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余華小說中的男性形象一直為文藝評論家所關(guān)注,而女性形象卻很少有人提及,一直被隱藏在男性形象之下,處于遮蔽狀態(tài)。本文主要從女性形象之一的母親形象出發(fā),分析余華的女性觀,以及反映出來的男權(quán)意識。
關(guān)鍵詞: 余華 母親形象 男權(quán)意識
余華是當(dāng)代先鋒小說的代表作家,其先鋒小說的主題被文藝評論家們定論為:暴力、死亡、苦難,而其后期的作品有了很多溫情的成分。無論是前期還是后期,余華的小說都引起了文壇的震動。與此同時,我們也發(fā)現(xiàn)余華小說的主要人物迄今為止沒有走出男性的視角中心,無論是在短篇還是長篇里,女性形象一直處于被遮蔽狀態(tài)。余華雖以具有反叛和顛覆精神的“先鋒作家”稱名于文壇,但其思想深處存留著濃厚的傳統(tǒng)男權(quán)意識,這主要體現(xiàn)在他對女性形象的塑造上。余華文本世界中女性形象有母親、女兒、妻子、情人等,這些不同角色的女性不僅被蒙蔽在文本男性形象之下,而且均是“男性按照自身利益的需求和心理渴望對女性的構(gòu)思與想象,是傳統(tǒng)的男權(quán)中心主義價值尺度在文學(xué)中的折射”。[1]
本文試圖就女性形象之一的母親形象,對文本進行解讀,探討余華小說中的男權(quán)意識問題,關(guān)注這群被人們忽略的男權(quán)統(tǒng)治下的女性們。
母親是人類生命的孕育者,母愛是人類歷史上被賦予最偉大意義的精神之愛。古往今來,諸多文學(xué)家都對母親形象進行著觀察與構(gòu)建、雕琢和加工,從多角度抒寫母親及母愛。母親作為圣愛的化身在作品中往往處于被歌頌的地位。然而男性作家筆下的母親形象大多數(shù)是依附于男性生命周期中的撫育者、犧牲者,她們自身價值的實現(xiàn)要依賴于男性,母親被賦予更多男性所規(guī)定的意義。正如一位女性作家所說:“母親原型以溫馴、隱忍、犧牲和奉獻精神為基本特征,其實質(zhì)傳達的是男權(quán)文化對女性的規(guī)范與期待?!盵2]作品中的母親形象與現(xiàn)實生活中的母親形象當(dāng)然不會是完全一致的,特別是在小說中,母親的存在是一種夸張的狀態(tài),她們必須在有限的舞臺上和時空中盡可能展現(xiàn)出自己的文化價值,無論這種價值是作者賦予女性的還是屬于女性自身,它都代表著一種文化取向,一種人文精神。從這個角度說,母親形象長久以來就具有一種文化符號的意義,余華身為一位男性作家,其作品中的母親成了“溫柔順從”的文化符號。他在作品中塑造了一系列溫柔順從的母親形象,實現(xiàn)著他的“理想女性”的愿望。具體體現(xiàn)在他的作品中如長篇小說《在細雨中呼喊》中的母親、《活著》中的母親家珍等。
《在細雨中呼喊》里的“母親”是一個男權(quán)文化尺度下標(biāo)準(zhǔn)的賢妻良母。從出場到死去,我們所看到的,是她對無賴而又無恥的丈夫?qū)O廣才的無言順從,是對丈夫明目張膽地與寡婦偷情的行為的隱忍與寬容,是對貧窮而冷漠家庭的無私奉獻與無謂的犧牲。
