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記者 錢昊平 實習生 王飛

2008年2月5日，溫家寶總理踏著冰雪登上黔南觀音山，前去看望正在緊張搶修輸電線路的電力工人。新華社姚大偉?攝

◤溫家寶任總理期間，中國經歷了經濟增長最快的十年，總量居世界第二；這十年，民生工作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建立了廣覆蓋的社保、醫(yī)保體系。

◤溫家寶上任伊始就取消存在多年的總理辦公會。這是一個找不到法律依據的會議，卻決定了諸多重大事項。十年期間，溫家寶依法只召開國務院全體會議和常務會議。

南方周末記者 錢昊平

南方周末實習生 王飛

發(fā)自北京

2013年3月5日，溫家寶代表國務院作政府工作報告。近兩個小時的報告結束時，掌聲持續(xù)時間很長。

溫家寶轉身向大會主席團鞠躬致意，結束的掌聲再次響起。溫家寶再度轉身，向全體代表三鞠躬，代表們再次報以熱烈的掌聲。

回望溫家寶的十年總理路，中國經歷了經濟增長最快的十年，總量居世界第二；這十年也是物價和房價不斷上漲的十年，是民生工作最具突破性的十年——建立了廣覆蓋的社保、醫(yī)保體系。

十年總理執(zhí)政路，充滿曲折，面對SARS、地震、金融危機……溫家寶向公眾呈現了淚水和笑臉，溫和與嚴厲。上任伊始，他向大家立誓：“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蓖巳沃?，他評價自己總理任期的表現：“知我罪我，其惟春秋?！?/p>

防控SARS 賞罰分明

SARS，是給剛剛成為國務院總理的溫家寶最直接的挑戰(zhàn)。在蔓延的恐慌中，面臨外界對政府公信力的強烈質疑，他需要迅速控制疫情。早在2003年3月27日，世界衛(wèi)生組織已宣布北京為SARS疫區(qū)，但4月3日，中國衛(wèi)生部在新聞發(fā)布會上仍宣布是安全的。截至4月20日，北京累計報告SARS病例339例，但同期官方披露的數字是37例。

在政府公信力面臨坍塌的關鍵時刻，時任衛(wèi)生部長張文康和時任北京市長孟學農被免職，因隱瞞疫情造成的被動局面由此迅速好轉。

溫家寶沒有退路，4月13日召開了國務院防治SARS工作會議，四位副總理全部參加，他用“關乎中國形象”來形容防控SARS的意義，要求“主要領導負責”，隨后又提出“賞罰分明”。7天建起一所小湯山醫(yī)院的奇跡，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實現的。

從4月12日到5月5日，他先后5次到北京考察SARS防控工作。4月26日，他到北京一個大賣場察看商品供應，當時人人都戴著口罩，看見總理時，有人打算摘下口罩，溫家寶立即叮囑：“戴上吧，戴上吧，多點自我防范好?！钡约阂恢睕]有戴。

突如其來的SARS，給中國社會管理提出了新的課題，新聞發(fā)言人制度由此完善。

“臨時換路線”

時間已經過去10年，重慶云陽的農婦熊德明依然記得，2003年10月29日下午，她從山坡上背一筐紅薯梗回家，竟然看到溫家寶在她家里，與她婆婆同坐一條板凳上。在溫家寶的引導下，熊德明說丈夫打工的工資還沒有拿到?！皽丶覍殲檗r民工討要工資”的消息迅速成為熱點，并在全國范圍內掀起了清欠農民工工資、保障農民工利益的風潮。

“總理討薪”其實是個意外，溫家寶那次行程根本沒有被安排到熊德明所在的村莊考察，是他中途自己臨時換了路線，“撞”到了熊德明的家中。

溫家寶成為總理后，臨時換路線的舉動發(fā)生過多次，每次走“臨時路線”還真能碰到需要解決的問題。2006年7月他到河南視察，臨時停車走進村民家中，解決了果農進城賣桃難問題。

對民生的關注，貫穿于溫家寶每天的工作當中，他每天都要看價格表，細到看米價要分別看粳米和秈米的當日價。

溫家寶就任總理的第二年，中央政府加大了建設社會事業(yè)的財政投入，這與SARS的發(fā)生有直接的關系。2004年，他第一次以總理身份作政府工作報告時說，SARS疫情蔓延，集中暴露了我國經濟和社會發(fā)展不協(xié)調的問題。2003年中央財政用于文教科衛(wèi)的支出比上年增長了12.4%。

