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倩

趁野狗群不在的時候，我先到山洞附近的小山上去，收集了一抱干柴放在洞口附近。然后我等野狗群進洞。它們晚上到處覓食，清早進洞睡覺。我?guī)е粡埓蠊?、五支箭和兩支?biāo)槍，悄悄地繞過洞口，從旁邊爬到頂上。我留下一支標(biāo)槍，把其余的武器全都放在那里。

我把干柴點著火，把它推到山洞里面去。野狗群好像聽到了我，它們沒有作聲。附近有一塊突出的巖石，我?guī)е淦髋赖缴厦嫒ァ?/p>

火燒得很旺。一些煙從小山頂上冒出來，更多的煙卻留在山洞里。很快野狗群就會待不下去了。我并不想殺死五條以上，因為我只有五支箭，要是帶頭的狗是五條之一，我就滿意了。說不定我等一等，省下五支箭去射帶頭的狗，會更好一些。我決定就這樣做。

直到柴火熄滅也沒有一條狗出來。不過，隨后就跑了三條出來，接著跑出來七條，過了很長時間又跑出來七條。山洞里還有許多。

帶頭的狗出來了。它跟其他狗不一樣，沒有跑開。它跳過柴灰，站在洞口，嗅著周圍的空氣。我離它很近，都看得到它的鼻子在顫動，可是直到我舉起弓來，它才看見我。算我走運，我沒有驚動它。

它面朝我站著，叉開兩條前腿，仿佛準(zhǔn)備跳過來，一對黃眼睛瞇成了一道細(xì)縫。箭射中了它的胸膛！它轉(zhuǎn)過身去走了一步，就倒下了。我又向它射了一箭，但沒有射中。

這時又有三條狗跑出山洞來。我用剩下的幾支箭射死了其中兩條。

帶著兩支標(biāo)槍，我從突出的巖石上爬了下來，穿過灌木叢走到那領(lǐng)頭狗倒下的地方。它不在那里。趁我射其他狗的時候，它逃走了。因為受了傷，它不可能走得很遠(yuǎn)?？墒俏以趲r石周圍和山洞前面到處尋找，卻都沒有找到它。

我等了很長時間，然后走進山洞去。洞很深，不過我看得很清楚。

山洞盡頭一個角落里，地上有一只吃了一半的狐貍。旁邊是一條黑狗帶著四條灰色小狗。其中一條小狗向我慢慢走來，像一只毛茸茸的圓皮球，一只手就能握住。我想把它抱起來，可是大狗跳了起來，露出了牙齒。我舉起標(biāo)槍退出山洞，沒有把它擲出去。受傷的頭狗沒在那里。

天快黑了，我離開了山洞，沿著小山腳下走回峭壁。我在這條野狗經(jīng)常出沒的小路上沒走多遠(yuǎn)，就看到一根斷箭桿。那是從靠近箭頭的地方啃下來的。

再往前一點兒，我發(fā)現(xiàn)地上有它的腳印。腳印很不均勻，看來它走得很慢。我跟著腳印走到峭壁那里，但最終因為天太黑失去了蹤跡。，，

從第二天開始一連下了兩天雨，我沒有去找它。我利用這兩天工夫又做了一些箭，第三天我?guī)е@些箭和標(biāo)槍，沿著野狗群到我家來回踩出的小路走過去。

雨水沖掉了它的足跡，但我沿著小路來到一堆巖石跟前，我以前曾經(jīng)在那里見過它們。在巖石邊上的盡頭，我找到了那條大灰狗。那支斷箭還插在它的胸口上，它用一條腿墊在身下躺著。

它離我大約十步遠(yuǎn)，所以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它。我相信它已經(jīng)死了，不過我還是舉起了標(biāo)槍對它瞄準(zhǔn)。我快要投出去的時候，它的頭稍稍從地上抬了抬，馬上又埋了下去。

