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書愛字不愛名”,是田家英在一首絕句中的自我描述。不愛書就不可能有自學(xué)成材的田家英,故而讀書、淘書,是田家英工作之余的最大樂趣。毛澤東的部分書房在田家英的院子里,是和田家英愛讀書、淘書,并幫毛澤東置辦圖書有關(guān)的。
所謂“淘”書,就是到古舊書店去購買他渴求的書。在北京逛古舊書店、書攤時,田家英有時會帶上自己的孩子們。于是,孩子們親眼目睹了父親如何忘我地撲在書海里,或扒在書架頂層,一格格地搜尋;或不辭勞苦,把一摞摞的舊書搬來移去,手上、衣袖上沾滿灰塵。
每當意外地發(fā)現(xiàn)一本有價值的書時,田家英就會像稚童一樣喜形于色。幾乎每次淘書,都是抱著一捆書回家。由于常去搜扒,琉璃廠古舊書店的老師傅都跟他熟了。他的這一行蹤,后來連毛澤東都掌握了。有幾次臨時有事找他,就讓衛(wèi)士把電話打到了琉璃廠。
田家英喜歡收集雜文一類的閑書,多達十余書架。閑暇時光,幾乎都沉浸在書中,讀得非常認真。他比較喜歡周作人的雜文,認為周的各類創(chuàng)作中以雜文最佳。他還愛翻簡又文、陸丹林編的《逸經(jīng)》雜志。正是通過這類雜書的博覽,他了解到許多雖不見經(jīng)傳卻相當重要的材料。從馬敘倫的雜文集《石屋余沈》,他看到“四·一二”政變的諸多記載,得知蔣介石做“清黨”決定時,會議記錄竟是馬敘倫。
他因為承擔著為毛澤東置辦個人圖書館的重任,自己購得的書,都先查看一下毛澤東那里有沒有。曾任中華全國合作總社副主任的鄧潔,知道田家英淘書的愛好,一次他們從沒收敵偽的財產(chǎn)中,發(fā)現(xiàn)了一部乾隆英武殿本的《二十四史》,就問田家英對之有興趣否。田家英馬上想到毛澤東還沒有,便立即送到毛澤東那里。毛澤東異常鐘愛,時常翻閱圈點,直至生命的終點。
毛澤東對田家英的愛書、讀書一向欣賞,曾戲言將來他的墓碑上鐫“讀書人之墓”最為貼切。亦因知其“過目成誦”的天賦,毛澤東喜歡和田家英閑聊泛論,從麻將牌的“中、發(fā)、白”各代表什么意思,到算命先生如何看手相,而且每次都有新話題。
田家英除了多讀書外,還利用一切機會向方家求教。有一次,田家英和孩子們散步,在故宮筒子河邊見到一位算命先生,便向他請教。孩子們笑父親迷信,田家英卻說,“這里面有辯證法”。
由于喜愛讀書、藏書,田家英還有一段和康生交往的逸事。
在中共黨內(nèi)高級干部中,若論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涵養(yǎng)與鑒賞水平,康生往往要爭坐“第一把交椅”。他在諸如詩詞、書畫、金石、戲曲等方面均有一定造詣。他能畫兩筆國畫,作畫用名“魯赤水”,向國畫大家齊白石挑戰(zhàn)。
新中國成立之初,康生因沒有當上華東局第一書記,鬧起了“政治病”。1956年在中國“八大”上又從政治局委員降為候補委員,以致有點門前冷落。從此,他再度擎起揣摩領(lǐng)袖心態(tài),和領(lǐng)袖身邊的人搞好“關(guān)系”的法寶。一方面,他幾次對旁人說如何佩服田家英的筆桿子,說田家英編輯毛澤東的文章,猶如小學(xué)生描紅模子一樣準確;一方面借田家英也有藏書愛好謬托知己,將自己校補的一套明代馮夢龍編纂的《醒世恒言》贈給了田家英。
據(jù)專家考證,明代天啟丁卯年刻本的《醒世恒言》,世間僅發(fā)現(xiàn)過四部,其中兩部藏于日本內(nèi)閣文庫和日本人吉川幸次郎處。另一部原藏大連圖書館,今已不見。而康生贈送田家英這部,為衍慶堂三十九卷本共二十冊,估計為解放初期的敵偽收繳品,后為康生所得。
康生差人仔細將書每頁拓裱內(nèi)加襯紙,重新裝訂。有缺頁處,一律染紙配補,由他親自校訂。在第一冊的卷尾,康生用自己的“康體”補了殘缺的118字,因與書中的仿宋本刻體不匹配,從卷三起,他以筆代刀,嘗試寫木刻字。他在卷四前的梓頁做了如下表述:“此卷缺兩頁,故按《世界文科》本補之,初次仿寫宋體木刻字,不成樣子,為補書只得如此。”
(摘自中國青年出版社《紅墻往事——第一代領(lǐng)導(dǎo)核心的秘書們》 作者:王凡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