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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鳳后

2013-05-14 09:47
飛魔幻B 2013年10期
關(guān)鍵詞:東岳趙陽夏侯

“東岳夏侯氏,端孝太后,性驕奢,好弄權(quán),后被幽禁于白麓庵,卒于走水,尸骨無存,是東岳歷史上唯一一位沒有葬入皇陵的皇室成員。”——《東岳記史》

1.

我是個太后。

先帝將我封為皇后的隔日就鶴駕歸西,我成了東岳國有史以來最悲劇的寡婦。

也必將成為一個最勞心的太后。

上面那句話不是我說的,說這句話的人是先帝。

那時先帝已近彌留,屏退眾人,只留下我,隨侍的太監(jiān)王喜退下前一直用一種充滿威脅的眼神看我,磨蹭了半天才退到門外關(guān)上了門。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怕我會對病到不能動彈的皇帝下什么毒手。其實他這個擔(dān)心實在多余,看先帝那副病入膏肓的孱弱模樣,實在是不勞我動那番歹毒心思。

可我沒想到先帝去得那么快。

在他如回光返照般鏗鏘有力地說完“阿緋,懷榆將會是位好皇帝,但要他成為一代明君,還要靠你幫襯著,夏侯緋,必將成為天下最勞心的太后”這句話后,他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枯瘦的身子抽了抽,便垮了下來。

我憋著一口既怨又悲的氣硬是沒有吐出來,看著他嘴角僵著的笑意傻了許久,方才幽幽嘆出口氣:“皇上啊……阿緋以為,答應(yīng)做皇后已是最后的余地。”

可是先帝已經(jīng)駕崩了,他聽不到,我這句委婉的拒絕。

此前,我一直以為,先帝之所以能坐上這把龍椅,是因為他領(lǐng)兵領(lǐng)得好,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但凡能坐上這位置的,必定是很有腦子很會算計人的,比如先帝,就連臨終前都不忘擺我一道。

后來我想,我心郁難紆的頑疾,都是在那時落下的。

那日,我打開先帝寢宮的大門,宣布先帝駕崩的消息時,王喜連跑帶爬地沖進來。我看著他那一身老骨頭撲倒在先帝床邊,不由得齜了齜牙,生怕他力度沒有把握好,把自己撞出個什么事兒,就隨先帝去了

猛然回頭的王喜捕捉到我的這個表情,他指著我說:“毒、毒婦,你對皇上做、了什么?”

我著實很費解,他是從哪里看出我對先帝做了什么?

王喜認(rèn)定是我對先帝下毒手,大有要與我同歸于盡的氣魄,后來太醫(yī)趕來,幾番查證后證明先帝是自然死亡,與我無關(guān),王喜還不死心,他說:“皇帝駕崩了,身為皇后的你居然沒哭,這其中必有蹊蹺!”

大家又紛紛轉(zhuǎn)頭看我。

外面哭聲一片。

我哭不出來,覺得很惆悵,也很冤枉。

后來懷榆來了,他看了眼立在門邊的我,什么都沒有說,徑直走到先帝床邊,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父皇……”

我聽不見他的哭聲,只能看見他不停抖動的肩膀,他從小就是這樣,再難過的時刻也不愿讓人瞧見他示弱的模樣。

先帝的靈柩被送往皇陵的那天,王喜收拾了幾件衣物,請愿去守皇陵。

他說:“臣走之前,有些話要對太子殿下說。”

懷榆點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他看了眼一身縞素的我,視死如歸道:“臣冒死諫言,請?zhí)拥腔罅⒓促n死太后,否則他日,夏侯緋必成國之毒瘤?!?/p>

“大膽王喜,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話。”侍衛(wèi)抽了劍就要上前。

我揚手阻止,笑道:“王公公,請慢行。”轉(zhuǎn)身朝后方走去。

懷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我行至觀星樓,那是皇宮最高的位置,我站在那兒,風(fēng)很大,汩汩灌進我寬大的喪袍里,我閉著眼靜靜地站了許久,最后,緩緩睜開眼。

我看見了懷榆。

他站在觀星樓下,正抬頭往上看。

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知,他是在看我。

我亦知,這昏黃天色下的長空萬里,都不及我與他之間的距離。

2.