此后十年，中國在民生問題上不斷破冰。2009年，新型農村社會養(yǎng)老保險試點啟動；2011年，城鎮(zhèn)居民社會養(yǎng)老保險試點啟動；2012年上半年，所有縣域全面開展了新農保和城鎮(zhèn)養(yǎng)老保險。

溫家寶始終認為，“三農”問題是國之根本，在他任期內不斷加大了農業(yè)投入，年均遞增21%。在2004年兩會上，溫家寶講到5年內取消農業(yè)稅，會場內響起時間最長的一次掌聲。

十年除夕沒回家

第一屆5年任期內，溫家寶不斷給民眾留下勤政愛民的印象。連任總理后，2008年他在汶川地震的表現，令他的這一形象達到了高峰。

十年里，每個重大災難現場，都有溫家寶的身影。

2010年春天，云南發(fā)生旱災，兩會結束后，溫家寶便飛赴云南曲靖考察災情。去師宗縣葵山鎮(zhèn)大麥地村時，他到74歲的村民王順生家中座談，王的老伴起身，想進屋倒水，溫家寶婉拒：“我們不能喝你的水，運來一點水不容易?！?/p>

當總理的十年，溫家寶還與災區(qū)百姓一起過了三個春節(jié)。

2008年初，中國南部省份遭遇雨雪冰凍災害。農歷臘月三十，他結束在貴州的考察，立即趕到江西，在當地過節(jié)。在撫州農民胡水龍的家中，胡水龍說已經二十多天沒有通電，不過剛接到通知說當晚8點通電，他立即轉身跟當地的負責同志說：“你們說話一定要算數?！?/p>

2009年春節(jié)，他與汶川地震中受災最嚴重的北川、德陽等地與災民一起過年，還在廚房里系上圍裙，炒了一盤回鍋肉。2013年春節(jié)，他去了陜西的勉縣、略陽和甘肅的康縣、舟曲等地，這是汶川地震和舟曲泥石流兩場災難中受災嚴重的地方。

包括這3個春節(jié)在內，過去十年，溫家寶沒有在家過過一個除夕，總是外出到礦山、企業(yè)、農村，與當地人一起辭舊迎新。

4%里的教育情懷

2011年兩會期間，溫家寶參加江西團審議時，說自己還欠著教育的一個“賬”：實現教育支出占GDP的4%。2013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溫家寶宣布這個目標2012年已經實現。

早在1993年，“4%”就被寫進了中國的教育改革和發(fā)展綱要，但兌現這個目標一直阻力重重。據公開報道，有關部門對4%的目標一直有著不同的理解，認為中國財政收入占GDP比重較低，不超過25%，而西方國家一般超過50%。他們曾向中央遞交報告，認為依照現有統(tǒng)計口徑，短期內實現4%目標難度不小。

國家教育咨詢委員會委員、中國教育學會會長顧明遠教授接受媒體采訪時說，在起草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fā)展規(guī)劃綱要（2010-2020年）時，教育、財政部為是否要寫進4%這個事吵得很厲害，最后還是溫家寶拍板決定寫進去的。

“溫家寶是一位有教育情懷的總理?！币晃浑S他出訪過的人士眼中，他出身在教育世家，就任總理后多了一份對教育的關心。

溫家寶的父親溫剛畢業(yè)于北京師范大學。2007年，國務院決定在北師大等6所教育部直屬高校實行師范生免費教育，2011年，北師大首屆免費師范生畢業(yè)時，溫家寶參加了畢業(yè)典禮。

一年后，呼吁十多年的異地高考方案也千呼萬喚始出來。

“信心比黃金貨幣更重要”

2008年9月15日，美國第四大投行雷曼兄弟公司破產，開始一場蔓延全球的金融危機。一個月后，中國宏觀經濟指標開始下滑，各大城市車站、碼頭陸續(xù)出現因企業(yè)倒閉而大批返鄉(xiāng)的農民工身影，鋼鐵、造船等生產行業(yè)效益急劇下滑。

2008年11月10日，溫家寶將省級地方大員急招進京，與在京的部長們共商對策。溫家寶以“快、重、準、實”四字，要求與會官員“爭分奪秒”，爭取“立竿見影”。之后，中國政府推出了包括4萬億投資在內的激活經濟的“一攬子計劃”，2009年初相繼推出了一系列產業(yè)振興計劃。

