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文輝
我們仨人是怎么湊到一塊兒的,還得從文星滿街?jǐn)f我說起。
那天下班回家,胡同口蹲坐一人,看見我,忽地站起來,一邊啪啪拍屁股上的灰土,一邊沖我喊:“可等上你了!”仿佛貓逮老鼠一般。是堂兄文星!嚇得我轉(zhuǎn)身就跑。文星只比我大三天,從小就讓我發(fā)憷。憷他耍賴皮狗:小時候糧食緊張,吃白饃比現(xiàn)在吃徐福記糕點還高級,放了學(xué)我捧半塊白饃在石頭上細(xì)嚼慢咽,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文星來了,湊到我跟前,嚇得我趕緊雙手護住白饃,文星很真誠地對我說:“小輝,我還能恁不要臉再奪你的饃,這回我光聞聞味就中了……”我信了他。放松了警惕,他卻一口咬住,噔噔噔跑進胡同沒了影。后來我進了城,他生著法來借錢。頭一回是老婆在縣醫(yī)院抓藥錢不夠,第二回是“奔馬”三輪車讓運管所扣了,三百二百回回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再不提還錢之事。偶爾回老家,瞅見我,吱一下鉆胡同就沒了影。
這時文星在后面可著嗓子喊:“甭跑了,我看見你了!”我只好停下來,再跑,路人還以為我辦啥壞事被人抓呢。說不定會被哪個神勇的巡警一把摁住,那才叫丟人。文星攆過來,我思考著對策:“我家開銀行咋的!這回說個老天爺也不借給他!”文星劈頭就是一句:“借你的錢都還給叔了!”“叔”就是我父親,我半信半疑。文星一拍鼓囊囊的衣袋:“從門縫里瞧人,如今我有了?!痹ケ狈窖灾校芯褪歉坏囊馑?。一瞅文星衣兜,還真有不少鈔票露出來,像一顆顆小腦袋在擁擠著。
文星這次果真沒借錢,中午還請我吃了一頓新疆大盤雞。吃過飯,文星抹拉一下嘴掏出幾張鈔票,喊服務(wù)員:“賣單!”服務(wù)員撲一下笑了,我也笑了,糾正他:“是買單!”文星不以為然:“屁,他賣我買,還不是一回事!”
輪到說正事了。文星問:“縣酒廠有沒有熟人?”他想辦個收購證收玉米,過八月十五老家就該動鐮收秋了。我動一番腦筋,想出一個中專同學(xué),在組織部當(dāng)科長。找到那個同學(xué),同學(xué)說沒問題,就給酒廠主管業(yè)務(wù)的老魏撥電話。放下電話,同學(xué)說酒廠要升格成局級單位,老魏想提個副局,只是年齡大了點,正求他幫忙。我和文星喜滋滋去酒廠找老魏,老魏正開班子會。只好等他。文星提議:“咱倆來盤‘小兵擺大炮?”是兒時的一種游戲,我一聽來了興趣。找齊了石子,卻沒粉筆劃方格。文星瞅瞅四下無人,撿起半截磚頭照白灰墻上嘭嘭兩下,掉下一堆白塊塊。粉筆有了,我卻嚇得心騰騰,如果讓老魏撞見,一下子就把我們看扁了。
天擦黑才散會,老魏連說對不起,讓兩位久等了。找來表格,啪啪啪,大章蓋罷蓋小章,一會兒就辦妥了。文星悄悄用肘碰我,意思想請老魏去喝酒。這貨精的,要和老魏建立長久關(guān)系。老魏搖頭,說他血脂稠,兩年沒沾酒。我說你少喝點,不喝也中。老魏當(dāng)兵出身,也是個直腸子,笑:不喝酒去酒場不是活受罪?還是堅持不去。這時文星插上話:“不去就是看不起我倆,就是不給咱老同學(xué)面子!”這貨,啥時我的同學(xué)變成他的老同學(xué)了?老魏沒法,只好應(yīng)允。又往家打電話請假,在電話里和老婆解釋了半天。放下電話沖我和文星解釋:“家里那一口腦血栓,癱了三四年,人一病就踉個小孩一樣,每頓飯都得我喂她。有一回沒回家。也沒打電話,她把碗摔了,吞碗片自殺,可把我嚇孬了?!?/p>
我生出些后悔,覺得不該勉強老魏去喝酒。租了一輛三輪,文星問:去哪?我舉薦了幾家,最后老魏定下去西環(huán)路一個小酒店:叫“干杯少”。三輪車主要三塊,文星只出兩塊,老魏見車上擱著一副拐,不忍心。勸文星三塊就三塊吧。文星說狗屁,哄人的,不信問問?三輪車主嘿嘿笑,說客運處心太黑,只好裝個殘疾,一月能少交點管理費。文星很得意,說:我沒猜錯吧?