民間有人縱觀本朝局勢,得出這樣一個結(jié)論。

“寧宗性淳善,乃國之大吉,然端孝太后,慣狠毒性驕奢,乃國之大禍?!?/p>

比起酒樓這位直接稱呼我為“妖后”的說書先生,這句話已經(jīng)算是對我最大的肯定了。

我皺了皺眉,輕哼了聲。

一向善于察言觀色的小順子連忙彎身問:“太后打算如何處置外面這個刁民?”

我輕輕撥了撥茶湯:“領(lǐng)來哀家面前,自掌三十,再押入牢里,抄了家。”

說書先生掌到二十時,懷榆便趕來了,偌大的酒樓里,閑雜人等都被御林鐵衛(wèi)請了出去,懷榆坐在我旁邊,看著說書人扇完最后十掌。

“太后,”懷榆撥著扳指,望向我道,“朕都聽說了,此人對太后不敬,掌嘴是自然要罰的,但抄家,便算了吧。”

我放下茶盞:“皇帝既然都這么說了,哀家便不再追究?!?/p>

“謝皇上,謝太后?!闭f書先生話都說不利索了,老淚縱橫地被侍衛(wèi)領(lǐng)了下去。

室內(nèi)又安靜了下來,小順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懷榆,識相地退了下去,守在門口。

我將茶盞推到懷榆面前:“皇帝嘗嘗這新茶,兩江總督知哀家好茶,特差人送來的?!?/p>

他側(cè)過頭,看著茶盞,淡淡道:“太后可曉得,兩江總督為了收這茶,強洗了多少茶農(nóng)的園子,多少茶農(nóng)這一年都沒了收入,這幾日,朕收到的參兩廣總督與太后的折子數(shù)不勝數(shù),太后,要朕如何自處?!彼а劭次遥奸g的距離又靠近了點。

我笑笑,答非所問:“哀家記得皇帝小時候最愛喝哀家煮的茶?!?/p>

他的眼神晃了晃,忽然站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我隔著雕花的窗欞看見那頂明黃色的轎子被御林鐵衛(wèi)簇擁著消失在小街盡頭,放下茶盞,喚道:“小順子,哀家有些乏了,回宮吧?!?/p>

正是午后光景,太陽斜斜地落在明德宮頂,背后是燙紅的萬里流云,我靠在軟轎里,看見此情此景,不由憶得起從前。

那時東岳國還不是趙氏的天下,先帝趙陽只是東岳國的鎮(zhèn)北大將軍。而我,是被高顯皇帝用兩座城池從敵國手中換回來的夏侯遺孤。

先父被奸人所害,進讒言讓高顯皇帝流放了夏侯相一家,奸人勾結(jié)敵國,致使夏侯家在流放路上滿門全滅,我被當(dāng)做人質(zhì)擄去敵國,高顯皇帝為了彌補過失,將我贖回,養(yǎng)在宮中。

我十六歲那年,高顯皇帝問我:“阿緋,你覺得東岳如今可稱得上是太平盛世?”

我將新煮好的茶擺在他面前,道:“有鎮(zhèn)北大將軍在,交界四國都不敢進犯,是大福?!?/p>

“是啊,”高顯皇帝看著面前的茶沉默了會兒,又道,“有趙將軍在,連朕都顯得多余了?!?/p>

我連忙跪下:“皇上,阿緋不是那個意思?!?/p>

高顯皇帝轉(zhuǎn)身步到窗前,望著濕漉漉的天:“朕知你的心,但朕亦知道他人的心思。”

我低頭不語,高顯皇帝的意思我明白,鎮(zhèn)北大將軍作為臣子功高蓋主,民意千萬,在這樣的襯托下,身為皇帝就顯得無能無為了,關(guān)鍵是又手握東岳國九成重兵,俗話說伴君如伴虎,又怎知群臣如胸口捂蛇,不知哪一條會轉(zhuǎn)頭給予致命一口。

所以說,做臣子的不容易,做皇帝的更不容易。

“阿緋,這十年來,朕待你如何?!?/p>

我愣了愣,道:“阿緋在宮中,受的是公主之禮,皇上的養(yǎng)育之恩,阿緋沒齒難忘。”

