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堅
摘要:本文分析了小說中機械象征手法的圓熟運用,指出小說中表現的內容:隨著工業(yè)生產的不斷發(fā)展,大機器的普遍使用,人們出于貪婪的本性,對大自然掠奪性的開采,不僅使自然失去了原有的平衡,而且戕害人性,使人性變得機械、扭曲,所以只有順應自然,尊重自然,尊重人性,才能恢復自然的和諧與平衡。
關鍵詞:象征;機械;自然
《查特萊夫人的情人》是戴維·赫伯特·勞倫斯(1885-1930)去世前三易其稿寫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在這部作品中,作者表現了泛神論的自然觀,探討了人與自然的關系、男人與男人的關系、男人與女人的關系。用象征的手法,闡述了現代工業(yè)造成的人性的扭曲和異化,機械的使用造成人們思想的禁錮,情感的淡漠和思想的貧乏。
象征,依照定義,是一個所指,它與一個被指的事物有一個潛在的聯(lián)系。在這一關系中,有三個特別重要的方面。第一,它傳達給頭腦某種具體的被指的東西的感覺;第二,它與被指的關系是主觀的,習慣上采用的關系;第三,它的含義不同于其它所指。[1]
《查特萊夫人的情人》從一定程度上說,是一部寓言式的小說,機械象征是小說中的一個特色,它展示出工業(yè)革命對社會的影響:破壞自然,美好、自然的人性變得扭曲而機械,為獲得金錢,資本家開發(fā)煤礦,大自然變得滿目瘡痍,人性變得空虛。
克利福德的電動輪椅就是一個象征,它是癱瘓的克利福德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機械。輪椅在草地上滾動,象征機械踐踏自然?!氨还I(yè)文明割斷了與自然本性血肉聯(lián)系的現代社會統(tǒng)治者,只能靠工業(yè)機器來維持他們的統(tǒng)治。盡管他們在駕馭工業(yè)機器方面仍掌握一定手段,但他們無論如何挽救不了自己精神的墮落。”[2]機械化生產使大自然不再美好與和諧。煤礦的開采使綠樹青山變得滿目瘡痍,純潔的人性也變得貪婪。“機械文明破壞人與環(huán)境的和諧,扼殺人性,把人拋進丑陋狹小冷漠自私的生活環(huán)境中,造成人性的極度扭曲?!盵3]
最邪惡的機器莫過于無情殺戮的戰(zhàn)爭機器??死5碌陌c瘓就是這一機器使用的結果?!八趹?zhàn)爭中受了傷,人類生產的鋼鐵和機器使他的下半身沒了感覺”。[4]“他受到的傷害過于嚴重,他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已經泯滅,某種感情已不存在。留下的只是一種麻木的茫然?!盵5]戰(zhàn)爭給克利福德帶來的創(chuàng)傷不僅是身體上的,而且是內心的。身體上他是個殘疾人,需要依靠護士照料起居,靠輪椅出行;他的內心也變得冷酷,不關心康妮的所思所想。莊園是死氣沉沉的,煤礦是賺錢的機器,工人是賺錢的工具,成了機器的一部分。他從不考慮工人的生存狀態(tài)和煤礦周圍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完全失去了對別人的關愛。勞倫斯探討了人與人的關系,認為“世界上當然應當存在著兄弟般的愛,人性也的確應當臻于完滿。”[6]
機械造成“英格蘭中部工業(yè)區(qū)夜晚這不安的、永不停息的恐怖”。“在那兒,在機械貪婪、貪婪機械、機械化的貪婪世界里,它閃著燈光,吐著熾熱的金屬,驅使車輛轟鳴,那里有最大的邪惡之物,準備著摧毀任何與它不一致的東西。它很快就會摧毀這樹林,風鈴草將不復存在。在鋼鐵洪流的滾滾奔騰下,一切脆弱的東西都必將被消滅?!盵7]與死氣沉沉的煤礦相對應的是生機勃勃的樹林,那里有小雞仔出生,有與康妮在精神層面溝通的身心健康的看林人梅勒斯。對康妮來說,無疑前者是地獄,后者是天堂?!翱的菥褪窃谂c梅勒斯那充滿激情的肉體接觸后重新變得生機盎然的,她那原先一直處于休眠狀態(tài)的激情才重新變得活躍起來。”[8]在人與自然的關系的惡化造成人性的異化,也造成人與人關系的變化。小說主人公康妮與克利福德的逐漸疏遠和與梅勒斯的靠近了作者對現代工業(yè)的否定,對自然的向往,指出人應該融入自然,尊重自然,與自然為友才是社會發(fā)展的出路。