“干杯少”店小卻有特色,拿手菜是紅燒肘子和爆炒兔肉,不用盤子盛,而用服務(wù)員托盤子用的那種不銹鋼托盤盛,量大得驚人,讓人產(chǎn)生一種梁山好漢大塊吃肉大碗飲酒的豪爽之氣。文星氣軒軒領(lǐng)我們進去,要了一個雅間,相互往里面讓。徐糊涂石磙一樣跟了過來,他以前是殺豬的,又矮又胖,眼角的眵目糊老擦不凈。說話又吞吐,人家就送了他個綽號:徐糊涂。徐糊涂悄聲問:“喝花酒還是素酒?”
我一聽怪新鮮的,問:“何為素酒,何為花酒?”
徐糊涂還是悄悄聲:“素酒就是你們自己喝?;ň朴腥伺阒取贿^要另加小費?!毙旌拷裉鞗]了眵目糊,比平日利索許多,還把襯衣下擺扎進了休閑褲里,只是沒扎對,里面的褲頭也冒了出來。
我跟徐糊涂打趣:“誰陪?孫二娘還是李師師?”
徐糊涂吭吭哧哧接不上話,文星卻在一邊等不及了,可著嗓子嚷嚷:花酒,花酒!一雙不大的眼睛瞇得更細(xì)了。那樣子讓我心頭一驚:我太清楚我的這些鄉(xiāng)下兄弟啦,外表唯唯諾諾,做起事來膽子卻賊大賊大;喝酒論碗,送錢論沓。進了舞廳,當(dāng)你和陪唱的妹子說一番葷話情話沾沾自喜時,他們早已和妹子在為鈔票出力流汗了。
老魏堅決不同意:“不定是個啥東西呢,跟咱一桌吃菜,傳染上病咋辦?”
徐糊涂擂著胸脯保證:“誰做事都有個底線,小店的底線就是只陪你猜猜酒令,說幾段笑話開開心,往下決不再發(fā)展!妹子都是干凈的,保證沒??!”
文人的賤病在我心里直躥,癢癢得難受,不知道這頓花酒是怎樣個風(fēng)情?心里說:想那李白柳永白居易,哪個不是胭脂堆里混出來的,今日俺就不能瀟灑一回?于是用眼勸老魏。文星見老魏不再抗議,就沖徐糊涂做了一個決定式的手勢:上吧,來個漂亮又開放的!