窗外細雨霏霏,高顯皇帝轉(zhuǎn)過身,逆著光將我望著:“朕要你,入鎮(zhèn)北王府?!?/p>

茶香四溢的室內(nèi),只聽得見茶水沸騰的聲音,良久,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

“阿緋遵旨。”

我十六歲那年,以一曲《鳳求凰》為引,被高顯皇帝賜予戰(zhàn)功顯赫的鎮(zhèn)北將軍,安的身份是近身掌衣,但外人都曉得,我其實是皇帝安給鎮(zhèn)北將軍的侍妾。

我離開皇宮的那天,高顯皇帝親自送我,太陽斜斜地落在明德宮頂,背后是燙紅的萬里流云,我在轎中,將這樣的場景看了又看,漸行漸遠。

3.

我生辰那天,適逢正月十五。

禮部侍郎賀放來見我,和我規(guī)劃了個大氣恢宏的壽宴,我保持端莊的姿勢坐了半盞茶的時間,腰背酸痛得不行,見賀放仍沒有告退的意思,我無奈地揚揚手:“壽宴一事就交給賀卿家全權(quán)負責(zé),哀家聽說自陳原告老還鄉(xiāng)后,中書令一職尚在空缺,賀卿家勞心勞力,一心為國之社稷,自然是最適合不過了?!?/p>

賀放頓時眉開眼笑:“謝太后抬愛,臣必將竭力以赴。”

賀放走后,我靠在軟榻上閉目養(yǎng)神。

小順子輕手輕腳地將檀香爐點上,小心翼翼地問:“太后心疾又犯了?要不要叫太醫(yī)來看看?”

我搖了搖頭:“太醫(yī)無非又要開堆補藥,哀家不喜歡朝云殿內(nèi)都是藥味。”

我不喜歡朝云殿內(nèi)都是藥味,是因為懷榆聞不慣藥味,他十九歲時領(lǐng)兵與北祁國惡戰(zhàn),三千人馬被北祁國一萬精兵堵在雪山內(nèi),他撐了半個多月,等到援軍趕到,三千將士只剩八百。懷榆身上幾處重傷,又被寒氣侵體,回到東岳后休息了整整一個月,每日除了要服幾盅藥,還要在藥泉里泡上三個時辰。

懷榆好了后便聞不慣藥味了,我不喜歡朝云殿內(nèi)都是藥味,我怕懷榆來朝云殿會聞到,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懷榆他,永遠不會來朝云殿。

壽宴那天,文武百官皆在席,幾位王爺也帶著兒女來了。

不知是不是又長了一歲,今日,我竟特別懷念當(dāng)初在鎮(zhèn)北王府的日子。

席上一片歡聲笑語,可在這宮里,聽上去人聲鼎沸,卻誰和誰都沒有關(guān)系。

懷榆坐在我旁邊,眼神聚焦在正中打造的純金塑像上,面上雖然掛著笑,可我仍是瞧見了他眉頭微微鎖起來的跡象。

壽宴的最后,五顏六色的煙火在空中顯現(xiàn)出巨大的壽字。

轟鳴聲中,我卻聽見懷榆的聲音。

“阿緋。”

我愣住,緩緩轉(zhuǎn)過頭。

他黝黑的眼里閃爍著煙火的倒影,像極了過去的璀璨。

他飲下杯中酒:“你變了,我記得,過去你曾對我說,逢年過節(jié)生辰壽誕,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吃個飯,是最開心的?!?/p>

他的手比畫了一圈臺下奢華的布置,又道,“現(xiàn)在,你開心嗎?”

