里,他一生制作過1116把琴,現(xiàn)在一把上好的斯特拉底瓦里琴,標價已超過600萬美元,每一個提琴演奏家一生最高的欲望,便是擁有一把斯特拉底瓦里琴……”
聽到這兒,坐在前排的小孩忽然轉(zhuǎn)過身來,眼神亮晶晶地瞅著我:“媽!我知道斯特拉底瓦里琴!”我詫異了:“你從哪兒知道的?”“記不記得你在書店給我買的那套漫畫《名偵探柯南》了?其中有一集叫《小提琴的不和諧音》,講的就是斯特拉底瓦里琴,可名貴了,家族流傳的,壞人為了得到它,把親哥哥都殺死了,不過那把小提琴,誰拉它誰會厄運纏身!”——但知道那把琴的小孩,卻會好運當頭。
領(lǐng)正處在青春期的小孩出游,過海關(guān)安檢時總要提心吊膽:怕被當成易燃易爆品,不讓帶過關(guān)——喜怒無常,寡言少語,永遠不與你并肩走,想讓他擺個姿勢照張相,渾身上下都寫滿“我不樂意!不樂意!”但是,自從被斯特拉底瓦里琴拉響了心底的那根弦之后,酷酷的小孩漸漸變得柔和、愛攀談起來。
當他得知我在巴黎圣母院前因沉迷于傾聽街頭藝人演唱《哈利路亞》而走失時,問我:“哈利路亞是什么意思?”我告訴他,“哈利路”是祝福的意思,“亞”是“主”的意思,他的眼睛又亮起來:“想起來了!《怪物史瑞克1》里面有這首插曲,反復(fù)唱的就是哈利路亞這句!”他的小腦袋里到底儲存了多少東西?我夸他一句,他不以為然地轉(zhuǎn)過身去,嘴角卻得意地翹著。
“我們在哪兒看過路德維希二世的故事呢?”站在阿爾卑斯山腳下新天鵝堡的入口處,老張拿著城堡簡介,費力地琢磨著,我?guī)退耄骸半娪啊盾畿绻鳌防锬莻€表弟是路德維希二世嗎?他還給茜茜看他們小時候交換過的戒指。”不等老張想起來,我們團進城堡參觀的時間到了。
據(jù)說德國是世界上擁有城堡最多的國家,有14000個,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新天鵝堡,巴伐利亞國王路德維希二世的行宮,也是迪士尼城堡的原型,有人形容說:“來到這里,你隨手一抓,就是一把純粹的詩意”。
起初以為新天鵝堡那就是一座藏滿了珠寶、名畫和古董家具的古堡,與任何一處宮殿古跡無異,但當講解員介紹說:“路德維希二世是藝術(shù)的愛好者,他一生深受瓦格納歌劇的影響,他以瓦格納的音樂劇《天鵝騎士》為靈感,修建了新天鵝堡”時,記憶百寶箱被“啪”地打開,我忙亂地在里面翻找:“路德維希二世和瓦格納,藝術(shù)資助人和藝術(shù)家——老張,我想起來了,我們很多年前買過的維斯康蒂“德意志三部曲”的最后一部《諸神的黃昏》,講的就是他們的故事!”
當初因為那部電影近3個小時,挑挑揀揀地看,看完幾乎沒有記憶,可從歐洲回到家,我第一時間翻出那套碟:久違了,天鵝騎士與音樂巨匠!原來我們相識已久!
當看到路德維希二世稱贊瓦格納《特里斯坦》“是一片協(xié)調(diào)的聲音的海洋,像把整個身體沉浸在海洋里,被人擁抱”時,我想起陳放在新天鵝堡的那臺羽管鋼琴,據(jù)說那是特別為瓦格納準備的,他們曾在鋼琴邊研究劇情、切磋曲調(diào)……電影還透露了一個小細節(jié):瓦格納去世后,路德維希二世命人用黑紗將那臺琴永遠地罩起來,再不去碰它。
步入中年的路德維希二世被放浪形骸的生活損害了精神和容貌,當表姐茜茜公主來新天鵝堡求見時,他相見又不敢見,任她一個人在城堡內(nèi)游逛,國王宮殿、紅色回廊、小暖房、天鵝池(茜茜去過的地方我都去過呢!興奮地搓手)當來到歌手廳的茜茜狂笑不止時,我終于明白路德維希二世的孤寂:他最愛的人都不理解他!
老張說:新天鵝堡的歌手廳是整個歐洲旅程中最讓他心動的地方!想想看,當廳內(nèi)660根蠟燭一同點亮時,它們是660位無聲的歌者,為熱愛藝術(shù)的國王獻上火的圣歌;它們也是660位無言的聽眾,專心傾聽天鵝騎士的凄美悲歌……
一場旅行,會點燃我們腦海中塵封的煙花,瞬間的綻放,將記憶中的景致映照得分外絢爛、奪目。這就是旅行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