來得還挺快,臉上擦了厚厚一層白粉。吊帶露背裙,半個脊梁露出來,就像畫家寫生用的夾板。那兩年狠狠興了一段這種裙子,街上走走,到處都是肉,晃得你睜不開眼睛,男人們的思想沒少為這開小差。這位妹子的皮膚很光亮,倒水的時候,一斜身,眼前便一亮。妹子把菜譜遞到桌上,然后捏一支圓珠筆,翹起蘭花指,請我們點菜。老魏對點菜還真有點學(xué)問,捧了菜譜認(rèn)真地研究,每點一個都征求我們的意見。妹子不時推薦幾個菜,我一聽,都是不實惠的貴菜。酒店很多貴菜,妹子可以提成,所以就賣力地推薦。妹子做一個很乖的模樣期待著我們,我發(fā)現(xiàn)她鼻子上生了一顆痣。猛一看好像落了一只蒼蠅,好幾回我都想幫她攆掉。老魏葷素涼熱湯湯水水點了一通,叫妹子念一遍,再次征求我和文星的意見,我倆都沒意見。老魏還是又斟酌了一番,修訂了兩個菜,才算定下來。妹子出去送菜單,文星問我:“相中了沒有?”我說:“一般?!蔽男钱?dāng)即反對:“啥叫一般?臉不中看不說,那個也太小了。不中,我得找徐糊涂去說說,再換一個。”我一想,剛才這位妹子也確實有點水瘦山寒……文星出去找徐糊涂,老魏遞給我一根煙,笑著問:“家里老婆跟你感情不和?”
我搖頭,說我和老婆如膠似漆。
又問:“丑?”
我說:“丑說不上,俊也說不上,還看得過眼吧?!崩衔喊鸦饳C往桌上一暾,很不明白的樣子:“這我就不懂了,有好好的老婆,咋還吃著碗里又瞅著鍋里?”我一笑,沖老魏擠擠眼:“肚子不餓,瞧瞧菜單還不行?”老魏搖頭,說聲扯淡。又點點頭,說我懂了,這叫吃了饃還說肚子饑。話音剛落,文星咣當(dāng)一聲推開門進來,臉上關(guān)不住的喜色,說剛才這位是點菜的服務(wù)員,陪咱喝酒的是另外一位。
菜布齊,仍不見動靜。文星急了,沖雅間外喊:咋還不來呢!還是抬個八抬大轎去請???話音未落,門吱一下開了。我們?nèi)齻€人的眼睛同時一亮,雅間的電燈也像是接了高壓,晃得人睜不開眼睛。裊裊娜娜進來一位妹子,只見她穿著時髦,名牌緊身牛仔褲,肚上衫,細(xì)帶皮涼鞋,配上茶色的頭發(fā),非常妖嬈時尚。老魏眼尖,張口叫道:王小丫!我們一看,可不是,這位真的醅像中央臺主持開心辭典的那個名嘴?!靶⊙尽辨倘灰恍ΑN慈胱?jié)目就開始了:“好,我給大家出一道題,你們?nèi)齻€人可以搶答。如果答對我喝一杯酒,如果搶答者答不對喝兩杯酒?!堵毅憽返淖髡呤钦l?有三個答案,A——劉德華,B——劉禹錫,C——劉備。請選擇——”
文星生怕別人搶了去,胳膊舉得老高:我答我答!
“小丫”沖他一揮手,“請——”然后輕柔地捧起茶壺,挨個給我們續(xù)茶。文星翻翻白眼仔細(xì)想了想,回答說作者是劉備。我和老魏一聽,吃進嘴里的油炸鯽魚撲一下吐了出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文星傻愣愣瞅著我們,問:咋,答錯了?難道是劉德華不成?