我垂下眼看自己隨意搭在金座上的手,輕聲笑開:“坐上了這個位置,只手,就能翻云覆雨,整個天下都在這掌下,怎么能不變,我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夏侯緋了?!蔽姨ь^看他,直視他的眼,“哀家,是東岳國端孝太后?!?/p>

他笑了笑,似自嘲:“是啊,你是端孝太后,不是我愛的那個夏侯緋,可請?zhí)蟛灰恕!彼D了下,一字一句道,“這天下,是朕的天下,不是太后的?!?/p>

我同他對望了會兒,又緩緩別過頭,幾位小世子手里拿了幾支煙花在放。

我突然就難過地笑了。

記憶與現(xiàn)實交疊中,我看見了幼年的懷榆。

那一年過年,我隨趙陽回他在豫州的別院,細雪紛紛,別院的花園里,趙陽幾位兒女在雪地里跑來跑去,點煙花玩。

唯獨一個孩子,他立在長廊下,隔花望著別人玩,看見趙陽,也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撲上去親熱,只是淡淡笑著叫了聲爹爹,然后又似罰站般看著趙陽帶著孩子們玩。

我走到廊下,在他旁邊停下,拍了拍肩上的雪,然后低頭沖他微微一笑。

他黑亮亮的眼睛望著我,問:“姑娘是誰?”

我被他少年老成的樣子逗笑,伸手摸摸他的頭:“我是趙將軍的掌衣,夏侯緋,你呢,叫什么名字?”

他的臉紅了紅,道:“我叫趙烜,字懷榆?!?/p>

我問他:“為什么不跟他們一起玩。”

他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后來我才知道,懷榆是趙陽的長子,趙陽和將軍夫人抱著將他培養(yǎng)成文武雙全的將軍世子的念頭,對他極為嚴(yán)厲,是以才養(yǎng)成了這樣謹(jǐn)言慎行的性格,相比于活潑的弟妹,懷榆獨有的老成偏偏讓我多留了份心思,時常偷拿些小玩意兒去看他。

趙陽知道我在宮中時,受的是皇室的禮教,便也樂得懷榆同我親近。

我第一次煮茶給懷榆喝時,他的臉上出現(xiàn)了難得的既好奇又高興的神態(tài),一杯接一杯,喝了許多。

懷榆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背后觸目驚心的血痕。

夫人抱住將軍的腿,哭喊:“不要再打了,懷榆他大病初愈,將軍難道想打死他嗎?”

“那正好,就當(dāng)我趙家沒有他這一脈?!睂④姄P起鞭子又要抽下去,我的大腦空白了一瞬,身體做出反應(yīng),整個撲在懷榆身上。背后撕裂的痛,我疼得直吸氣,昏倒前,我想的是,將軍下手如此之重,而懷榆是怎么受得了那么多鞭。

懷榆又被調(diào)走了。

他隨軍離開的前一天夜里,翻墻來看我,我的背還沒好,只能成天趴著度日,我閉著眼,一動不動,假裝睡得深沉。

懷榆的手輕輕觸著我肩膀上露出來的傷口,良久,我聽見他顫抖的聲音響起,他說:“阿緋,我永不負你?!?/p>

6.

懷榆離開的第二年,一直同我暗中聯(lián)系的高顯皇帝隨密函送來了一包藥,囑咐我在五月初七放入府里的晚膳中,我拿著那包藥,想了許久,最后去找了將軍。

我跪在他面前,他挑了一點藥,在鼻間嗅了嗅:“上好的蒙汗藥,陛下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五月初七?!蔽胰鐚嵪喔?。

“阿緋,你讓我很意外,”將軍扶起我,“我早知陛下對我忌憚,把你安在我身邊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里應(yīng)外合鏟除鎮(zhèn)北王府,所以這么多年,我始終不曾與你親近,止乎于禮,可你最后卻選擇了鎮(zhèn)北王府。”

我抬頭看他:“阿緋選擇的是天下百姓,只望將軍能給陛下一條生路?!?/p>

我雖是個女子,但也曉得國家之社稷,百姓之安康,高顯皇帝雖然心善,但不聰明,耳根子軟,經(jīng)不起別人在耳邊說上幾句。當(dāng)年我父親是死于被人嚼舌根,如今他要扳倒鎮(zhèn)北將軍,還是因為被嚼舌根。而這幾年來,他年數(shù)越大,這樣的弊病越明顯,忠義之士被迫害,奸臣當(dāng)?shù)?,為禍百姓?/p>

