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
我有一個學生,姓焦,叫焦鐵,考試成績常常第一,人稱“鐵第一”。進入高三的時候,因心理波動,“頭把交椅”被人搶了,幾次考試都屈居第二,心情大壞。盡管老師們都勸慰他,但他還是一時半會兒調整不過來。為此,請了一段時間的假,回家休整。
老師們都很擔心,畢竟高考在即。然而,沒多長時間,他回來了,蹙眉也解開了,氣色也平和了,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焦躁和不安。
他吃了什么靈丹妙藥?大家一時都很好奇。有一天,我喊住他,七繞八繞還是繞到了這個問題上。焦鐵一聽,笑了,前言不搭后語地來了一句:“我爸爸挺好玩。”
好玩?這是演的哪出戲?見我越發(fā)納悶了,焦鐵趕緊給我解釋:“有一天,我爸爸給了我一組數(shù)字,唐2人,宋6人,金1人,元1人,明2人,清3人,老師,你知道嗎,我當時就蒙了?!?/p>
我也即刻蒙了?!斑@是什么意思?”我不等焦鐵問我,急著反問。“嗯,是這樣的,這是從隋朝科舉考試開始,一直到清朝末年,每個朝代‘三元及第的人數(shù)?!苯硅F說。
“哦,‘三元及第我知道,就是從鄉(xiāng)試開始,到會試,再到殿試結束,每次考試都拿第一的人?!?/p>
“他啊,別有深意?!苯硅F說,“那些天,他每天撅著屁股在網上查資料,就這個高小畢業(yè),竟然給我整出這么一套來。我爸爸跟我說,你看從隋朝到清末,1300多年,只出了15個連續(xù)考第一的人!”
突然間,我對焦鐵的父親也肅然起敬。“我爸爸說,大清朝有3個‘三元及第的人,分別是錢檠、陳繼昌和戴衢亨。按說,他們離我們這個時代最近,可又有誰知道他們的名字呢?據(jù)此,父親得出兩個結論:一、連續(xù)考第一,自古及今,絕非易事;二、即便‘三元及第的人,除了顯赫一時,如果未給社會留下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也就很快被湮沒了,又能有什么意義呢?”焦鐵說到這里,前額亮晶晶的,“老師,你知道嗎,他的這本古人賬剛算完,我便豁然開朗,籠罩在心里多少天的陰云,一下子就散了?!?/p>
那天,焦鐵又說了許多。我的腦海里,一直在勾勒著他父親的形象。那么多話語中,他父親后來說的一句話,我常常咀嚼:其實,人生最好活的地方,是那個瞧得見夠得著第一,卻永遠不去走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