此后，溫家寶奔忙在調研的路上。據新華社報道，2008年下半年到2009年底，溫家寶先后36次到各地考察，足跡遍及23個省份。2009年6月的4個周末，他全部在外調研。由于他那段時間經常在周末和節(jié)假日外出調研，他身邊的工作人員總是提前將行李打包好，以備隨時出發(fā)。

2009年歲末，他對一年多的調研作了總結，說主要辦三件事情，那就是傳遞信心，了解情況，研究制定政策。

他將傳遞信心排在了首位。2008年12月21日，他在重慶同當地返鄉(xiāng)農民工座談說：“冬天總會過去，春天總會來的，太陽也總要出來的?！?009年元旦，溫家寶走進了青島一家生產蠟燭的企業(yè)，說“希望像一盞永不熄滅的明燈”。他也沒有忘記在國際舞臺上喊話。2008年9月，在紐約華爾道夫飯店，溫家寶一句“信心比黃金和貨幣更重要”被廣為傳誦。

今天，對于“四萬億”的結果，經濟學家的爭論仍沒有停歇。2013年3月4日，經濟學家華生認為，政府介入那一場經濟危機是應該的，不僅是中國，各國政府都在介入。但危機一過，政府該退出的就得退出了。

溫家寶自己對政府介入也有評價。2月2日，他在《求是》雜志發(fā)表署名文章稱，運用政府這只“看得見的手”是必要的，有力應對了風險，但確實也管了一些不該管的事情，一些該管的事情卻沒管好。

“房價遠遠沒有回到合理水平”

國務院辦公廳2013年3月1日發(fā)出通知，對二手房交易增值部分按20%征稅，這被視作是對溫家寶2月20日最后一次“狙擊房價”指示的具體落實。

過去10年，專題研究房地產調控的常務會議就開過9次，對房地產的定位也一直在變。

2003年的國務院“18號文”明確房地產為國民經濟支柱產業(yè)，但由此引出了“炒房”熱潮。2008年末，國務院采取了對二手房減免營業(yè)稅等措施，樓市又成為了穩(wěn)定經濟的強心劑。政策一松，房價又出現報復性增長的趨勢。

溫家寶在公開場合談論房價的次數也越來越多。2010年2月27日與網民交流時，他說，他也知道“蝸居”的滋味。2012年兩會上，溫家寶說，“群眾也在責怪我們，說房價越調越高，政策不出中南海。我聽到了感到十分痛心?！彼岣呱らT：“房價遠遠沒有回到合理水平?！?/p>

溫家寶也意識到調控房價涉及中央和地方的利益關系，特別是地方從土地出讓中獲取大量收入。經濟學家華生也認為，要改變房價畸高狀態(tài)，就要改變地方政府對土地財政的依賴，而這又與現行土地制度有關。

房價居高不下，央企涉足地產被認為是推手之一。2010年3月18日，國資委曾發(fā)文，要求78家不以房產為主業(yè)的央企退出房地產市場。但三年后，執(zhí)行這一規(guī)定的央企不足25%，并且主業(yè)包含房地產業(yè)務的央企還從16家增至21家。

力推“三公公開”

在任期間，溫家寶對政府自身建設亦有不少努力，上任伊始就取消存在多年的總理辦公會。這是一個找不到法律依據的會議，卻決定了諸多重大事項。十年期間，溫家寶依法只召開國務院全體會議和常務會議。

對“三公消費”民眾歷來意見較大。每逢“兩會”，“三公”問題總是熱點，相關官員總以“預算編制中沒有這幾項”作為不公開的理由。政府信息公開條例頒布之后，政府部門在實施過程中卻一直處于遮遮掩掩的狀態(tài)。

溫家寶多次表態(tài)要公開“三公”消費。2011年全國兩會期間，溫家寶表示當年要公開“三公消費”數字，但當年各部委公開的“三公消費”與民眾期望較遠，只有籠統(tǒng)的消費金額，并無具體消費交代。

在2012年3月召開的第五次廉政工作會議上，溫家寶再次發(fā)聲，要求當年的“三公”公開。結果新華社和南水北調辦首先公布2011年“三公消費”，不僅公布了消費金額，還公布了出國人次和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