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病癥之一
不賣規(guī)劃只賣產品
第三方理財機構本應獨立于金融機構之外,在客觀評審、調研、評價各金融產品的基礎上,提供理財規(guī)劃、并挑選與客戶需求相匹配產品的機構。它是金融機構和個人客戶之間的橋梁,宗旨是利益公允。買賣雙方存在利益的博弈,第三方機構為客戶出具理財規(guī)劃,更傾向于“買方機構”?;诖?,很多理財機構提出了“財富貼身管家”的口號。
從上述“定義”可看出,第三方理財機構應該“只賣規(guī)劃不賣產品”或“規(guī)劃為主產品為輔”。按照國際一般模式,往往采用上游收費和客戶固定收費并行的盈利模式。眼下的國內市場現(xiàn)實卻與國際模式南轅北轍、背道而馳——各理財機構“不賣規(guī)劃只賣產品”:對服務對象投資人不收費,而按照代銷產品的金額收取一定比例的傭金。香港康宏理財、諾亞財富、私募排排網(wǎng)和證券之星等絕大多數(shù)理財機的利潤都來自產品供應方支付的傭金。向客戶收取理財費用的,只有展恒、普益等為數(shù)不多的幾家機構。
這樣的盈利模式必然導致第三方理財機構的服務重心偏移,由服務客戶變?yōu)椤胺铡碑a品供應商;宗旨也隨之變味,由客戶導向變成了銷售導向。多數(shù)理財公司實質是以產品銷售為唯一目的:有什么賣什么;什么產品給的傭金高就主推何種產品,而罔顧客戶的真實需求和投資偏好,風險控制更是后話。
激烈的競爭導致很多“飛單”(銷售業(yè)務員拿到訂單后,不將訂單交由自己公司做,卻將訂單放在別的公司做)、“返傭”以及變相參與產品設計等不規(guī)范操作,嚴重阻礙了行業(yè)的健康。幾乎可以這樣來總結,“不賣規(guī)劃賣產品”是國內第三方理財?shù)年P鍵問題。眼下,即便理財顧問推薦了不合適的產品導致重大虧損,由于其向客戶提供的財務規(guī)劃完全免費,因此客戶難以向其主張權利要求賠償。如此,對理財顧問及其機構只能通過行業(yè)自律和職業(yè)道德來進行約束,而很難上升到法律層面進行規(guī)范。
實行會員制的機構也有一些,比如普益。聚陽投資咨詢有限公司客戶經理朱女士表示,海外這種模式比較成熟,但海外的產品線、人才儲備、法制環(huán)境等等,都和國內存在很大不同,沒法直接照搬模式。在中國,就算是為富人理財,想要收取會員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會員制前途難料。要擺脫對傭金的依賴性,需要等待投資人理念成熟,愿意為專業(yè)的理財規(guī)劃付出相匹配的費用。但最重要的是,需要依靠制度完善和理財機構本身的專業(yè)性及信譽,去贏得投資人的信任。
四大病癥之二:
獨立性嚴重偏離
買賣雙方即甲方乙方,“純粹”的第三方本身是沒有產品的——它只負責調研、篩選和配置。當“中國式”第三方采用“賣產品”的模式之后,問題出現(xiàn)了:沒有產品的第三方不得不依賴于產品供應商——上游供應商供給產品,你才能給客戶推薦。否則,給客戶設計的資產配置方案便會成為一紙空文。
事實上,國內大部分第三方理財公司產品單一,或力推PE(私募股權投資),或著重信托,無法建立起一個經過精挑細選的“金融精品店”,更別說資產配置。對此,第三方理財機構諾亞的思路是向上延伸產業(yè)鏈,直接成為產品設計者。官方網(wǎng)站上的描述是“金融產品設計及篩選專家”。如今諾亞為金融機構篩選及設計產品超過100個,設計產品規(guī)模超過200億元。但關鍵是,“自產自銷”的第三方還是真正的“第三方”么?一位曾經供職于諾亞的人士透露,“其實諾亞的做法很簡單:最近研究開發(fā)了什么產品,就主推該產品?!边@與傳統(tǒng)意義上的賣方幾無本質區(qū)別。
另一條路徑則是與上游供應商保持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如正式掛牌約一年的恒天財富脫胎于中融信托,其產品也基本來源于后者。第三方理財機構的主要收費來源是產品供應方,銷售導向必然導致利益沖突。據(jù)業(yè)內人士透露,一般而言,產品供應方會根據(jù)各產品銷售難度和風險大小確定不同的傭金比例。換言之,利潤越高的產品風險越大。
因此,投資人不禁會問,在理財機構自身利益與產品“綁定”的前提下,理財機構如何保證“第三方”的立場嗎?在金融市場行情下行的時候,理財機構為了保證自己的收入會不會向客戶隱瞞產品信息呢?