鎮(zhèn)北將軍一直有很高的民意,邊境四大將軍又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門生,若高顯皇帝得手殺了鎮(zhèn)北將軍,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將士一定會造反。屆時,東岳國將是一片戰(zhàn)火,邊境四國定會趁此機會進犯,最大的受害者將是百姓。

當(dāng)然這層關(guān)系,高顯皇帝是想不到的。

總結(jié)來說,高顯皇帝是個好人,但不是個好皇帝。

五月初七那天,高顯皇帝的御林軍還未踏出明德宮,就被將軍的兵馬打了回去,臨陣倒戈的侍衛(wèi)們占了一大半。

一夕之間,東岳國便改了姓,鎮(zhèn)北將軍趙陽登基成為新帝,高顯皇帝在被捕后撞劍自盡,死前咒罵夏侯緋忘恩負義必遭報應(yīng)。

全天下都知道,夏侯緋背叛了那個用兩座城池從敵國換回她的高顯皇帝。

那段時間,我走到哪兒,都能感受到鄙視的目光如影隨形。

先帝登基后不久,就昭告天下,立懷榆為太子。

既為太子,身子金貴,便不適合領(lǐng)兵打仗,加上被封為賢貴妃的夫人再三請求,是年冬,懷榆被召回宮。

其實這么急召他回來是有隱情的,先帝在攻打明德宮那晚被高顯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刺了一劍,本以為是小傷,身為武將的先帝自己隨便包扎了下,直到傷口發(fā)炎,才知道那太監(jiān)用的劍上淬了毒。

先帝錯過了最好的救治時機,毒已入五臟六腑,太醫(yī)斷言,最多,活不過一年。

懷榆回宮沒幾日,就與先帝起了爭執(zhí),被罰跪在東宮正殿外。

那夜雨下得極大,快入冬的緣由,雨里還夾雜著雪粒。

我撐了把油紙傘在他身后站了許久,他沒有察覺到。

我想到方才先帝特地挑燈來找我,同我說的那些話。

“你在鎮(zhèn)北王府多年,名義上是我的掌衣,實則是高顯皇帝賜給我的侍妾,雖然我們都知你和我只有兄妹之誼,沒有男女之情,但天下人不這樣認(rèn)為,就像如今我夜里來找你,別人只會當(dāng)我來寵幸你。再者,你應(yīng)知道百姓為水,君王為舟這個道理,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現(xiàn)在我雖在舟上,群臣看似誠服,但說到底這個位置都是謀朝篡位來的,百姓面上不說,私底下也免不了有微言,我沒有時間了,只能為懷榆鋪好做明君的路,而你夏侯緋,是背叛高顯皇帝之人,你若為他好,就該早早斷了他這個念頭,為他做些事。”

我低垂著頭不語,我明白,先帝的意思是,我的名聲反正已經(jīng)壞了,不如就壞得徹底點,還能為他人做點貢獻。

先帝見我不說話,嘆了口氣又道:“你可以嫁這世上任何一人,只有懷榆不行,從前,他是將軍世子時不行,現(xiàn)在,更不行,懷榆從小便固執(zhí),我想了想,只有立你為后這一個法子了?!?/p>

我猛然抬頭看他,先帝這招果然狠絕,若我為后,名義上就成了懷榆的母后,斷然不會,也不可能同他有什么。

“讓阿緋考慮下吧?!钡搅诉@個時候,我竟開始猶豫起來。

先帝走后,我的心里又愁又苦,便掌了盞燈,一個人在夜雨里晃悠,不知不覺就晃到了東宮,然后就看見了懷榆。

侍衛(wèi)們看見是我,正想說話,我對他們擺擺手,靜悄悄地步了過去。

我站了許久,最后緩緩踱到他面前。

一方油紙傘下,他緩緩抬起頭,倔強地笑了笑:“阿緋,你不要擔(dān)心,大不了,我?guī)е阋黄痣x開東岳,做對尋常的夫妻?!?/p>

我靜了一會兒,道:“你是太子,是東岳的儲君,怎能說走就走。”

