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松
此時此刻的中國人,我們,怎么啦?
平靜,正前所未有地成為奢侈品,而除了幸福,我們又似乎什么都有;人人匆匆忙忙向前進,又時常困惑:我要去哪兒?
困惑時間長了,就要找一些答案。
喝茶、喝酒、聽聽琴音,這些事兒有用嗎?表面上看,還真沒用。
從這個時代的追求來看,升官、發(fā)財、出名,要做就要做與此有關的事兒,因為有用,而一個人喝喝茶、喝喝酒、聽聽琴,實在沒用。因為,一個人在那兒,既不創(chuàng)造財富,又不營造關系,于是,孤獨的人是可恥的,甚至被當作是可憐的。
我也是臨近中年,才知茶的好處。
如果單為解渴,茶不是最好的選擇。急不得惱不得,讓情急口渴的人早已棄它而去,三大杯可樂下肚,馬上去忙別的。
茶也解渴,甚至更解渴,可你要給自己時間。喝茶喝的不是水,而是滋味,時間長了,甚至喝的都不是茶的滋味,而是內(nèi)心和人生的滋味。不同季節(jié)或一日之中不同的時間,對應著不同的茶,像極了生命中或涼或暖的時光。不同的是,生命中的平淡時光占大多數(shù),而心靜下來,茶里,卻總有滋味。
酒,我既討厭又喜歡。討厭的是應酬的酒,卻也是周圍人群中最常見的。這樣的酒,往往醉了都不知酒的滋味。端著為感情為態(tài)度為利益而要大口悶下去的好酒,都替那酒可惜,好酒被當成了鑰匙。
真正好的酒卻讓我喜歡,那往往是閑來無事或毫無目的之時,親朋好友間的小酌,沒有名頭大小排座次,沒有利益在酒中,杯中物才潤澤了人生。
琴音更是靜下來面對自己的妙品。琴為古物,音樂卻是到處都有,可太多都是喧鬧的背景,有多少是為你的悲喜而響起?
新聞于我,是事業(yè)是功名,可從現(xiàn)實的角度看,常常是必須堅持的苦役。如若沒有強迫自己閑下來的愛樂時光,沒有同樣看似無用的喝酒喝茶甚至發(fā)呆的時光,苦役早已不堪重負。于是我逐漸明白,正是這些無用的事平衡了生活中必有的苦,甚至有時覺得這些事才是人生中最有用的事。人生是條單行線,如若只為目的而忘了過程,人生,其實才真的是苦役。
到了該多做些無用的事,為無用的事正名也為人生正名的時候了。
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做起來太難,可還是要從道理一點點說起。于丹用她的話語文字(指《于丹趣品人生》一書),在做這件事。
倒退很多年,她做這件事也許會被人笑話,大教授竟說些無用的事,可今天,面對茶、酒、琴,說歷史照當下,卻真的該成為教授應做的大事。好的知識分子,應該永遠在憂心忡忡中為更好的世態(tài)人心做推動。如同好的醫(yī)生,診出了病再開藥方,雖不一定藥到病除,卻盡了心力。忙與盲是當下的一種病,做些無用的事,是其中有益的一點兒藥方。于丹這件事,做得有用,既反省自己,也提醒眾人。在這個時代的折返點上,我們都可以或多或少地受益。當然不一定是所有的聆聽者,但哪怕是其中的十分之一,這提醒,這反省,都是功德。
茶、酒、琴又或其他,也都只是手段,讓心靜下來一些,讓生命分一些時間給看似無用的事,這才是目標。心不靜,幸福來不了;人沒有更多與內(nèi)心對話的機會,生命鮮活不起來。
(編輯 康 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