克利福德本想通過創(chuàng)作過一種精神生活,與文化圈的人交流。但思想貧乏的他只能與其他同樣的人談些無聊的事,不可能有真知灼見。創(chuàng)作失敗后,他轉向對煤礦的管理。他設想著建造一個超現代的機器來牟利。勞倫斯以諷刺的口吻說,“這種工業(yè)技術科學,要遠比藝術、文學之類可憐而愚蠢的感情把戲有意思得多。在這一領域中,人就像是神或妖精,被激勵著去發(fā)現,并努力把發(fā)現成果付諸實踐?!盵9]通過對特夫沙爾煤礦的現實描寫,勞倫斯有力地批判了現代工業(yè)的負面作用。隨著工業(yè)產生的技術和機器,人也變成機器的一個部件,隨著機器的運轉而運轉。正如卓別林的電影《摩登時代》表現的一樣,資本家追逐利潤,工人在高強度的車間勞累的結果是精神崩潰,從而背離了人類發(fā)展的健康軌道?!霸趧趥愃箍磥?,精神與肉體的分離和對立,是工業(yè)化社會的特征,也是它墮落的原因。工業(yè)化社會的發(fā)展,導致對人的本性日益嚴重的剝奪,人的生命被扭曲,人的精神在一片荒原上走向死亡。”[10]
勞倫斯早年讀過達爾文的進化論,但對適者生存的野蠻方式并不認同。“他清楚地看到,隨著工業(yè)化進程的深人,進化論科學狹隘短淺的一面暴露無遺?!盵11]他所接受的是泛神論,對美國的愛默生和梭羅十分推崇。自從離開英國后,他就到了錫蘭、澳大利亞、墨西哥、美國這些尚未完全開發(fā)的處女地。超驗主義者的思想與勞倫斯的自然觀很符合。愛默生在《自然》中寫道:“愛好自然的人的內部感覺和外部感覺是相互調整的。他保留著幼童時的精神,直到成年。他與天地的交融成為他每天的食糧。自然穿透他周身的狂野的快樂,盡管他也有痛苦……這種產生快樂的力量,不寓于宇宙,而寓于人,或者和諧地寓于兩者之中?!盵12]梭羅則身體力行地體驗自然,隱居到瓦爾登湖,逃避工業(yè)革命的非人性,過簡單的生活,通過感悟自然,實踐超驗主義的理念。“讓我們像大自然一樣深思熟慮地過一天,不要被雞毛蒜皮的事拋在路上……”[13]勞倫斯的泛神論與超驗主義者的自然觀不謀而合,一脈相承。在他的這最后一部小說中體現得淋漓盡致,人應該接受自然,融入自然,而不是與自然為敵,掠奪自然,才是和諧的相處之道。
通過采取機械象征的手法,勞倫斯有力地批判了當時的工業(yè)生產對自然帶來的危害,對人性帶來的戕害,指出應該順應自然,尊重自然,尊重人性,才能達到和諧。正如勞倫斯所言:“如果精神與肉體不能諧和,如果他們沒有自然的平衡和自然的相互尊敬,生命是難堪的——必定會產生一個新的天空,一個新的大地,一個明亮的,掛在天空中的月亮,下面有一個清晰的世界,這一切一定會實現的。”[14]在這里,勞倫斯預言性地提出了人與自然的和諧與沖突的論題。在自然界中,人只是一種物種,如果由于認知的優(yōu)勢,過度貪婪,則會破壞原有的平衡,造成無法彌補的后果。
參考文獻:
[1]The Harper Handbook to Literature,Northrop Frye,Sheridan Baker,George Perkins,1985.
[2]呂偉民,死亡與再生——談勞倫斯的《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鄭州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 1994年第3期.
[3]趙芳,異化下的溫情追尋——論《查泰萊夫人的情人》中的反機械主義異化主題,《安徽文學》2008年第3期.
[4]鄭達華,《查特萊夫人的情人》哲學層面的思考,《外國文學》2003年第1期.
[5]《查特萊夫人的情人》勞倫斯著,趙蘇蘇譯,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p2.
[6]勞倫斯,馬瀾譯《勞倫斯散文選》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1994p30.
[7]《查特萊夫人的情人》p146.
[8]鄭達華,《查特萊夫人的情人》哲學層面的思考,《外國文學》2003年第1期.
[9]《查特萊夫人的情人》p132.
[10]蔣家國《重建人類的伊甸園-勞倫斯長篇小說研究》長沙:湖南大學出版社,2003,p329-330.
[11]程心,論勞倫斯反進化論的自然觀,外國文學評論,2005年第1期.
[12]Nina Baym,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 fourth edition Volume 1,New York:W.W.Norton & Company,1994 p995-996.
[13]Nina Baym,The Norton Anthology of American Literature fourth edition Volume 1,New York:W.W.Norton & Company,1994 p1769.
[14]《勞倫斯書信選》北方文藝出版社1988年,p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