“小丫”也忍不住抿嘴一笑,夸文星:“你真聰明,差一點就答對了,不好意思,請喝酒。”文星為了顯示自己的酒技,把兩只酒杯摞在一起,喝了個“樓上樓”。喝完又把空杯在牙上磕磕,以示自己酒風(fēng)好,喝得點滴不剩。“樓上樓”的技術(shù)含量不低,文星雖然答題出了丑,卻一點也不難為情?!靶⊙尽辈皇r機地夸他一句,接著出第二題:“打蛇打七寸,七寸是指:A——心臟,B——咽喉,C——腎臟?!蔽男怯峙e胳膊,“小丫”卻沖老魏做了個“請”。老魏一掃剛才的沒精打采,雙目炯炯,用打火機在頭上輕輕敲,認(rèn)真想了一會兒,回答:“心臟”?!靶⊙尽币贿呧凉掷衔侯^回見面不留情,一邊端起一杯酒,無聲地飲了?!靶⊙尽卑ぶ衔鹤?,將酒一一滿上,我真佩服她的眼力,一進門就能分出這一桌的輕重。知道誰是請客的誰是吃請的。
“小丫”不過十八九歲。發(fā)育得很猛。隨時要把那件肚上衫撐破似的,看一眼心里便一熱。既然是花酒,就很放得開,我們的眼睛一個個長了膽似的,話也沒個遮掩。我遞上一支煙,“小丫”接了,啪一下文星把打火機遞到了面前。“小丫”吸一口,雙唇微啟,便有紫煙裊裊而出。再吸一口,吐氣的時候,便見鮮紅的舌頭一閃,我身體的某個部位便一激靈。我失了往日的斯文:“你咋長的?身子都快長崩了!”“小丫”一點也不害羞,沖我一笑:“你沒聽說,男人漂亮一身毛,女人漂亮一身膘!”我不敢相信這句話出自“小丫”之口,看她的臉真的是一張清純?nèi)缪┑哪樠?,她的眼睛里面也找不到一點邪念和不潔?!靶⊙尽边@一句回答讓大家哦一聲,一個個全長了精神。文星端起酒杯,要給“小丫”敬酒。“小丫”連說不敢當(dāng),你們是客人,應(yīng)該是我來敬。我說老魏是我們的客人,要敬從他開始。那只酒杯似一顆推上膛的子彈,不斷變換目標(biāo)。
老魏連連推辭,說他兩年沒沾過酒?!靶⊙尽币寻丫票e到了面前,臉上現(xiàn)出兩個酒窩,雙手開放成兩朵蘭花,口里念念有詞:“激動的心,顫抖的手,我給領(lǐng)導(dǎo)端杯酒。如果領(lǐng)導(dǎo)你不喝,你一定嫌我長得丑!”我和文星哦一聲,一齊問老魏:“小丫丑不丑?”老魏不好意思脧一眼青春四射的“小丫”:“咋會丑哩?咋會丑哩?”“不丑你還不喝?”我和文星將他。老魏激動地端起酒杯,說我就破例,吱一聲喝了?!靶⊙尽庇譂M一杯,雙手端起來:“心在顫,手在抖,我給領(lǐng)導(dǎo)端杯酒,領(lǐng)導(dǎo)在上我在下,你說幾下就幾下?!蔽男羌拥脻M臉通紅。說這話太刺激了,老魏要是不喝,我就替他喝了。
正在興頭上,一陣吵鬧,徐糊涂推門而入,后面好像有一個穿制服的人影一閃。徐糊涂沖我們幾個抱拳:“真對不起各位老哥,一位老顧客點名要她,能不能……”“小丫”問是誰?徐糊涂一報姓名,“小丫”格愣愣打一個激靈,手中的酒杯掉地上啪一下碎了。我看見一絲驚悸從“小丫”眼中閃過,全沒了剛才的快樂和活潑。“小丫”沖徐糊涂央求:“我不去,我不去,就說我喝多了,呵?”那樣子,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可憐兮兮的,揪了大家的心。文星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來捋胳膊卷袖:“他是客人,我們不是客人?想半路撤人,石獅的屁股——沒門!看我不捶他個孬孫!”徐糊涂出去后,“小丫”半天回不過神來,她挨著我,我分明感到她的雙腿在顫抖!我很奇怪,問那人是誰?為啥這么怕他?“小丫”閉著嘴唇,不回答我。她的眼睛里,還是羔羊般可憐的神情。門外仍然沒有平靜,我們雅間的門居然被踹了一腳。老魏霍地站起來,一把抓起桌上那只酒瓶,臉憋得黑紫黑紫,喘著粗氣。
