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繼平譯
戈蘭·西米奇(Goran Simic,1952-),當代波斯尼亞詩人。生于弗拉塞尼卡。1992-1995年波黑戰(zhàn)爭期間,他曾陷入“薩拉熱窩之圍”。1995年,西米奇被國際筆會授予“自由寫作獎”,因此他和家人才移居到加拿大。他先后出版過11部詩集、戲劇、廣播劇和短篇小說,包括《迅速逃離墓園》,其作品被翻譯成十多種文字,在多個歐洲國家出版和上演。他的其他作品主要有詩集《移民的布魯斯》《帶著悲傷來自薩拉熱窩》;短篇小說集《昨天的人們》等。西米奇的很多作品,具有很強的時代特征。尤其是他自己在波黑戰(zhàn)爭期間的個人經(jīng)歷和感受。獎章
當我的祖父打仗歸來,他就把自己鎖在閣樓上,十五天都沒下來。在白天,他沉默;到了夜里,他會呻吟得非常厲害,以至于圣像下面的蠟燭都會熄滅。當他最終下來時。我的祖母看見了死亡的臉。
當我的父親穿著血跡斑斑的大衣打仗歸來。他從袋子里面倒出一堆獎章,沒看任何人就上到閣樓。在白天,他會把自己的獎章跟祖父的獎章做比較,到了夜里,我們都會把頭埋到枕頭下面,那樣就不會聽到他對死去的戰(zhàn)友的呼喚和呻吟。早晨來臨,我的母親會把他閃耀的獎章掛在窗上,讓過路人觀看??墒窃僖矝]有人路過我們的房子,因為沒有人能忍受他的呻吟。一天早晨,我們在床邊發(fā)現(xiàn)一個穿著大衣的幽靈。那用自己的眼睛觀看的幽靈。
這發(fā)生在很久以前。家族驀室變得密集起來。獎章依然掛在墻上,有時在節(jié)假日期間,辦事人員將它們拿走,數(shù)天之后又還回來。如果他們沒有歸還,我甚至也不會注意。只是在有時,在我受到戰(zhàn)爭消息的驚駭之后,我看見它們掛在墻上。因為我父親和祖父留下的唯一的東西就是尖叫和呻吟,我安慰自己說那是風在抓搔我們簡陋的房子那毀壞的閣樓屋梁。
貝索的故事
貝索在澳大利亞叢林中工作了一年后,他就厭倦了一切。他厭惡那產生煙霧的機器,厭惡那成百上千條逃離他,把甘蔗地讓給收割者的小黑蛇。他鄙視那些把自己的女兒送給他來交換他的襯衣紐扣的土著人。當他跟管理者分手時,那管理者說:“從你停止攜帶血清注射劑的那一天。你就成了這些蛇的護身符。被它們咬傷后,只有圣徒才可能輕視那五秒的機會?!蹦枪芾碚邲]有注意到貝索在了解到駭人的現(xiàn)實后渾身顫抖。
他在達令河上偷獵了一年,把一個捷克狙擊手在上游射殺的死鱷魚扔到橡皮艇上。只有在警察把他們攆走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他的槍上沒有撞針。那捷克人他解釋說:“槍聲可能泄露我們的行蹤,面對受傷的鱷魚,你無論如何都沒有機會?!蹦墙菘巳藳]有注意到貝索叼在嘴角的香煙在顫抖。
直到炮彈呼嘯著穿過他的寓所,在鄰居的院子中爆炸,我才看見他初次走進我們擠滿人的地下室。我跑下樓梯,大喊:“貝索。趕快下來?!倍麅H僅露齒一笑,仿佛聽到的是善意的玩笑。他慢吞吞地走下來,沒注意到自己正在穿過他那我們在片刻之前剛剛抬走的鄰居的鮮血。有人應該告訴他現(xiàn)在戰(zhàn)爭已經(jīng)整整持續(xù)一年了。
勝利
我穿過在那一天成為世界足球冠軍的這個國家?!皠倮瑒倮比藗儼l(fā)狂地奔跑著叫喊,國旗在他們身后飄揚,比勝利還大、還長。對于我可憐的眼睛,這是一種過于豐富的視覺。只有在他們離開的時候,我才注意到有人偷走了我滿口袋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