他輕哼了聲:“什么太子不太子,我不稀罕,天下之大,我想要的只有夏侯緋?!彼斐鍪?,冰冷的掌心拉住我垂在身側(cè)的手,用力握了下,似乎想要給我力量。

也確實給了我力量。

我在那瞬間,徹徹底底愛上他,也在那瞬間,決定徹徹底底放棄他。

我看著他的眼,淡淡道:“你不稀罕的東西,卻是我一直想要的,你父皇已經(jīng)答應(yīng)立我為后,懷榆,我就要,成為你的母后了?!?/p>

他怔住了。

空中一聲驚雷,照亮懷榆慘白的臉。

良久,他站起來,同我擦肩而過,一步步朝內(nèi)殿走去。

傾盆大雨中,他清瘦的背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懷榆病倒,不幾日,先帝昭告天下,將擇吉日立夏侯氏為后。

宮中開始為立后典禮忙起來,我偶爾遠遠看見懷榆,也只能如此,遠遠看著。

直至最后。

7.

先帝駕崩后,我一夕間,由掌管后宮的皇后變成權(quán)傾天下的太后。

我性驕奢,虧空國庫,巧立名目迫害忠義之士,縱容手下寵臣收刮民脂民膏,民怨四起。

這都不是我本意。

懷榆是個好皇帝,但要他成為一個明君,就得有個奸角來幫襯著,趙氏的江山是他父皇謀朝篡位來的,要讓那些頗有微言的大臣和百姓誠服他,就得迅速且鮮明地展現(xiàn)出他一代明君的氣魄。

這是先帝臨去前那句話的本意。他知道我對懷榆動了情,知道我必定會竭盡全力演好這個奸角。

懷榆替我收拾的那些爛攤子,為他贏得了許多贊譽,他離一代明君越來越近,也離我越來越遠。

元德六年,趙寧宗終于忍無可忍將太后幽禁于白麓庵,同年一并鏟除太后黨羽,將被太后逼迫告老還鄉(xiāng)的中書令請回朝。

大家都說,幸而寧宗英明,沒讓妖后為禍東岳,實乃東岳之福,百姓之福。

聽到這個傳言,我嘴里發(fā)苦,卻覺得很開心。

暗的地方待多了,就到不了亮的地方。壞的面具戴多了,就再沒人信你是好的。

我被押送去白麓庵那天,懷榆對我說了一句話,我便知道,他對我,已經(jīng)由失望,變成了絕望。

他說:“兒臣恭送太后?!?/p>

他扶我進轎,放下轎簾的那刻,我輕聲同他道:“懷榆就當(dāng)夏侯緋已經(jīng)死了。”

他愣了一愣,繼而笑了笑:“她已經(jīng)死了?!?/p>

我離開明德宮,身邊只跟了小順子一個人,所謂樹倒猢猻散,我這棵大樹倒了,人人急著和我撇清關(guān)系,偏偏小順子,自請隨我同去。

我問他為什么,他只淡淡地答了句:“小順子習(xí)慣了伺候太后?!?/p>

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重任,不用再端著另外一個陌生的樣子做人,在白麓庵里,我放松了心情,也放松了心疾。

我的病越來越重,到最后,甚至不能走動,小順子幾次想要下山替我找大夫,都被我拒絕。我說:“你跟我這么久,看我吃了那么多藥,都不見好,自然是好不了了,何苦再做無用之功。”

不知在白麓庵待了多少年,只記得那年漫山的梨花都開了,小順子說,他聽前院的尼姑們說,陛下立了皇后,還有了皇子,實在是雙喜臨門。

我斜靠在床上,笑著聽著,我同小順子開玩笑說:“若我有一天死了,就將我一把火燒了,什么也不要留,免得我死后叫些刁民鞭了尸,不得安生。”

小順子點點頭,他說:“若太后去了,小順子便一把火燒了這里?!?/p>

我聽出他話里的意思,無奈地嘆:“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低下頭,語里帶著哭腔:“小順子要陪著太后一起去見先帝,告訴先帝,太后,是個好太后?!?/p>

我愣了一愣,突然覺得傷感,我這一生,到底是有個人懂我的,幸好,這個人不是懷榆。我的目光恍恍惚惚就到了窗外開得正好的梨花上,我想,懷榆到了最后,一定是恨我的。

既然不能愛,那便恨著吧。

恨不能相守。

恨,不能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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