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飛宏
摘 要 布萊希特的《四川一好人》反映了他對中國形象的思考,但由于作者所擁有的西方人的文化背景,又致使這部作品看起來有一種半洋半土的味道。本文試就《四川一好人》中所塑造的人和神這兩類形象為著眼點來分析布萊希特所想象的中國,并探究在作品背后所隱含的西方和東方的文化差異和沖突。
關(guān)鍵詞 《四川一好人》 沈德 崔達 東方女性形象 神祇
德國劇作家布萊希特對中國文化情有獨鐘,在他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有多部以中國哲學或中國故事為題材,但國人對布萊希特的接受和研究并不僅僅因為他的作品傳達了西方人眼中的中國,讓國人看到了自己作為“他者”是如何進入西方人的視野的,還有兩個更重要的原因令國人對布萊希特充滿親切感和興趣,一是布萊希特的政治觀,二是布萊希特的戲劇改革和中國戲曲的暗合。本文試就《四川一好人》中所塑造的人和神這兩類形象為著眼點來分析布萊希特所想象的中國,并探究在作品背后所隱含的西方和東方的文化差異和沖突。
一、沈德
沈德是《四川一好人》中的“好人”,在劇本中,沈德一個人承擔了兩個角色,她一方面是樂善好施的姑娘沈德,另一方面又是殘酷無情的表兄崔達。在善與惡的對立中,沈德這個人物其實成為了布萊希特所想象的東方女子和他所厭惡的西方男子的集合體。
1、西方人對東方女性的想象
隨著19世紀西方人打破了中國的大門強行踏上中國的土地,他們就開始用一種全新的眼光來打量中國,西方人上百年的殖民歷史使他們躍躍欲試想用新的文化因子來統(tǒng)治這個古老的帝國,因此,他們用挑釁的眼光來描述中國男人的大辮子和女人的小腳。在書寫東方男子的愚蠢和墮落面前,他們似乎更欣賞中國女性的端莊和順從。對東方女性形象,西方人似乎已經(jīng)形成了一種臉譜化的認識,即東方女人是懦弱膽小的,容易上當?shù)模瑴仨樂牡摹谒麄儗|方女子的描述中,其實已經(jīng)滲透了力量和權(quán)力的對比,東方女性成為亞洲的象征,被一種更強的來自西方的力量所控制,在殖民者眼中,東方成為被閹割的陰性的東方。
沈德也是西方人“社會集體想象”的一個產(chǎn)物,是西方人眼中一個標準的東方女子形象。由于生活艱難她誤入紅塵,在神明的幫助之下走出了生活的困窘,但卻仍然無法正常生活,因為她天生不會拒絕別人的請求,無論好人壞人請求救助她都得無償?shù)拇饝_@是一個善良,溫順,絕對服從的女子形象,也恰是西方人所夢寐以求的東方理想女性。在東方的溫從和善良中,西方人找到了施展權(quán)利的理由,也找到了施展霸權(quán)的機緣。
2、自我形象的生成
胡戈·狄澤林克說“每一種他者形象的形成同時伴隨著自我形象的形成”,布萊希特在塑造了沈德姑娘這個“他者”形象的同時,也在她的身上塑造了一個代表西方世界的自我形象,即表兄崔達,雖然他在劇中是由沈德來扮演的,是沈德保護自己的一種方法,但我們完全可以把他看做是另外一個人,即與以沈德所代表的溫順的東方形成對比的西方資本家形象。
作為馬克思主義作家,布萊希特一生反對資本主義制度?!端拇ㄒ缓萌恕分械拇捱_是布萊希特一貫批判的西方資本家形象的的典型。他通過殘酷剝削工人來賺取利潤擴大自己的工廠,在他的眼中,沒有人情和朋友,有的只是對利潤的無限追求。布萊希特把他作為西方文明的象征加以批判,是他在構(gòu)筑異國形象的同時對自身形象的一種否定。戲劇的結(jié)尾是開放式的,沖突遠遠沒有得到解決,布萊希特把這個解救世界的難題交給了觀眾去思考,這一方面體現(xiàn)了布萊希特一貫堅持的讓觀眾發(fā)揮主觀能動性進行思考的戲劇主張,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他作為現(xiàn)實主義作家對世界的悲觀認識。
二、三個神祇
在劇本中,布萊希特塑造了三個下凡尋找好人的神祇,但他們除了能進入別人的夢中以及升天以外,我們絲毫看不到他們身上所應有的神性,相反,代之的是他們的無助性與易騙性,他們找不到住的地方,而當崔達被警察抓走后他們也看不出崔達正是沈德。這三位神祇完全不同于中國傳統(tǒng)作品中能夠呼風喚雨的神仙,而是和普通人一樣充滿缺陷和無奈。
在劇本的開篇,布萊希特就設置了一個賣水人老王來迎接神仙的降臨,“人人都說,除非神仙下凡,誰也救不了我們”。老王的心聲是中國老百姓很常見的想法,在遭逢災難和不幸時,他們念念不忘的多是神仙的降臨和庇佑。布萊希特領(lǐng)悟到神仙對中國人的重要影響,因此作為現(xiàn)實主義作家的他在建構(gòu)中國時加入了神仙這種神秘因素,讓他們和中國人的生活息息相關(guān)。但作為西方人的布萊希特并不完全了解中國的神仙,在他的筆下,神仙僅僅在開頭通過老王的虔敬有了一種高高在上的身份,之后他們的神性就在現(xiàn)實中隱退了,這些神靈的形象脫離了中國這塊神秘的土壤,變得笨拙無力,東方文化僅僅成為另一種異質(zhì)文化利用的工具,東方只是一個光鮮的外殼。
布萊希特的神仙不具有東方神仙的神性,這和布萊希特作為西方人的文化背景也有關(guān)系。西方的神仙譜系大概可以分為兩支,一是古希臘系統(tǒng)。古希臘住在奧林匹斯山上的神是西方人遠古的神仙記憶,他們最讓人羨慕的地方不是他們能夠施法魔咒或者擁有什么超能力,而是可以長生不老永遠享受生活。西方神的另一路來源是基督教?;浇套鳛橐环N信仰,雖然也利用神的“奇跡”來使教徒信服,但在更大意義上它是一種規(guī)范人的思想和行動的訓誡,而非簡單的迷信。因此,從西方的文化背景上來說他們對東方的神仙感到陌生。當然,這樣幾位帶有異域色彩的神仙對于中國觀眾來說也是倍感隔閡,一種文明對另一種文明利用的同時所產(chǎn)生的誤讀在這三位神祇身上體現(xiàn)的一覽無余。
任何一個民族對另外一個民族進行解讀和建構(gòu)時都無可避免的會帶上有色眼鏡,因為處在一個完全異質(zhì)的背景中,人們無法避免“社會集體想象”的影響。而解決的途徑就是增加雙方的交流,但這種交流必須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礎(chǔ)之上,用一方的權(quán)利或霸權(quán)來蠻橫的想象一個沉默的東方,這只會進一步加重文化的誤讀和沖突?!端拇ㄒ缓萌恕窞槲覀兞私馕鞣饺搜壑械闹袊峁┝艘粋€很好的視角,但無論作者怎么客觀,他還是使作品帶上了一定西方的味道,最終使作品處于一種半洋半土的尷尬狀態(tài)。
參考文獻:
[1][德]布萊希特著.黃永凡譯.四川一好人[M].中國戲劇出版社.
[2]何天爵.真正的中國佬[M].鞠方安譯.中華書局.
(作者單位:鄭州工業(yè)貿(mào)易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