四大病癥之三:
產品選擇空間有限
目前,由于國內金融行業(yè)處于分業(yè)經營(銀行、證券和保險三個金融子行業(yè)分開獨立經營),金融機構提供的金融產品與客戶的多樣化需求之間,逐漸出現(xiàn)了一個明顯的缺口。很多第三方理財機構都把“混業(yè)”作為自己的定位和目標,宣傳要向客戶提供“泛金融產品”。
不妨先回顧一下理財產品近幾年的發(fā)展軌跡:
2004年,利率類理財產品一枝獨秀;
2005年,利率類理財為主,其它理財產品開始孕育;
2006年,信用違約類理財受到關注,基金發(fā)行火爆;
2007年,基金從輝煌走向頂峰,新股申購理財風靡一時,QDII則開始“惹禍”;
2008年,商品類理財隨通脹上下浮動;
2009年,信貸類理財產品飽受爭議,PE投資嶄露頭角;
2010年,房地產信托一騎絕塵,黃金投資逐漸升溫,PE投資漸成主流;
2011年,房地產調控異常嚴厲,很多投資人認為獲得貸款和其他低成本資金的可能性下降了。專業(yè)的房地產基金逐漸在融資平臺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
2012年,債券和黃金類理財產品收益普遍可觀。
總結2008年之前,理財產品處于絕對緊缺的狀態(tài),品質不太好的產品也很容易找到市場。2008年金融危機之后,高凈值人群持有的總財富大概在10萬億元人民幣左右,其財富數(shù)量達到了可以影響金融產品配置方向的程度,所以投資的基礎資產越來越往高凈值客戶的需求方向上走,股權、房地產、藝術品升溫很快。
不過總體而言,理財市場依然面臨產品不夠豐富的尷尬。“我們的一只基金在發(fā)行當天,很早就有客戶來排隊。更戲劇性的是,排在第一位的客戶將所有份額都包了,惹得后面的幾十位客戶意見很大?!背啥寄郴饛臉I(yè)人員告訴本刊記者。
排隊,搶購,搶不到的失落……歸根到底是好產品供不應求惹的禍。國內理財機構能在某一細分領域做到不錯已屬不易。就諾亞來說,業(yè)內公認的標簽便是“PE系”。諾亞的產品結構大概是,陽光私募10%左右,固定收益信托類大概30%,PE要占到60%以上。
“信托系”則是市場的另一大主力。業(yè)內約80%的機構選擇了有監(jiān)管、風控較嚴、客戶接受度較高的信托產品。恒天財富則是“信托系”的主要代表之一。背靠大樹好乘涼,恒天財富從中融信托獨立出來的好處是,他們擁有了更加豐富的產品庫。而業(yè)內其他公司可就沒有如此幸運了:他們不得不面臨產品來源匱乏、競爭慘烈的現(xiàn)狀。據(jù)媒體披露,全國總共有60多家信托公司,較活躍的約一半,能夠發(fā)行超過20只產品。
但實際上,平安信托、中信信托以及央企背景的大信托公司的產品在理財市場上近乎絕跡。理財機構發(fā)行的信托產品大部分來源于中融信托、吉林信托、四川信托、新時代信托、新華信托這幾家風格較為激進的信托公司。而全國主要承銷信托產品的理財機構卻高達幾千家。信托產品數(shù)量和第三方理財機構數(shù)量之間嚴重失衡。加上信托公司直銷和銀行等渠道的參戰(zhàn),其戰(zhàn)況可想而知。據(jù)業(yè)內人士透露,不少小型理財機構是靠個人關系拿到一些產品,“斷糧或是遲早的事?!?/p>
第三方理財機構連產品供給都“朝不保夕”,更不用說為客戶提供個性化且合理的資產配置。
四大病癥之四:
理財顧問稀缺
目前第三方理財機構另外一個嚴峻挑戰(zhàn)是為客戶提供專業(yè)服務的理財顧問嚴重不足。按照聚陽投資朱女士的測算,一個理財經理最多服務30名客戶(假設每個月每天接待一位客戶,還沒有計算其研究產品等時間),而且很多客戶并非只使用一家第三方機構,很可能將資產分開管理。因此,保守估計理財顧問的缺口可能達20萬。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大部分理財機構銷售隊伍龐大。部分剛剛起步的理財機構運營資本非常少,必須靠銷售、迅速回款才能生存下來,積累到一定的客戶資源才有能力去加強自己的研究團隊。由于門檻低并有監(jiān)管滯后的“便利”,不少基金經理和銷售人員,也都紛紛跳入第三方理財?shù)乃{海。
同時,很多公司都有再“分包”銷售的現(xiàn)象,即把自己拿到的產品包銷給一些房地產中介、銀行的私人客戶經理以及行業(yè)協(xié)會人員,導致團隊很難獲得持續(xù)成長。此外,整個行業(yè)的銷售導向也使從業(yè)人員流動性過高。據(jù)統(tǒng)計,一般公司員工離職率在30%左右,某些大肆擴張的機構離職率會達到50%。甚至有傳聞:一些中層中午還在接受采訪,下午就發(fā)出離職通告。“離職的人員不是因為賣不出產品干不下去,就是積累了一定客戶資源,自己立個山頭開理財公司去了?!背啥家晃焕碡敊C構人士說。
本應是理財顧問唱主角的舞臺,卻變成銷售人員拼命廝殺的戰(zhàn)場,感受不到理財服務的專業(yè)性、成熟性和高門檻,也就難怪多數(shù)投資人不能放心進入理財市場并為此付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