在余華筆下,年輕時的母親溫順可人,一心只知迎合丈夫的需要。比如,當(dāng)丈夫?qū)O廣才賣菜歸來,等不得到家就急急把她拖到別人家的一條長凳上一泄欲望之火時,母親竭力配合,即使腰帶斷了,也沒有怨言;再如,當(dāng)母親因分娩而延誤了給丈夫?qū)O廣才送飯遭到他粗蠻的斥罵時,她依然輕聲細氣,溫柔如水;雖然她剛分娩后的身體“虛弱地面臨劇烈的疼痛,可她依然面帶笑容從籃內(nèi)為父親取出飯菜”,[3]同時“細聲”告訴丈夫:“本來早就給你送飯來了,沒出家門就疼了?!鄣米卟贿^去?!盵4]表面上看來這是在歌頌?zāi)感缘臏厝崤c順從,是女性崇拜,實質(zhì)上是男性對女性的心理期望的無意識顯示。除了溫馴、善良的品格和犧牲、奉獻精神外,母親還具有寬容和隱忍的胸懷。當(dāng)丈夫明目張膽地與寡婦廝混并將家中財物源源不斷運送到她家時,當(dāng)村里人無人不知孫廣才與寡婦姘居時,母親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的指責(zé)和怨憤,“手腳總是不停地干著什么,說話不多的母親,在忍氣吞聲的日子里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5]。她不僅悄悄忍受了背叛與恥辱,而且一如既往地向這個給她帶來痛苦與屈辱的無賴丈夫敞開她的一切,哪怕他剛從寡婦的被窩里爬出來又鉆進了自己的被窩。直到彌留之際,“這個一生沉默寡語的女人開始大喊大叫,聲音驚人響亮。所有的喊叫都針對孫廣才而去”[6],然而她的喊叫中也不無對丈夫的畏懼與乞求:“不要把便桶拿走,我還要用?!薄澳_盆還給我……”[7]我們不得不說她是一個屈辱的母親,因順從而屈辱。
《活著》中的母親家珍更是母性的楷模。她本是一個讀過書的、富商的女兒,卻嫁給了一個吃喝嫖賭的丈夫。經(jīng)歷了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磨難后,她依然對丈夫溫柔順從,對兒女慈愛奉獻。家珍一直信奉著有丈夫在,什么都會好的,“你回來就什么都好了”。[8]在臨終之時她說的話更可以看出她對丈夫的依賴:她一遍一遍地對我說:“這輩子也快過完了,你對我這么好,我也心滿意足,我為你生了一雙兒女,也算是報答你了,下輩子我們還要在一起過?!盵9]這是一個任勞任怨的母親,因為順從而任勞任怨。
此外,在余華的小說中還有很多溫柔順從的母親,比如《許三觀賣血記》中的母親許玉蘭,《兄弟》中的母親李蘭。不難看出余華在小說中對母親是歌頌的,對她們的溫柔順從、忍辱負重是贊揚的。女性的善良、溫柔、含蓄、奉獻,是世界上所有民族同樣歌頌的母題,身為讀者的我們,也正是從被歌頌的母親們身上傳承著中華女性的傳統(tǒng)美德,發(fā)現(xiàn)母親們的善良人格、忍辱負重和寬廣胸襟。事實上,母親們即使是被歌頌,集中在母親身上的美好品德即便是被宣講,也往往是站在男性視角上進行的活動。在男權(quán)話語依然占據(jù)有利地位的今天,女性總是處于被“看”的地位,即男性在看母親,而不是女性或者中性立場在看,因此這種“看”會帶有濃厚的性別主觀性和先入性,而女性的真正意義往往并沒有被添加進文本。甚至長此以往,我們對母親更多是一種誤讀,這種誤讀顯然是立足于男性視角的。站在男性視角看母親,母親便理所當(dāng)然地處于被“看”的位置。他們對女性的想象和書寫無疑都帶有強烈的男性化色彩,流露出一種士大夫式的文人心態(tài)。他們依然沉醉于對女性一廂情愿的幻想,冷漠地?zé)o視女性主體的存在。
參考文獻:
[1]王春榮.女性生存與女性文化詩學(xué)[M].遼寧:遼寧大學(xué)出版社,2002,6.
[2]梁巧娜.性別意識與女性形象[M].中央民族大學(xué)出版社,2004,8.
[3][4][5][6][7]余華.在細雨中呼喊[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
[8][9]余華.活著[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