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從歷時的角度探討了“拿”字的語法化過程,進而對“拿”字處置式的形成機制做出簡要的分析。
關鍵詞:“拿” 處置式 形成機制
一、引言
處置式作為漢語的重要語法格式之一,經(jīng)歷了一千多年的歷史發(fā)展過程。過去,人們在研究漢語處置式時,大都將研究重點放在“把/將”字句上。然而,從元代開始,“拿”字處置式也漸漸衍生出了處置義。就目前的使用情況來看,“拿”字處置式已經(jīng)發(fā)展出了“把”字處置式無法代替的功能。這也是我們得以繼續(xù)探索“拿”字處置式的重要原因。
二、“拿”字處置式的歷時考察
“拿”字出現(xiàn)的時間大約在唐代。《說文·手部》對“拿”字的解釋為:“拏,持也。”如:
(1)少年心事當拿云,誰念幽寒坐嗚呃。(李賀《致酒行》)
(2)漂旋弄天影,古檜拿云臂。(李賀《昌谷詩》)
太田辰夫在《中國語歷史文法》中指出:“‘拿在元代就有用于表材料、工具的介詞用法。”并舉出兩個例子:
(3)我拿一塊磚頭打的那狗叫,必有人出來。(勘頭巾)
(4)拿那大棒子著實的打上一千下。(爭報恩)
于紅巖(2001)指出:“‘拿字用作處置介詞最早始于元代?!辈⑴e出兩例:
(5)張千,你拿那老子高高的吊起!放下問事簾來,我問這老子?。ㄔ谖牡?例)
(6)(正末唱)只他那粉壁紙,水翁小。拿他在當街里烤。(援引于文第4例)
例(5)為典型的處置式,格式可抽象為“N1+拿+N2+V”。例(6)的抽象格式為“拿+N+V”。這也是宋元明時期“拿”字句最為典型的格式,此時,“拿”已進入連動結構中,如:
(7)且拿我入城,投楊氏姊,丐三二百千,旬日便謀東歸江淮避亂也。(北宋《太平廣記》)
(8)就拿苕帚來掃地。(元《老乞大諺解》)
(9)手里拿著槌兒不住的打。(明《三寶太監(jiān)西洋記》)
此時,“把”字句表示處置式已經(jīng)專門化,所以,表工具便由“拿”來承擔。如:
(10)快拿咱們的拄杖來攪料。(元《老乞大新釋》
(11)原來沒有男人拿扁擔挑水的規(guī)矩。(同上)
清代,“拿”字處置式則更為貼近現(xiàn)代漢語的用法。如:
(12)難道玉賢竟拿我當強盜待嗎?(劉鶚《老殘游記》
(13)你們拿我當愚人待,什么事我不知?(曹雪芹《紅樓夢》)
在同一部作品中,“拿”字句還出現(xiàn)了另外的一種格式:
(14)比不得你,拿著我的話當耳旁風。(曹雪芹《紅樓夢》)
“拿”字后面有體標記“著”,這也說明,這一時期,即便是在處置式當中,“拿”的動作義仍然較強。
隨著時間的推移,“拿”字處置式日臻完善,并且發(fā)展出了幾種不能與“把”字處置式相替換的類型。(石毓智,2011)
(一)VO熟語類處置結構
(15)她在施舍我?還是吃飽飯沒事干拿我找樂子?(卞慶奎《中國北漂藝人生存實錄》)
(16)當然,有些孩子拿我尋開心,但這并沒有讓我煩惱,反正每個人都有被取笑的時候。(姚明《我的世界我的夢》)
(二)辦法類處置結構
(17)第一次和爸爸打球,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姚明《我的世界我的夢》)
(18)人都在烤著了,還能拿他怎么辦?(王小波《文明與反諷》)
(三)“拿”引進的無定名詞
“把”字處置式所引進的受事名詞都是有定的。如:
(19)把那本書給我。
“拿”字處置式引進的受事名詞多為無定的。如:
(20)后來他拿出香煙,叼在嘴上。(王小波《未來世界》)
石毓智(2011)將這種格式稱為“連動式的處置結構”。
“拿”字句中引進的受事名詞,有時也可以是有定的,雖然這種情況并不多見。如:
(21)我卻總不拿這類下流的放在眼里。(梁遇春《又是一年春草綠》)
(22)給貴賓的房間要重新裝修,拿一間房間做書房。(沈德飛《張學良幽禁雪竇山的日子》)
上述兩例中的“拿”均可以用“把”替換,替換之后,除了降低了受事的位移性之外,其余基本不變。
正如石毓智(2011)所說,“如果著眼于受事的位移,就會選擇‘拿字連動式;如果只強調對受事的處置,則選擇‘把字結構?!?/p>
三、“拿”字處置式的形成機制
現(xiàn)代漢語里的介詞大多由動詞演變而來,而一個動詞演變?yōu)橐粋€介詞,勢必要經(jīng)過四個步驟:
1.適宜的語義基礎;
2.合適的句法條件;
3.高頻使用;
4.功能專門化。
下面,我們依據(jù)以上條件來考察“拿”字處置式是如何形成的。
(一)適宜的語義基礎
《現(xiàn)代漢語詞典》(第5版)對“拿”的第一條解釋為“用手或用其他方式抓住、搬動(東西)?!边@也是“拿”的基本義。它的其他義項均是從這個義項引申而來的。
早在“拿”字出現(xiàn)之時,“把”就已經(jīng)發(fā)展出了“處置”義。向上追溯,“把”字在先秦時期就表示“拿”的意思。
因此,我們認為,“拿”的基本義決定了它擁有語法化的基礎。
(二)合適的句法條件
上文提到,在宋元明時期,“拿”作為動詞被大量使用,并且進入了“拿+N+V”的連動結構中。此時,“把”作為處置式已經(jīng)固定下來,表工具就由“拿”來充當,如例(10)。
到了清代,“拿”進入了“拿+處置對象+V”的格式中。盡管有時“拿”后面會帶有體標記“著”,如例(14)。
到了現(xiàn)代,“拿”字處置式的基本格式為“N1+拿+N2+V”,“拿”字后面幾乎不再帶有體標記。
(三)高頻使用
“拿”字處置式在形成之初,就逐漸為人們所接受。特別是在吳方言區(qū)的上海、蘇州、昆山、松江、衢州等地,表示處置式的只有“拿”字句。
在普通話中,雖然表處置義的“把”字句仍占主體地位,但不容忽視的是“拿”字處置式僅用了一二百年的時間就在漢語語法史上占有了重要的地位,這確實是個應該給予高度重視的問題。
(四)功能專門化
在現(xiàn)代漢語里,“把”字處置式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功能的專門化。即便情況如此,“拿”字處置式仍然發(fā)展出了“把”字式無法取代的功能:引進的受事名詞大多為無定的。這與“把”字處置式只能引進有定的受事名詞互相補充。我們相信這是“拿”字處置式得以繼續(xù)發(fā)展的重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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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 吉林延吉 延邊大學漢語言文化學院 133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