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珊
沒人在意她們?yōu)閻廴说某擅龀龅臓奚?,這幾乎是嫁給大師的共同命運。
102年前的一個午夜,82歲的列夫·托爾斯泰,從莫斯科南部的家中離家出走。幾天后,他得了肺炎,旅程結束于遙遠的阿斯塔波沃火車站的站長室里。媒體蜂擁而至,守候在這個遙遠的火車站外,從阿斯塔波沃發(fā)回的電報記錄著托爾斯泰的體溫與脈搏,占領了全球各大報紙頭條,簡直就是100年前的首個現(xiàn)代大眾傳媒事件。
故事另一位主角是索菲婭——與托爾斯泰結婚48年,并生育了13個孩子的妻子被遺棄了,甚至被托爾斯泰的追隨者們拒之門外,其中還包括她的親生女兒。她走到站長屋子的外面,試圖從窗外向內窺探,一位記者如此描述當時的情形:“她走過列夫·托爾斯泰躺著的房子,就像鳥兒想飛進她的摯愛所棲息的巢穴?!?/p>
這個故事被拍成了電影《最后一站》,索菲婭由老戲骨海倫·米勒扮演。盡管索菲婭一直背負著貪婪、敏感、自私、歇斯底里的悍婦形象,但這位老太太把她演《女王》時的氣場完全帶到了這部戲里,幾乎搶盡了風頭,以至于托爾斯泰反而有點面目模糊。尤其她聽到托爾斯泰離家時悲痛欲絕,毅然跳進河里那一幕,一頭銀發(fā)的老太太依然在撕心裂肺地愛著,讓我感動得有點毛骨悚然。
這個被托爾斯泰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如果沒在18歲的時候遇見34歲的托爾斯泰,她也許會成為作家索菲婭。她從來就不僅僅是托爾斯泰的妻子,還是他的抄寫員、校對員、編輯、出版人。他們曾經(jīng)一見傾心,還創(chuàng)造了猜字讀心的百年佳話。電影里,暮年的托爾斯泰對瓦倫汀說,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女人僅憑著一個單詞的字母便讀出了他全部的心聲,那一刻,他應該也有片刻的猶豫吧。只是最終,他還是決然在遺囑上簽了字,將所有的家產(chǎn)還有他著作的版稅捐了出去,愛情的光輝終究抵不過圣人的光環(huán)。
我沒有看到一位擁泵無數(shù)的被神話化的精神領袖,而是一位被所謂的“托爾斯泰主義者們”綁架,臨終前甚至差點見不到摯愛了一輩子的妻子的可憐人。
幸好索菲婭從16歲起就堅持寫日記,后來出版的《索菲亞·托爾斯泰日記》讓這位備受非議并長久的緘默的女人,可以疲憊地向世人坦誠:“但愿人們能夠寬容我,從少女時代起瘦弱的雙肩上就擔起了做一個天才和偉人的妻子這一崇高的使命,對我來說,可能是力不從心的?!?/p>
沒有人在意她曾經(jīng)把最美好的年華奉獻在摯愛之人的貧寒失意、奔波流離中,也沒有人在意愛人的成名之路上鋪滿她們對自己才華的獻祭,就像米蓮娜·葉森斯卡之于卡夫卡,卡蜜兒·克勞戴爾之于羅丹,這幾乎是索菲婭們的共同命運。
時間和名聲早已偷走了她的丈夫。
就像李碧華在《胭脂扣》里寫的:這便是愛情,大概一千萬人之中,才有一雙梁祝,才可以化蝶。其他的只化為蛾、蟑螂、蚊子、蒼蠅、金龜子……