這使我大為吃驚，我站在那里不知該怎么辦，是用標(biāo)槍還是用箭呢？我經(jīng)常碰見動物裝死，回頭突然向你撲采或者跑掉的事。

、這樣的距離用標(biāo)槍比用箭好，可是兩種武器我都用不好，所以我爬到巖石上去，它要是想跑，我在那里可以看得見。我的腳步很輕，并準(zhǔn)備了第二支箭，以防萬一。我搭上箭，對準(zhǔn)它的頭緊拉弓弦。

箭為什么沒有射出去，我也說不清楚。我拉著滿弓站在巖石上，手卻沒有把箭放出去。大灰狗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也許就因為這個緣故，箭才沒有放出去。

我站在那里望了它很長時間，然后又爬下巖石去。

我朝它走去，它還是沒有動，直到我走得很近，才看見它還在呼吸。箭頭插在它胸口，斷箭桿沾滿了血。它脖子上厚厚的皮毛給雨水弄得很臟。

我發(fā)現(xiàn)它并不知道我把它抱了起來，它的身體軟弱無力，好像已經(jīng)斷了氣。它很重，我只能跪在地上，把它的腿放在肩上，才能把它舉起來。

就這樣，累了停下來歇一會兒再走，我才把它背到了高地。

背著它我無法通過籬笆下面的入口，所以我把捆住籬笆的雄海草砍斷，拔出兩根鯨魚肋骨，才算把它背進屋子。我把它放在地板上，它看都不看我一眼，連頭也沒有抬一抬，可是它張著嘴，還在呼吸。

還算好，箭頭很小，雖然插得深，撥出來也還容易。我拔的時候，它沒有動，后來我用一支去了皮的珊瑚木給它擦洗傷口，它也沒有動。這種灌木長著有毒的漿果，樹枝卻常常能醫(yī)治別的藥草不能醫(yī)治的傷口。

我已有很多日子沒有出去收集食物，籃子已經(jīng)空空了。于是，我給狗留下一些水，補好籬笆，就到海邊去了。我沒有想到它會活下來，而且披也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一整天我都在礁石中間采集海貝，只有一次，我想到了這只受傷的狗，它是我的敵人，躺在我的房子里，我自己也納悶為什么沒有殺死它。

我回去時，它還活著，不過它還是待在原地沒有動。我又用珊瑚木給它擦洗傷口。然后我把它的頭扶起來，往它嘴里灌水，它把水吞了下去。自從我在小路上找到它以后，這是它頭一次望了望我。它的眼睛深深陷了下去，看我的目光仿佛來自腦袋的深處。

在睡覺以前，我又給它喝了幾口水。早晨我到海邊去，給它留下了些吃的東西。我回家一看，它已經(jīng)把東西吃掉了。它躺在房子的角落里盯著我看。我走到哪里，它的黃眼睛就盯到哪里。

那天晚上我睡在巖石上，因為怕它，黎明時分我出去了，我把籬笆下面的洞開著，好讓它出去?？墒俏一貋?，它還在那里，把頭擱在爪子上，躺在那里曬太陽。那天我用標(biāo)槍叉到兩條魚，回家煮了當(dāng)晚飯吃。我看它瘦得厲害，就把其中一條給了它，它吃完了走過來，躺在火堆旁邊，用它的黃眼睛望著我，這對眼睛那時有點兒萎縮，眼角有些向上吊起。

一連四天晚上，我都睡在巖石上，天天早晨我都把籬笆下面的洞開著，好讓它出去。我天天給它叉魚，每當(dāng)我回家來，它總在籬笆旁等候。它不愿意從我手上把魚叼走，所以我不得不把魚放在地上。有一次我向它伸出手去，可是它馬上后退，露出了牙齒。

第五天，我很早從海邊回來，它沒有等在籬笆那里。我心里頓時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過去我回來總希望它已經(jīng)走了?？墒乾F(xiàn)在我從籬笆下面爬進去，感覺卻很不一樣。

我喊道：

“狗，狗?！币驗槲覜]有給它起別的名字。

我一邊喊一邊朝籬笆跑去，它在里面。它剛剛站起身來，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它先看看我手里提的魚，然后又看看我，擺了擺尾巴。

那天晚上我住在家里。入睡以前，我想給它起個名字，我不能總叫它狗。我想出來的名字是朗圖，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狐貍眼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