我們都豎起耳朵捕捉門外的動靜,我們的手中都多了一樣?xùn)|西。
過了好一陣子,外面才沒了聲音。老魏給“小丫”倒了一杯熱茶,“小丫”的情緒漸漸恢復(fù),繼而又活潑起來。我們開始行酒令,用一只杯盛了兩只麻將色,三六九喝一杯,意思是有了外遇。
老魏今天是真激動,連抖幾個七。幾圈下來就醉了,一個勁奪酒吃,還嚷嚷:我兩年沒沾過一滴酒……文星渾水摸魚,好幾回手不老實地沖“小丫”禁區(qū)而去,卻啪地挨一下,訕訕地退回來?!靶⊙尽辈⒉唤o他難堪,舉起一杯酒,要和他喝交杯酒,喜得文星一蹦三尺高。倆人胳膊交叉,新娘新郎一般。“小丫”又要和醉歪歪的老魏交杯一次,我發(fā)現(xiàn)老魏臉上現(xiàn)出一片孩子般的羞赧。我坐不住了,端起酒杯也想心跳一回?!靶⊙尽眳s不和我喝交杯酒,打趣我:“你戴個眼鏡文縐縐的,也會喝花酒?“我笑了,說現(xiàn)在大街上戴眼鏡的多了,有幾個是真正的書生呢?“小丫”半醉半醒地用手指點我的腦門:“我考考你,就知道是不是假冒偽劣商品了?!蔽乙宦爜砹司瘢骸澳且獙W(xué)蘇小妹三難秦少游?”“小丫”嫣然一笑。目光中秋水波瀾:“我只難你一次,答對了就讓你做一次新郎?!?/p>
文星一聽,瞪圓了眼睛,生怕我作弊真的去做新郎。我望著“小丫”感覺她的眼影和唇線都在閃爍神秘的光芒。
“小丫”指著桌子上的一盤菜說:就是它了。我一看,是一道“韭菜炒比目魚”?!靶⊙尽币鳎骸按核佐~多比目。”我一驚,不知是肚里有墨趣還是應(yīng)時學(xué)來的。若真有墨趣,這“小丫”便不是一般人了。這句詩出自清朝朱學(xué)士的《閑情》,我想了想對道:秋風(fēng)紅豆最相思。
“小丫”聽了眉眼間掠過一絲幽怨,只一閃。便沒了。我對她的處境很惋惜,問:“能說說你為啥干這個嗎?”“小丫”凄然一笑:“不說為好,要不你會為我傷心的?!?/p>
在一邊被冷落了,文星便耍開脾氣,敲碟子跺腳,要和“小丫”再碰一杯。“小丫”一掃剛才的傷情,舉起酒杯,笑語迭出,和文星碰罷又和老魏碰杯。喝酒的時候老魏摸出一張鈔票塞給“小丫”,“小丫”大大方方接了,塞進牛仔褲兜。我也去摸錢,反覺俗氣了。
……來年這個時候,我接到一個電話,是老魏打來的。問我堂兄還收不收玉米辦不辦收購證?一年沒見面忽然這個時候來電話,我知道老魏是在懷念那頓花酒了。于是我就把文星叫來,一同前往“干杯少”。一路上三個大老爺們都不做聲,臉上卻關(guān)不住的喜氣,卻又都有點羞恥。但是,誰也沒有提出終止我們的羞恥。我們興沖沖跳下車,徐糊涂迎上來,今年他長進多了,褲頭沒再露出來,還把自己的鼻毛剪得干干凈凈。誰知“小丫”卻已不在“干杯少”。徐糊涂說今年參加高考,“小丫”錄取了,鄭大中文系。徐糊涂又說本來她去年已經(jīng)過了一本線,為了掙錢硬是耽擱了一年。我們對“小丫”越發(fā)感興趣,一齊問她的真名真姓和身世。徐糊涂擺小胖手,沖我們笑笑:不說為好,不說為好。
責(zé)任編輯: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